《星君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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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与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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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很冷,小心不要受寒了。”
  “谢陛下厚爱。”
  “没有别人在,你不需要这么生份。”梁崇光抬起头来看着郁元机,笑容的弧度上点缀着丝丝的落寞,“宁音能有你这样的师弟,肯定是很欣慰的。”
  郁元机默默地将目光停留在皇帝抚他的那只手上,口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心中的一声嘲讽却不可抑制的回荡开来。

  20呼风与唤雨(B)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童焱只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苦很苦。
  想她当初被莫名其妙拐离宿舍时,正是快放暑假了,为了应付期末考试,她同所有临阵磨枪的同胞一样,都在死命地背书。后来到了七峰村,虽然有诸多不如意之事,但除了开始一个月的强迫“扫盲”外,倒是让她远离了读书考试之苦,也算是逍遥自在。谁知风水轮流转,她从山村进入宫廷,居然又是从读书开始。
  真是不明白了!难道这个故事顺便还要帮她提高知识水平吗?那你倒是来点实在的技能啊,整天却只整这些牛鬼蛇神的理论填脑,童焱一想到自己一个一本高校的学生——按说仅有进士可以比肩的知识分子——就这么着被屡屡视为智障,呜呼哀哉啊呜呼哀哉!
  “……岁星为肝,太白为肺,镇星为脾,那么荧惑为何,辰星又为何呢?姜姑娘。”冷不防郁元机的声音从脑后飘来。他微弯下腰,凝视着正神游太虚的童焱,后者被他逼近的脸部特写吓了一跳,赶紧哗啦啦地翻动书页,只可惜繁体字们都认识童焱,童焱却不认识它们,磨蹭了好一会,也没找到答案。
  “尽力而为却没有成功,尚可以归咎于天命,可要是姜姑娘三心二意导致祈晴失败,那就是欺君了。”
  嘿!这话可就不爱听了!你就算是教,也该循序渐进先让我把字认全吧。再说了,是我想学的吗?是我想去祈晴吗?是我哭着喊着求你教我的吗?明明就是你们不由分说强迫我来学,奖励鼓励没有不说,反而时刻拿我和小夭的身家性命来威胁,就这种待遇,我凭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郁元机看童焱半天不言语,一张面孔极其扭曲,也不难猜她在想什么,冷冷问道:“怎么,姜姑娘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童焱紧了紧攥书的拳头,小声嘟囔一句。这也是目前她唯一能——或者说敢给出来的答案。
  回炉再造的日子一天天的继续,郁元机显然不是个合格的人民教师。他一不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二不提高与学生的互动性,每天只反反复复地念着差不多的内容,像个来回倒带的录音机,以至于小夭这个一向胆子的人都继童焱之后,开始走神、溜号和打瞌睡。
  “我说……郁大人……”终于有一天,童焱忍不住要问了,“你确定我们这样就能祈祷成功了吗?”
  这可是眼前摆着的实际问题,皇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谁知道那是真的客气,还只是单纯的客气?
  “这个无需姜姑娘担心,到时候念完这些祝辞,就必然可以降雪。”郁元机淡薄一句,说的就像出门买完豆腐脑一样简单。童焱不禁纳闷,难道祈祷也跟召人一样,对着上天喊几句“老天爷你不要再下了”就能解决问题?既然这样的话……
  “那为何郁大人你不早点念了,非要我们来念?”
  “本官虽为司天台监正,不过并没有神力,这祝辞也只有元君大人念出方能有效。”
  这话就更扯了!童焱自己不也是什么神力都没有,结果还把沈昙这个嚣张无比的自恋狂给召来了嘛!
  但是奇怪的事情不止这没效率的学习法,童焱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郁大人,你为什么不盯着夭儿却老盯着我?”
  “元君大人自有仙骨,可是姜姑娘肉胎凡身,当然需要格外教导。”
  对此一问题,郁元机是这么回答的,可在童焱眼里,它又被归为一句废话。虽然事先告诉她们祈祷需要两人配合、共同完成,但小夭既是元君,怎么着也该先培养她才对。一个跟自己一样吃喝拉撒件件不少的丫头,郁元机凭什么就觉得小夭能够无师自通,自己就该重点栽培。还什么……仙骨?她童焱是不是肉胎凡身先不说,小夭是绝对没啥仙骨的!
  事情没法解释,自然就要引起人的怀疑,而且童焱的怀疑根源,其实从郁元机断定小夭是巫觋的那天起就没有停过,到了年尾除夕这一天,她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这还是自打童焱来到这个异世界后过的第一个年。这一天的金墉城宫列珠玑,殿盈罗绮,灯火映着霜雪有如广寒月宫,权贵名流济济一堂。小夭作为新封的国家吉祥物,自然一早就被太皇太后邀请了去赴宴,唯独童焱一人满腹牢骚,被该死的郁元机强留下来背书,这不是很可疑嘛!
  “连元君都赴宴去了,我干吗还要在这背书?”童焱坐在林光殿里连连叹气,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单。虽然林光殿也属于金墉城,但是靠近外朝,周围几乎都是衙门官府,办公人员放假都走光了,完全感染不到喜庆的气氛。
  “元君是被太皇太后邀请,才不得不缺课的,可是姜姑娘你又没被邀请。”郁元机坐在与童焱遥遥相对的位子上,手捧一本典籍,也不知道在不在看。窗外的夜空中不时有烟花怒放,将他冰白的脸映染的流光溢彩。
  “但我跟夭儿是一起的啊!”就算不是这样,这也是除夕啊!除夕!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在这一天还要学习吧!想想小夭满脸兴奋地出门而去,童焱也很想很想去凑热闹啊!
  “这话就不对了。”郁元机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页,“当初只是担心元君孤寂,才留下你作伴,你们之间如今已高低有别,夭儿姑娘将会是朝廷的贵宾,而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可那口吻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什么都不是——这就是他掩藏起来的话。
  童焱自然明白了他这话里行间的意思,差点就怒吼了起来。我什么都不是?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巫觋!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甚至有点嫉妒起小夭来。
  不行不行!童焱赶紧摇了摇头。不能这么想,我们是难姐难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可以先内部分化了!
  于是将郁元机的话定义为挑拨离间,童焱在心里又把他抽打了一百遍,并再次采用迂回路线,“郁大人,难道你不需要去参加筵席吗?”
  “……”郁元机又翻过一页书,完全不鸟童焱。
  “那大人的家里人肯定也等着你回去一起过年吧?”
  “……”还是不睬她。
  “哎呀,像郁大人这样的少年才俊,也会有很多同僚请你去聚会吧。”
  “不敢当,不巧的是本官很少参加这种聚会,而且司天台掌管日月星辰、风云气色之变,需要有人留守。另外,本官也没有家人在京。”郁元机终于不再翻他那本书,只是冷淡地注视着童焱,那个意思就是:大爷今天就在这扎根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少废话了。
  “……”有一种沉默,因为代表着不屑与强权,所以很让人讨厌,童焱就被郁元机的这种眼神刺激到了。事实证明,就忍耐上来说,她也并不比梁龙姬好到哪里去。
  “郁大人,你究竟想怎么样啊?”童焱终于拍案而起。
  “本官没想怎么样,只是要监督姑娘你……”
  “少骗人了!你怎么可能真是为了看着我背书!再说,你要求背的书那么多,难不成都是祈晴的祝辞?”
  “怎么,不可以都是祝辞吗?莫非姜姑娘与上天沟通过,知道什么是祝辞什么不是?”对方明显是在下套,可童焱也不能在这时言辞躲闪。
  “……这些什么‘承天顺地,合化阴阳’的,看意思就知道跟下雨下雪没有关系嘛!”
  “哦,原来姜姑娘也是知道这些句子的意思啊。”
  “我又不是傻子!鬼才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装傻也不是好办法。你装傻,对方也跟着一起装,最后就是你装我也装中把自己给玩完儿了。与之相比,童焱更愿意当个明白鬼。
  当然,童焱也没指望这次郁元机会老实告诉自己他的意图,只不过是想提醒他,自己已经看破了他的居心叵测,拜托他下次换个方式,不要总强迫自己背书。
  “原来姜姑娘这也看出来了……”没想到郁元机竟还真得说了,他冰冷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诡计败露时该有的窘迫,“可是与你一道的姜夭儿就没看出来,相比较之下,本官还是觉得你是巫觋的可能性更大啊。”
  一句话,就把童焱给噎住了。
  这些天里,童焱其实已经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郁元机是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的。他的举动更像是一只玩闹老鼠的猫,现在不置你于死地,只不过是想让你死得更好玩,可是既然对方没有说破,她断没有主动承认的可能。
  “……大、大人开什么玩笑,夭儿才是……”
  勉强重拾起心理建防,童焱才再次开口,而郁元机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的脸色由慌乱到强自镇定,这才说道:“你让本官不用再装,你却为何还要再装呢?姜焱,你就是巫觋,你还曾与仙人签订过契约,约定共同保护一件秘宝,那东西就叫‘返魂香’……这些,本官都没说错吧。”
  这下,童焱没法控制自己不露出一张大惊失色的脸了,“你怎么会知道?”
  此话一出,不打自招。
  “呵呵,本官当然知道,而且恐怕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郁元机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远处依稀有人潮忽然欢跃起来,烟花炮竹震天动地,璀璨的烟火映照在他的脸上,让那面容不再是一副空有外表的精美面具,而更像是一朵五色斑斓的诱人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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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吗要那么早就说出来?看着这个小丫头蒙在鼓里团团转,很有意思。”
  郁元机出了林光殿,便朝举行年夜宴会的朱雀台走去,喧闹的除夕气氛也消除不了冬夜的严寒,他拉了拉保暖的狐领,一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还夹杂着失了一个玩具的不满。
  “让她心里有底也好,不要冒冒失失的就被别人整死了。”郁元机古井无波地解释道。
  原以为山里出来的,遇到点打击会像姜夭儿那样六神无主,结果发现这个女人说傻又傻的不彻底,还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能活多久很难保证。
  “你还真够假惺惺的,不死在别人手里,还不是要死在你手里……其实现在也可以把她的血放了,等到找出了另一个,再合二为一也不迟。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啊?”
  “不要节外生枝!”郁元机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唉……你不会是不想杀她吧?”那声音语调上扬,调笑之意浑然天成,而郁元机只是用沉默作为回答。
  “罢了,反正现在杀她也少了不少乐趣……倒是你,小鬼,你总这么半吊子下去的话,小心被自己害死。”
  “……你也很假惺惺啊,我就算不死在别人手里,还不是要死在你手里。”
  “哎!会讲笑话了嘛,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没有再理睬虚空中那抹声音,郁元机已来到了通往朱雀台的游廊处。这里人头攒动,因他是皇帝宠臣,也不乏对他行礼的达官贵人,可都被他视若无睹。他知道,那些人转身之后就会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假装私下议论,声音却高的“恰好”被他听见。对此,他全都付之一笑。这些营蝇走狗之辈,或趋炎附势,或浑水摸鱼,或隔岸观火,根本不在他需要费神的范围之内。
  举世浑浊,澄清者能有几人?知他心者又有几人?
  郁元机走后,童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亦不知道殿里的烛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她回味着郁元机的字字句句,越想心越冷,现在是冬天,不过这种冷却是心理与生理双重的。
  果然郁元机早就证实了她的身份,果然,果然……童焱苦笑了一下,自己又被当成了白痴。不过,被当成白痴其实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反正自从来到世界后,她也没聪明过一回,可是不管再怎么自我调侃,智商被鄙视了不说,还一而再地被鄙视做人的尊严,童焱真得想发飙了。
  在沈昙的眼里是蝼蚁,在郁元机的眼里是棋子,反正她就不是她自己,最好呆呆傻傻地待到一边,等着被救或者等着被杀。喂喂!你们当我是什么?老娘的自尊心再能屈能伸,也不等于没有啊!
  “你就耍我吧!耍我吧!趁你还耍得动的时候尽情地耍我吧!看是我们谁笑到最后!”童焱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指着郁元机刚刚离开的那扇殿门,一边大声咆哮,好像这样就能直戳郁元机的脊梁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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