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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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在说话-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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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雨痕斑斑的玻璃窗,我依稀能看见对街的一排商家。我一家一家读着商店的法文招牌,有些店名和贩卖的商品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有些则花稍得让人眼花缭乱。一致的是,在假日前夕,这些店全都打佯了,安静而黑暗。

我把热狗和薯条的包装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随后又扔进可乐空罐,起身离开。

车子仍好端端停在我停车的位置上。开着车,我脑中仍想着那些命案。

雨刷每扫过一次,我眼前就出现一幅新幻象。阿莎被截断的手掌……刷刷……法兰丝断落在厨房地板上的手臂……刷刷……茜儿断裂的肌腱……刷刷……完整砍断的腕骨……刷刷……”

被砍的都是同一侧的手吗?不记得了,得查清楚。被害人没有人手不见。是巧合吗?克劳得尔是对的吗?是我太过妄想?也许杀掉阿莎的人有收集动物手掌的癖好。他是过度狂热的爱伦坡迷吗?……刷刷……凶手是男是女?

11点15分,我把车子开进车库。我整个人已完全精疲力竭,今天整整己活动了18个小时,一根热狗是不会让我睡不着的。

博蒂没有在门口等我。它躺在壁炉旁的摇椅上,静静享受孤独的滋味。我进到屋里时,它抬起头,张着黄色的眼球看着我。

“晦,博蒂,今天过得好吗?”我眯呜叫着,伸手搔它的下巴。“有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啊?”

它躺下去,伸长脖了,对搔痒毫无感觉。我把手缩回时,它张大嘴打了个呵欠,把下巴枕在双爪上继续睡觉。我迳自走进卧房,知道它一定会跟进来,松开发夹,把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我掀开棉被,倒在床上。

我一下就陷入无梦的熟睡。没有幻想幽灵出没,没有担忧阴谋威协,只感有个温热的东西挨着我的腿。我知道博蒂也上床来了但我没有理它,自顾自地沉睡在一片漆黑之中。

然而,我眼睛突然打开,心脏狂跳起来。我莫名其妙地完全清醒了,紧张地注意四周状况,但不明白为什么。清醒地太过突然,我还来不及适应这个情况。

房间一片漆黑,闹钟显示的时间是12点7分。博蒂不在了。我躺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努力倾听着周遭的动静。为什么我会自己醒来?我听见什么声音吗?是不是我心中的电达侦测到什么光点?还是声纳搜寻到某个讯号?博蒂也听见什么声音吗?它上哪儿去了?它晚上不会乱跑的呀。

我放松身体,更仔细地聆听。现在唯一听见的就只是胸中心脏砰砰地跳动声。整间屋子沉睡在一股诡谲的静谧中。

而后,我听见了。一声细微而模糊的金属撞击声。我僵在床上,忘了呼吸。10秒。15秒。20秒。没有第二声传来。在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时,那个声音又来了。卡嗒。我惊惧地咬紧牙根,握拳的指尖紧紧掐进肉里。

是这栋公寓某位住户回来了吗?不可能,我早就听惯邻居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完全不一样。

轻轻地,我把棉被掀开,双脚挪至床边。还好前晚够邋遢,我跟着脚尖走在地毯上,抓起地上的T恤和牛仔裤穿上。

我停在卧房门口,想找看看有没有防身的东西。没有半个能用的东西。外头没有月亮,但街灯的光线从另一间卧房钻进窗内,微弱地使得走道还有些光亮。我悄悄前进,经过浴室,走向大门。每走几步,我就停下来,屏气凝神,细听任何一个声音。走到厨房门口时,声音又传来了。卡嗒,卡嗒。这声音似乎是从面前中庭的落地窗那里发出的。

我溜进厨房,探头向落地窗那儿窥视。没有人影。我一边暗自咒骂自己过去一向反对私有枪械,一边环顾黑漆漆的厨房,找看看有没有东西可当武器。我扶着墙壁在黑暗中走着,摸向橱柜,轻轻挑了一把面包刀。我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倒握面包刀,手臂保持高举姿态。

慢慢地,我一步一步,跟着脚尖向前,走到足以窥视客厅的地方。客厅和卧房和厨房一样,完全漆黑一片。

在微弱光线中,我看到博蒂坐在那里。它坐在落地窗前几寸的地方,眼睛直盯着外头的草地。它全身紧绷,背部拱成弧形,像一张已拉开的弓。

又一声卡嗒声响了,差点让我的心跳和呼吸一起停止。声音是从外面来的,博蒂早就听见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博蒂身边,无意识地伸手拍它的头。它好像完全没发现我走近,也没料想到有人会突然拍它,它缩了一下,爪子用力抓了一下地毯,便冲到角落去了。地毯被它扒起一小块痕迹,在阴森的光线下,看起来像几个小逗点。如果猫也会说话,博蒂一定会害怕地大叫起来。

它逃走使我更胆怯了。一时之间,我瘫痪在那里,动也不动地像复活岛上的石像。

学学那只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心里一个惊慌的声音说。

我后退一步。卡嗒,卡嗒。我停住了,紧握刀子,好像它是救难索一样。安静而黑暗。的登,的登。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运用脑海还有思考能力的部分思索着。

如果有人潜进屋里,我的部分大脑告诉我,那他一定在你背后。你应该向前逃,而不要向后跑。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在屋外,就不要让他进来。

的登、的登。

声音是外面传来的,我对自己说。博蒂是看着窗外的。

的登、的登。

得看外面一眼。你可以躲到窗帘边,揭开一角向外窥视。说不定就能看到外头的人影。

逻辑合理。

我握着面包刀,在地毯上慢慢移动,抵达落地窗旁的墙边。深吸一口气后,我稍稍掀开窗帘。院子里的东西虽看不清楚,但尚能辨认。树木、长椅、灌林。除了被风吹动的树梢外,没有会移动的东西。我向外窥视了好一会儿,仍没看到什么动静。我伸手探向落地窗的门把。锁并没有被打开。

刀仍高举在手上,我沿着墙边向大门旁的保全系统走去。保全系统的灯光还亮着,显示一切正常。我一时冲动,按下了警报测试的按钮。

顿时,警铃声大作。我大吃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

“笨蛋!”还能动作的部分大脑告诉我。“保全系统的灯还亮着,表示没有人侵入!没有门窗被破坏!你没事干嘛试警铃!”

“那么,那个人一定在外面。”我回应大脑,浑身仍不停发抖。

“也许吧,”大脑说,“这样状况还不算坏。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让屋外的人知道里面有人还醒着。”

我打开玄关的电灯,然后飞快跑去按下走道上所有灯光的开关。果然屋里没有入侵者。我坐在床沿,仔细听着。卡塔、卡嗒。声音又传来了!我跳了起来,刀子差一点划伤自己。

在肯定屋里没有人闯入的情况下,我壮起胆子。好吧,你这个狗杂碎,我先看清你是谁,再打电话报警。

我向落地窗移动,这次走得快多了。客厅仍然很暗,我走到窗帘后,揭开一角往外看。

外面的景象还是一样。几个朦胧的树影,被风轻轻吹动着。卡嗒、卡嗒。我又吓了一跳,随后再想,这个声音一定是从门后传来的,而不是有人撬门的声音。

我想起来院子装有照明灯。没时间管会不会骚扰到邻居,我去按下灯座开关后,便马上跳回落地窗边。照明灯的光线虽不是很强,但也足以照亮整个院子。

雨已经停了,剩下的只是有风,一阵薄雾裹住了光束。我又听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我硬着头皮,切断保全系统,打开落地窗门,一头冲进院子里。

在院子左边,只有一片云杉林影,没有人的影子。在微风中,树影轻轻晃动。卡嗒、卡嗒。声音又传来了。

是篱笆门。声音是从那里来的。我猛然转头,正好看见篱笆门轻轻合上,随即又被风吹动,门日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卡嗒、卡嗒。

我懊恼不已,冲至篱笆门边。过去怎么都没注意到门闩会发出声音呢?此时,我心头一震——门闩上的挂锁不见了。原来是少了挂锁,篱笆门才会被风吹动,在有限的距离内撞出声音。难道是威尔森先生除完草忘了把门锁上?一定是他。

我把篱笆门尽力关紧,不让风再把门推动,然后转身往屋内走。此时,我又听见一个声音,一个模糊而黯哑的声音。

往声音来源望去,我看见花园里有一个怪东西,有点像南瓜。在风中,那个东西偶尔发出沙沙声——是塑胶袋被风吹动的声音。

顿时,恐惧感如排山倒海袭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塑胶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双脚颤抖着,慢慢走过草地,提起那个塑胶袋。

只看了一眼,我便把头别开,开始呕吐起来。我用手背擦着嘴,向屋内狂奔,把门猛然甩上锁紧,重新开启保全系统。

我浑身颤抖地摸出电话簿,踉踉跄跄奔至电话前,努力克制自己不按错号码。铃响四声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你过来一下,拜托。”

“布兰纳?”还没睡醒的声音。“又他妈的出了什么……”

“快过来!妈的!”我吼道:“莱恩!你马上过来!”

第24节

我喝了一加仑的茶,蜷缩在博蒂的摇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莱恩。他正在打第三通电话,这次是私人的,像在对某人解释会晚点回去。由他的语气看来,接电话的那个人似乎很不高兴。

歇斯底里也有好处,莱恩不到20分钟就赶来了。他搜索过屋内和院子后,便打电话到警局请他们派人过来,把这栋公寓团团围住。莱恩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连同塑胶袋,装进另一个透明的大袋子里,绑好,放在餐厅角落的地板上。现场监视小组要到早上才会过来。我们待在客厅里,我坐着猛喝茶,他则来回踱步讲着电话。

不知道茶和莱恩哪一个容易让人平静。应该不是茶,我真正想喝的是酒。用“想”来形容并不恰当,用“渴望”还比较接近些。事实上,我想喝的是一大堆酒。如果现在有一瓶酒在此,我一定能一口气喝光。算了吧,布兰纳。警察已经来了,他们也不会离开。

我辍着茶。看着莱恩。他穿着牛仔裤和斜纹棉衫。搭配得不错。蓝色很合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老电影里的主角。他讲完电话,坐了下来。

“应该这样做。”他把电话扔在沙发上,一手摸着脸说。他的头发凌乱,一脸卷容。

做什么?我有点纳闷。

“谢谢你赶过来,”我说:“很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

“不,你没有。”

“我不常……”

“没事了。我们会去逮这个精神病。”

“我可能只是……”

他靠向我,双肘架在膝盖上,蓝色的眼球攫住我的眼神。

“布兰纳,这个情况很严重。在外面的是一个精神变态的家伙。他心里不正常,就像垃圾堆地下道里的老鼠一样,不时就会从下水道爬上来。他有攻击性!他的头脑短路,而他现在故意吓你,故意向你恫吓。不过,他错了。我们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踩死他。对付害虫就只有这样做?”

他的强烈反应让我吃了一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候如果挑他话中的语病似乎是不智之举。

我没有说话,他有点怀疑地看着我。

“我是说,布兰纳,这个混蛋是有备而来的。也就是说,以后你不要再逞强斗气了。”

这句话刺中我的要害,我的脾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逞强?”我的口气很糟。

“没有啦,布兰纳,我不是指今晚。”

我们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他是对的,但这又反而更激起我的好胜心。我默默地摇动着杯子,茶已经凉了。

“这个畜牲肯定跟踪过你。他知道你住在哪里,知道怎么闯进来。”

“他没有闯进来。”

“他在你后院种了一颗他妈的人头!”

“我知道!”我尖叫着,先前保持的冷静全失败了。

我瞄向餐厅地板角落。花园里的那个东西放在那里,沉默而无生气地等待将来的解剖。在黑色发亮的塑胶袋里,装的是一个圆形的物体,这样的形状有可能是排球、地球仪、甜瓜,任何东西都不会吓人,除了人头以外。

我盯着塑胶袋,心里又浮现刚才看到的恐怖画面。我看到那颗头颅,嘴巴微张,露出发亮的牙齿,睁着空荡荡的黑眼窝,仰着脖子直瞪着我,我看着那个人,剪断篱笆门锁,肆无忌惮地走过前院,把人头丢在花园里。

“我知道,”我重复道:“你说的对,我必须再更小心一点。”

我又开始摇晃杯子,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开口。

“要喝杯茶吗?”

“不用了,”他站起来。“我去看看各单位来了没有。”

他消失在屋后,而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我还没离开厨房,他就回来了。

“有一组人车子停在屋子对街的巷子里,另一组人待会就会赶到屋后。我走之前会再查一遍,现在开始没有人能接近这里而不被发现了。”

“谢谢。”我靠在流理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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