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寒湘云,谁也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可是明珠居知很听话,不再反对了。
于是湘云叫了几名仆妇上来动手搬开桌椅。准备开铺。
韩瑛很仔细,连那些仆妇都十分注意,一直留心她们的动作。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朝一个浓眉大眼的佣妇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站住,你是哪儿的?”
这仆妇双手各提着两个瓷墩,用力一挣,居然从韩瑛的手掌中挣脱了。
寒湘云脸色微微一动,连忙过来问道:“表姐,什么事?”
韩瑛手指那个仆妇道:“她是干什么的?”
寒湘云笑笑道:“这是我爹在征西时带回来的一个蛮子,她力气很大,留着干粗活倒是很得力,表姐认为她有什么不对吗?”
韩瑛笑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力气大得奇怪,这些瓷墩每个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她用一个手指头就勾住了,而且双手还能合提四个,一点也不吃力……”。
寒湘云道:“她就是力气大,不过人很傻,笨手笨脚的,到我家十多年了,连话也听不懂几句……”
韩瑛略略思忖一下才道:“既然她在你家十几年了,大概不会有问题,你叫她走吧!”
湘云这才朝那仆妇叽咕了几句,把她打发走了。
韩瑛笑道:“表妹,你说的是什么话?”
湘云脸上微红道:“是塞外的土话,这家伙名字叫阿囡。”
韩瑛笑笑道:“表妹,你真能干,什么地方的土言都能说,简直成了一头小百灵鸟了!”
湘云红着脸道:“表姐,你别拿我取笑,我跟着父亲征过西,自然会说几句土话!”
韩瑛忽然紧逼着问道:“你刚才对她说什么?”
湘云神色平静地道:“我叫她出去在下面伺候,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讨人厌!”
韩瑛想了一下道:“其实让她留在这里也好,有一个力气大的人在这儿,多少可以帮上一点忙!”
湘云道:“那就叫她进来吧,不过我想那没有用,她只是有点蛮劲,又听不懂话!”
韩瑛道:“今天一屋子全是女孩子,大家胆子都很小,受不起惊吓,你让她在门口,也好壮壮胆子!”
明珠马上道:“有你在这儿还怕什么?”
韩瑛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在这儿实际上也没多大用处,因为我相信没有人敢在此捣鬼。不过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可照顾不了那么多,有个人帮帮忙也好!”
其他的女孩子因为太疲倦了,不等地铺弄好就横七竖八地倒下去,没有留心听她们的谈话,而且韩瑛的声音放得很低,所以没有惊动她们。
湘云果然又把那个阿囡找来,吩咐了几句。
明珠却兴致勃勃地道:“姐姐,我想跟你躺在一起,你不会嫌弃吧?”
韩瑛笑道:“姑娘假如想安静,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明珠道:“不,我不怕,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她低声道:“其实,我也学过几天功夫呢!”
韩瑛诧道:“你是跟谁学的?”
明珠脸一红,道:“和我表哥!”
“你表哥是谁?”
明珠的脸上显出一片光芒,道:“杨逍!”
“风流剑客?”
风流剑客杨逍,韩瑛曾约略听人说过,听说此人风流成性,剑法出奇,相貌姣好。
韩瑛对这种“风流”二字甚是讨厌,因此也没有多打听。一个处处留情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人,韩瑛压根儿就对这种人瞧不起。
不过,看明珠的神态似乎对杨逍爱慕异常。
当然,一个处世不深的女孩子是容易上这种色狼的当。
杨逍已在韩瑛的心目中变成了色狼。
韩瑛想劝劝明珠,但时间不允许,只好忍住不说,待今夜事过了再说。
她到里间搬出一个长形的布包作为枕头,在靠楼的地方躺下去道:“明珠妹妹,你要和我一起睡我自然欢迎,不过得离我稍远一点!”
明珠笑道:“我晓得,我不会妨碍你的行动的,不过我万一睡着了,你可记得叫醒我啊!”
韩瑛笑了一笑,朝呆立在灯前的寒湘云道:“表妹,你把灯熄了,也来睡吧!”
湘云思忖了一下道:“要熄灯?”
韩瑛道:“不错,熄得一点亮都不剩,我现在对屋子里的情形已经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行动,亮着灯反倒是方便了人家!”
湘云将灯火吹熄了,然后走到另一边躺下。
※※ ※※ ※※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楼窗外有点淡的月光透过帘笼,约略可以看见屋中的情形,另外几个女孩子早已入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偶尔还有一两句呢喃的呓语。
明珠在黑暗中看见韩瑛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星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布包道:
“这里面是你的兵器吗?今天可得开开锋了!”
一面说着,一面捏住双刀的刀柄,信手朝外一抽。
韩瑛为了取用方便,早已将刀柄处的片簧退出了鞘口韵齿笋,所以立刻有半截刀锋出了鞘,而且还发出轻微的吟声。
韩瑛飞快地用手压住。
可是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两个人,睡在靠门处的湘云立刻坐了起来。
门外也有一条人影像狸猫般地蹿了过来。韩瑛的动作也够敏捷的,人影刚扑到面前,她的手朝前一探,身子跟着蹿起。
来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身子朝前一跌,韩瑛已经抽出一口刀对准那人砍了下去。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韩瑛的出手如此迅速,微亮中看见刀光一闪,身子急忙一滚,韩瑛的刀就劈了个空。
可是她身手奇快,底下跟着一脚踢出去,结结实实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发出了一声痛嗥。
这声痛嗥将睡熟的女孩子都惊醒了,一个个都坐了起来。
韩瑛恐怕在忙乱中有怕闪失,飞快地赶过去用力再度下劈。
那边寒湘云已经叫道:“韩小姐使不得……”
韩瑛也怕在此地将贼人杀死会吓着其他的女孩子,故面临时煞住了手,只把刀锋压住了那人的脖子。
明珠兴奋地道:“韩小姐,你拿住飞贼了?我点起灯来,瞧瞧是什么模样!”
湘云来不及喝止,她已经用火石和绒绳敲击出火花点燃了纸媒子。
原来她为瞧热闹,早将发火用的工具准备好了。
火花中只见韩瑛用刀压住一个人的脖子,一只脚还踏在那人的身上。
那些女孩子几时看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尖叫声大作,吓得挤成一团。
湘云连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没有什么事,完全是误会!”
为了使大家安心,她只好将灯拿过来点上。
大家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的仆妇,就是刚才那个叫阿囡的妇人。
韩瑛也不禁一怔,连忙把刀拿开,伸手将她提起来。
可是楼上一阵大乱,早将外面惊动了,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楼窗上忽然又跳进一个操刀的男人,将那些女孩予吓得尖叫起来。
这次幸亏湘云镇定,道:“大家别害怕,这是总督府的总巡捕秋大人。他是京师第一号大英雄。有他在这儿,你们还怕什么?”
秋莫离是被上面的叫声引来的,因为上面闹得厉害。他以为是飞贼摸上楼了,情急之下,只好跳上楼来。
他见到楼上的情景,也不禁怔住了,再加上湘云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讪讪不是味儿了。
可是湘云这几句话倒相当有用,秋莫离任职总督府有五年了。
五年中有不少的事迹。譬如说如何独力遏止两家有势力的家将的械斗,如何折服了京师第一有名的恶少一孔武有力的兵部梁大人的次子。将他送进刑部的大牢……,这些事几乎是家喻户晓。
即使是这些闺阁中的一千金,巴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事迹。
而且传到她们的耳中时,更经过绘声绘色的渲染,将他描绘成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因此当她们听见这个身材轩昂的汉子就是秋莫离时,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秋莫离被看得局促不安,连忙转向韩瑛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瑛脸上一红,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嘴快,抢着道:“我们刚睡下不久,这个老婆子就撞进来了,韩小姐以为是飞贼,便将把她拿住!”
秋莫离见阿囡的肋前还钉着一只小袖箭,血迹已从箭杆处渗透出来,不禁皱着眉,带着责备的口气道:“你怎么不看清楚就出了手?”
韩瑛脸一红,道:“黑暗中我怎能看得清楚?”
秋莫离虽然不想让妹妹下不了台,可是她用袖箭将慕府的下人射伤了,无论如何也得对主人有个交代,只得不着痕迹地道:“我知道你的责任重大,可是一个老妇人与飞贼总是该分得出来的。”
韩瑛冷笑道:“一个老妇人?我想一个真正的飞贼,身手也不过如此,她扑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大蝙蝠…”
明珠也证实道:“不错,我觉得人影一晃,比飞的还快。”
秋莫离又是一怔。
湘云连忙解释道:“这个仆妇是回人,力气很大,行动也很快,是韩小姐叫她在门口帮着守卫!”
韩瑛冷道:“我可没叫她不声不响地撞进来!”
‘湘云连忙道:“韩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向令兄解释她为什么会在此地,并没有怪你伤她。”
韩瑛沉声道:“那你最好再解释她刚才摸进来是什么意思?”
湘云不敢正视她的目光,低下头道:“这个小妹也不知道,必须要问问她!”
说着又对那回妇叽咕了几句。
阿囡的目中一直闪着仇恨的光,瞪着韩瑛。
听到湘云的问话,才叽里咕噜地答了几句。
湘云笑着道:“她是进来帮着拿贼的!”
韩瑛冷笑道:“她一进门就朝我扑来,是拿我当贼了?”
湘云又道:“韩小姐误会了,她是听见你在那儿拔刀,以为你发现了动静。”
明珠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可得怪我了,刀是我拔出来的,我只是为了好奇,才拔到一半,这家伙就闯了进来……”
湘云忙道:“是呀,这家伙的脑筋最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不想用她的,可是韩小姐叫她守在门口,替大家壮胆子,我想她耳目还灵敏,也许能派上用场,所以才没反对,谁知就闯了祸。”
秋莫离吁了一口气,道:“幸好是一场虚惊,寒小姐,我叫人替她把袖箭拨出来,敷点药就行了,这伤不重!”
湘云笑笑道:“伤不要紧,她自己会治,家父从回疆带来的伤药很灵,惊动了秋大人真是对不起得很!”
秋莫离苦笑一下道:“我倒没什么,只怕正堂大人现在正在着急呢,我得赶紧回话去。”
湘云道:“不错,家父今夜定然是枕不安席,好在没有出什么事,秋大人快去通知家父一声吧!”
秋莫离正要下楼。娇弱的林小姐却着急地问道:“大人,此地闹贼吗?”
秋莫离忙道:“没有,在下只是想谨慎一点,保护各位小姐而已。”
林小姐颤声道:“我瞧着不像!”
秋莫离一皱眉。
韩瑛笑着对他道:“你走吧,这里有我呢,你还是赶紧叫楼下的人散开,四处巡视一下。
经过这一闹后,那些暗哨却露了底,那个飞贼趁机摸进来也不一定!”
秋莫离一听这倒有可能的事,急忙下楼去了。
韩瑛对那些啼哭的女孩道:“各位都知道我是秋大人的妹妹,有我家兄在此,大家尽可放心睡大觉!”
沈小姐擦擦眼泪道:“难怪家父叫我不得允许不得回家,原来是这个缘故!”
湘云叹道:“其实早就废对各位说明了,只是家父顾虑到各位受不起惊吓,才瞒住你们,倒反而害大家受了一场虚惊!”
沈小姐忧虑地道:“那飞贼真的会来吗?”
湘云道:“外面有秋大人守护。里面有韩小姐保驾,我想飞贼就是吃了豹子腿,也不敢前来。”
韩瑛笑道:“不错!就是他敢来,今天也一定是他的末日!”
湘云连忙道:“韩小姐的保证一定错不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阿囡,你还不治伤去,站在这儿干嘛?”
那个中年仆妇一直盯善韩瑛,听到湘云的呼喝后,才悻悻地走了。
湘云将被褥重新整理了一下,请大家安歇。
那些可怜的女孩哪还有心思睡觉,一个个挤成一团。好像飞贼就在她们身边似的。
湘云请了几遍,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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