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一口定定神吧,你放心,你做的可是好事,这事要是传到任何一个曾在黄家集住过的人的耳朵里,一定会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烧高香把你给供着的。”
“你们师父有那么可怕吗?”丁小寒拍开手中酒坛的泥封,仰头喝了一口。
王灿对陈醋招招手,陈醋冷着一张脸,又从竹箱里再拿出了两坛酒,一坛扔给了王灿,另一坛自己拿在手中。
“这种大喜日子当然得好好喝几杯了。”王灿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几辈子没这么畅快的喝过酒了,这位丐帮的小兄弟,我们的师父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他是恶毒。”
“不但恶毒,还很无耻。”陈醋也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而且还阴险,卑鄙,不要脸到极点。”王灿咧开嘴笑的很畅快,对着陈醋举了举酒坛:“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告别纠缠了我们多年的恶梦,投身武林,拥抱新生活了。”
陈醋看起来也很激动,和王灿碰了一下酒坛:“我也从此可以不再见你了。” 。 想看书来
3 黄沙不是黄金(3)
王灿大刺刺的躺在竹筏上,无限感叹的说:“我真不敢相信,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用天不亮,就背着一百多斤的石瓮,去二百里外的月半湾给师父打洗脸水了。”
“还得赶在他起床前回来,做好早饭伺候他洗漱,他吃早饭的时候,我们还得耍一套闻鸡起舞拳来娱乐他。”陈醋喝了几口酒,话也稍微多了一点,可语气和表情仍旧冷冰冰的。
“等他吃完早饭,我们就得给他们准备午饭,以前黄家集还在的时候还好办,随便找一家饭馆吃霸王餐我们去洗盘子就好了,到后来黄家集没人了,找个能吃的东西起码得去百里之外。”王灿很是唏嘘。
陈醋也感慨万千:“找得到算是运气好的了,方圆五百里的土匪都被我们弄得挪了窝,找不到的下场才凄惨无比。”
“难得找到好吃的,我们连口汤都落不到,饿着肚子给他带回来,路上瞄到沙蝎,蛇什么的,一掌拍死了,一边赶路一边用烈火掌烤烤,连调料都没有,就这么给吞下去。”王灿摸摸自己的肚子:“等到了中原,南北名菜,各地小吃,撑死我都要通通吃上一遍。”
丁小寒右手拿着酒坛,左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他喝了一口酒:“听你们这么说,我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惜好人往往都是没有好报的,黄家集没有了,我也没法开展业务,那就更谈不上业绩了,那我的年底分红也就泡汤了。”
“刚刚说的只是我们惨不忍睹到不堪回首的往日岁月里,非常微不足道的部分,还有更加惨绝人寰的内容,为了保护你脆弱而幼小的心灵,我就不细说了。”王灿说:“这种地方早一天离开,就早一刻解脱,中原才是好地方,你和我们一块去中原吧。”
丁小寒叹口气:“我不回中原也没地方可去啊,你们这么眼巴巴的想去中原,有急事吗?找人吗?”
“错,是去做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侠。”王灿拍拍自己的胸口大声说。
陈醋抛开手中的空酒坛:“我要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修一栋木屋,再也不回大漠就行了。”
想想刚才点个火就给了一钱银子,丁小寒打起了精神:“买房子买地你也要找我们丐帮才行,周边环境,交通环境没有比我们更清楚的了,而且我们的辛苦费也很合理,你刚刚说要有山有水是吧?我有好介绍啊,江南啊,那地方太适合你这样气质儒雅的公子了。”
陈醋还没开口,王灿兴致勃勃的问:“江南啊,很不错啊,在那里买个房子要多少银子?”
“买房子?”丁小寒语气夸张的说:“一看我们陈公子就是个不用二手货的,怎么能去买现成的嘛,现成的多半都是别人转手出来住过人的,房子当然得新修,地方也得讲究,我看你应该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最好是在太湖,洞庭湖之类的地方,直接买下一个岛,那才符合陈公子的品味和身份啊。”
“直接说价格。”陈醋说。
丁小寒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具体不好说啊,要看你买的岛的位置,大小,也要看你在岛上修的房子的规模,用料,不过在最小最偏的岛上,简单的修一几栋木屋,走世外高人的隐士简约风,少说也得七八十万两银子吧。”
王灿说:“七八十万两也不算多,不过刚才给你的那一钱银子,已经是我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了。”
“那是我抠出来的,你连一钱都没有。”陈醋冷冷的说。
“江湖是很残酷的,武林是很现实的,没有银子是什么都办不成的。”丁小寒实在没想到看起来衣冠楚楚的陈醋,全部家当只有一钱银子而已,而这一钱银子已经被他给赚走了:“江湖路虽然崎岖坎坷,可也不算是无路可走,没银子可以赚嘛,两位看起来武功不错,街上卖个艺,客串一下镖师,抓几个通缉犯领领赏金,应该还蛮适合两位,如果两位觉得这几样不够气派,拦个路,劫个道,走走屋檐盗盗宝库,想来两位也能胜任。”
王灿颇有兴致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试过,等我到了中原,每一样都要试试看。”
他瞄了一下陈醋屁股下面的箱子:“我的酒喝完了。”
陈醋淡淡的说:“我看到了。”
王灿叹口气:“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你就不能再请我喝一坛?”
“不能。”陈醋干脆的说。
他喝了一口酒,望向大漠,连绵的沙丘在阳光和蓝天下,美得让人心碎,他这十多年来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可真的要离开了,他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4 这就是欢迎(1)
丁小寒走了三天的路程,在鹰拉竹筏的日夜兼程下,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边城的城墙。
陈醋停下了竹筏,解开竹筏上的皮绳,王灿对着飞远的鹰群挥挥手:“喂,再见啦,我再也不会来啦,不要想我啊。”
丁小寒用袖子摸着脸上的沙尘,一点效果都没有,可脸上痒痒的让他很不舒服:“那些鹰为什么会想你啊?”
“因为它们一直没能吃到我的肉啊。”王灿大笑着转过身,挥挥手,往边城的城门走去:“哟呵,踏过这个大门,我就算步入江湖了,你们可要看清楚,这是王大侠伟大的第一步哟。”
丁小寒和陈醋跟在王灿身后,走进了城门。
一进城门,王灿就看到了熟人,他热情的对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年轻人打招呼:“阿达,好久不见。”
“王,王灿?”叫阿达的年轻人转头看到王灿,脸上立刻露出看到鬼的表情,随即便连手推车和推车上的酒都不要了,狂奔开来,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王灿来啦,王灿来啦。”
王灿摇摇头,随手从路边一棵树上折下一段嫩枝含在嘴里:“真是的,看到我也不要这么高兴啊,要是心脏病发死了,我会内疚的。”
随着阿达的惨呼声,路边很多商铺纷纷拉上了门,许多商家惊慌间打碎了不少东西,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收进去,便已经紧紧的关上了门板,刚才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顿时变的清净了许多。
丁小寒不确定的说:“那个,王灿公子,我看着阵仗,不像是欢迎你啊?”
“两三年没见了,一下子不适应很正常。”王灿竖起一只手,伸出指头数数:“一,二,三……”
他的三字刚出口,一家店铺打开了门,一个老的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太婆走出来,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成了*:“王灿,陈醋,过来。”
王灿跳着过去:“熊外婆,你叫我?”
老太婆警惕的看看王灿他们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你师父也来了?”
王灿装作很神秘的样子,凑到老太婆熊外婆的耳边:“你猜。”
熊外婆笑着拍拍王灿的肩:“你这小子,就爱逗你外婆玩,乖孙子,快告诉你外婆,你师父来了没有啊?”
王灿压低嗓门说:“我偷偷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别人哟。”
熊外婆忙点头:“当然,不说,谁都不说。”
王灿这才说:“我和陈醋联手,已经把我师父给杀了。”
“切。”熊外婆挥挥手,一脸的不相信:“你们努力了十来年了,哪一次成功过?”
王灿指指丁小寒:“这个丐帮的小兄弟可以作证的。”
丁小寒说到这件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对,他们用炸药,把他们师父炸死在了黄家集。”
熊外婆看了丁小寒半响,确定的点点头:“你们等等。”
她转身走进只开了一道门的店里,门外的三人听到里面传出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发出来的狂笑声,然后他们看到熊外婆拿着一个铜盆和一个木勺走出来,一边敲一边大声说:“好消息,好消息,师父死了,师父终于死了。”
街上刚才急急关门的店铺纷纷开了一扇小门,许多不确定而又带着惊喜的脸露出来,人们走到街上,交头接耳后,纷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王灿三人。
王灿双手叉腰,非常神气的运足丹田气说:“不用怀疑,不用彷徨了,我的师父,的的确确的死了,死的非常彻底的那种死法。”
所有人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陈醋,陈醋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所有人愣了三秒钟,同时发出了欢呼声,街上的人们都乱了起来,有手忙脚乱的开店的,有喜不自禁的奔走相告的,还有忍不住哭出来的。
王灿拍拍丁小寒的肩:“看到了吧?告诉你做了好事你还不相信。”
丁小寒很不适应的看到半个边城因为师父的死,变得喜气洋洋的,他眨巴着眼睛:“那个,我去这里的分堂汇报一下,我先走了。”
王灿拉着陈醋进了熊外婆的店,大马金刀的坐下:“外婆,我肚子饿了。”
熊外婆笑嘻嘻的亲手煮了两碗面送上来:“吃吧,今天外婆请客。”
王灿拿起筷子不客气的吃起来:“我也没打算付钱。”
熊外婆瞪了王灿一眼,挨着陈醋坐下:“你这孩子,我给你做的素面,你看看你啊,才两年不见,你瘦多了。”
陈醋吃面的样子很斯文,家教很好的姿态:“谢谢外婆关心。”
王灿吸溜着面条,发出很大的声音,吃完后还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饱了。”
熊外婆看看王灿,在看看陈醋:“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王灿抹抹嘴:“我也觉得啊,陈醋,你比我来,真是差远了。”
他转头看向店外,没有留意到熊外婆的白眼:“咦,我看以前黄家集的人都到这里来了啊,大家的生意做的不错啊,真是让我怀念啊。”
“我们可一点都不怀念你。”熊外婆说。
王灿完全没听出个中意味,他自顾自的说:“边城真是热闹啊。”
“以往没这么热闹的,最近半个月一下子来了很多江湖中人。”熊外婆说。
王灿看到街上走过的一个身影,一个闪身出了店,直接一把抱住路过的一个胖胖的浓妆艳抹,穿着修着精美牡丹的绸缎衣服的中年女人:“甜甜妈,有没有想过我啊?”
甜甜妈手里的扇子敲到王灿的头上:“想你个头啊,你欠我那么多酒钱,每次想到你我就牙痛,晚上都睡不安稳呢。”
“你晚上什么时候睡过觉啊?你的万春楼在哪里?快带我去。”王灿揽着甜甜妈的肩:“我那些宝贝妹妹们一定想死我了吧?”
王灿拉着甜甜妈走远,刚才狂奔而去的阿达,这时候他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在熊外婆的店外探探头,看到只有陈醋一个人,这才走进来:“陈公子,我们老爷请你去。”
陈醋放下筷子:“没兴趣。”
熊外婆看看一脸为难的阿达,她对陈醋说:“你这孩子,就是这个脾气,你也好久没看到周老板了,就当给外婆一个面子,跟阿达去一趟吧。”
陈醋这才站起来,他跟在阿达身后,往周老板在边城的店铺走去,他看到王灿一边和甜甜妈嬉皮笑脸的说话,一边顺手拿了一家胭脂铺的一盒胭脂,这家铺子的老板也是以前黄家集的旧人。
胭脂铺老板对着王灿的背影喊:“阿灿,你还没给钱呢。”
王灿头也不回的说:“记账。”
甜甜妈用扇子打了一下王灿的手臂:“你这个死相怎么一点都没改啊?”
王灿一把推开万春楼的大门,这个时候是早晨,万春楼一片死寂,他看到里面的装潢比起在黄家集的时候更加的华丽,处处轻纱薄幔,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飘浮在空中,糜烂而慵懒的气息无处不在。
他跳到舞台上,扯着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