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航宇呵呵笑:“你们不要争了,这意见我接受。我看这样吧,对唐元豹的工作我就不插手了,还是由白度负责,全抓起来。怎么样,白度,没什么困难吧?”
“可以。”一直不作声坐着斯文地吃喝的白度微笑地说。
“你组织一个班子,唐元豹承包给你,到时候交人。班子人选你自己定,要谁说话。”
“我还是要小孙和小刘吧。”白度看着那二位说。
“真有眼务。”赵航宇笑着说。“我这儿最精干的人都叫你搜罗去了。”“我倒不是图别的。”白度看着孙、刘笑说,“我只是希望有个愉快的工作气氛。”“不是白老师,您既然用我们哥俩儿,我们哥俩儿可对你有要求。”刘顺明说。“您就照死了用我们,千万别拿我们当人,您要跟我们客气,我们可跟您翻脸。”
“悠着点,顺子,日子长着呢,循序而进。”白度笑着说。“您一口气说光了。往后我听什么?”
“那就这样,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赵航宇说。“哥儿姐儿几个就标着膀子干吧。”
“我们怎么跟您联系?”白度问。您这一阵儿打算上哪儿办公?”“甭问了,赵老习惯飘着,”刘顺明说,“我全知道。以后需要赵老了。我去大街上喊去,准在。”
“不不,我不打算再飘着了,咱不是有条件了吗,从今往后,总产就设在这饭馆了,我24小时都坐在这儿,有事你们就上这儿来找我。”“要不还得说咱赵老,会选地方。”
“服务员!”赵航宇拍着手叫服务员,指着一桌狼籍的饭菜。“照原样儿再来一份。”笑盈盈地对大家。“今儿我高兴。”
“瞧一瞧,看一看呵,大千世界。”
人车咱流的大街人,站在各路口红绿灯下的报贩子们此伏彼起地吆喝。“看大梦神功重见天日。”
“看坛子胡子新出土宝贝。”
“义和团壮士死里逃生,大梦拳传谱失而复得!”
“看天下奇闻,无头人原系大刀王五战友,小板爷及是天下头号拳手。”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停车,争相购买,一时街上人头汹涌,交通为之堵塞。唐家小院里,元豹无凤和他妈及人邻居端着浇头各异的大碗凉面边踢里吐噜地歪着脖儿吃边喜形于色地看着一台支在院里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电视里,杜宪和薛飞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全国人民聊着。
杜:“本台最新消息,今晨在北京坛子胡同‘全总’总部工作人员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找到一名目前我国仅存的义和团壮士,老人年已百二、三十,但看上去十分硬朗,也就五、六十岁。”镜头出现人人簇拥的唐老先生,正是大家一同饮酒的场面。“瞧我爸,瞧我爸。”元凤龇着满嘴芽汗津津地冲众人自豪地嚷。“杜:“老人牙齿一颗末掉,肉也吃得,酒也喝得。”
众人观看,黑子伸着脖儿直着眼睛砸着嘴赞叹:“这回唐大爷后半生有靠了。怎么也得亨受离休待遇了,板板的四九年以前参加革命工作的。”
薛:“与老人同时发现的还有他的儿子唐元豹。”
镜头出现雄纠纠的唐元豹。
全院人炸了窝似地欢呼。黑子使劲拍唐元豹的后背,元豹岔了气,面条差点没从鼻子里出来,和气地笑:“看电视,看电视。”薛:“唐元豹人倒没什么鹇,摊重的是他继承了我国武术宝库中的一门久已失传的手艺,他被认为是我国目前除其父外唯一会使大梦拳的人,这套拳过去只在有关典籍中有所记载。”镜头出现正在比比划划走着场子的唐元豹,一盆水泼土,元豹纹丝未湿,众人成了落汤鸡。
杜:“据有关专家认为,这次在坛子胡同的发现,对近代史和义和国才运动的研究有重大意义……”
镜头出现一个带眼镜的学者,一边推着眼镜一边说:“过去,我们只发现过一些太监,义和团壮士这还是头一遭。这可以从根本上改变近代史研究上只能凭典籍野史和传统的局面。”一个秃头胖子摩拳擦掌地出现在画面里:“我们博物馆的同志们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坛子胡同的发现意味着近代史陈列字除了丰富的实物和较片还将第一次、破天荒地增添一口活物……”一个老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干瘪老头瘫坐在沙发上,尖声尖气地冲镜头说:“素有活化石之称的熊猫在唐老先生面前也将相形见绌,这是继马王堆女尸发现后我国考古界的又一重大发现……”
眼睛盯着电视都看傻了的唐老头热泪盈眶,喃喃自语:“这么高的评价我怎么消受得起?没想到我唐某人荒了大半个世纪又对国家有用了。”香烟缭绕的唐家堂屋,《大梦拳谱》罩着座钟罩子端端正正放在中堂条案上,四周摆着堆满馒头、苹果、香蕉的供碗,几束香高高插着,关公和毛主席画像并排悬挂,慈祥地望着天下。唐老头领着独生女街坊恭恭敬敬地向上行着全套大礼。先是合掌再是抱拳,然后是打千鞠躬,最后是跪叩,由单腿及至五体投地。唐老头对老伴:“它们的卫生我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这儿就别摆其它东西了,勤归置着点,别让它们招灰。”
胡同里响起一阵阵汽车喇叭声和刹车声,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停在唐家院门口。白度一干人出现在唐家屋门口,不同身份的穿着各种制服的人不断往里涌。白度冷冷地对唐元豹说:“上车吧。”
曾在电视里出现过秃头胖子一手拎着只放大镜一手指唐老头儿:“还有你!”唐家父子紧紧拥抱,互相凝视着:异口同声地说:“让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吧。”
人们上前把他们俩拉扯开,带走。
元豹妈和元凤哭着追着喊:“让我给他们带上几件衣裳。”
“坚强些,妈妈!”一辆辆推土机、吊车、翻斗卡车隆隆驶进坛子胡同,扛着铁锹、镐头的挖土工人排成除浩浩荡荡跟在车辆、机械旁边步行。头戴塑料头盔的指挥员嘴里吹着哨子,引导着大型车辆前进。更高级的指挥员站在敞篷吉普上,几颗头凑在一起,扛着手电研究着一张摊开的图纸,伸手指点着胡同和唐家院子,对正站在吉普车下仰头看着他们的部下发布命令。
一些人扛着工具向四处跑去,在各个路口竖起禁止入内的木牌。卡车后板打开,卸下蛇形铁丝网。
架在房上的第一盏探照灯亮了,随即第二盏,第三盏相继亮了,从不同方向射出强烈的光束,把坛子胡同照得白昼一般。这时。一队摩托车横冲直撞地开进胡同,车上坐着一些全副武装的穿黑制服的人。他们端着刺刀枪从车上跳下来,极熟练地散开,抢占了所有重要路口和制高点。
一辆专为残疾人生产的机动三轮车“突突”地跟在摩托车队后面开进来。同样穿着笔挺的黑制服,头戴大盖帽,脚蹬长统靴,神气得象个党卫军的刘顺明从挎斗里站起来,拿例不个导体喇哄,打开开关。试了试声,双拥护在胡同墙根儿下看热闹的群众宣布:“我是保安队少校刘顺明,坛子胡同从现在起处于我的管辖之下。”“对不起,少校同志。”考古工程总指挥领着他的指挥成员,走到刘顺明车前。“这儿的最高领导应该是我,我是坛子胡同工程总指挥。”“好吧,总指挥同志,”刘顺明轻巧地说,“就让我们对坛子胡同实行双重领导。”胡同入口传来密集的汽车喇叭声和越来越大的人群喧哗。形形色色的男女挥舞着手里的各种证件和站岗的黑狗子们激烈争吵。“我是中央良种站的,我有要事要见唐元豹。”
“我是广告公司的……”
“谁也不能进。”刘顺明分开卫兵,手按着枪套威严地说。“我奉命粉碎一切企图接近唐家的努力。所有想见唐氏父子的人不管目的何在,都必须到‘全总’申请,按‘全总’的规定付费后方可安徘。”“你们不能垄断唐元豹,他是全民族共同的财富。”
“有饭大家吃!”人们群情激愤。“退后!”刘顺明掏出手枪。他的部下也同时举起枪,瞄准近在咫尺的人群。“你们真逼着我犯错误。”刘顺明叹道,“——开枪!”
首先从他的枪里,随即从所有枪里射出一排水花儿。
第05章
“知道为什么叫你到这儿吗?”
“知道,是要了解我在义和团运动中的表现。”
在一间空荡荡的镶着隔音板的大房间里,秃头胖子坐在写字台后面,脸藏在后台灯罩后的阴影里。如灯的光束打在唐头儿的脸上,他双手放在膝上,恭恭敬敬坐在一张姑娘地上的没有靠背的凳子上。“你的姓名?”“唐国涛。”“年龄?”“一百一十一岁。”“捕前居住哪里?”“坛子胡同35号。”“何时入伍?”“一八九九年三月。”
“历任何职务?”“小队长、把总、二师兄、大师兄、一绝法师。”
“曾受过何种奖励何种处罚?”
“一九○○年被判处死刑。”
“有鸡眼么?”“没胡。”
医院雪白的诊室内,唐元豹仅穿着一条游裤坐在诊桌旁回答一个女大夫的询问。妇大夫边问边记。
“有狐臭么?”“没有。”“有痔疮么?”“没有。”“你怎么什么都没有?”
“您可以闻闻,看看?”
“不相信你。你大概也不尿炕了?”
“尿过、改了。”“站到那边秤上去。”女大夫指了指房间一端一台笨重的货秤。看秤的护士认真地拨着准盘屋,直起腰对女大夫宣布:“八十公斤高高的。”“现在脱下裤衩到帘子后面去。”妇大夫放下笔,搓着手站起来。“干什么?”元豹紧张地问。
“看看你的发育情况。”女大夫面无表情地说。
“听说。”站在一边的白度温和地说。“这位大夫已经闭经了。”“可我从没给人看过。”元豹羞答答地跟着女大夫进了帘子。片刻,女大夫出来,到水池子洗手,对接替她记录的女护士说:“发育情况,中。”“八十八年前的那天夜里,就是八国联军进城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我在家里。”唐老头儿在台灯的照射下显得十分镇定。
“为什么不去战斗?大刀王五在战斗,老舍的父亲也在战斗。”“我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我赶着回家,先把我爹妈、媳妇、孩子一一勒死。那天天也是这么黑,也是这么冷,我刚把一家老小处理完,突然,只听得有人敲门,嘴里轻声地喊:‘师娘,师娘,你快开门’。我把门这么一打开,只见进来一个人,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举着盏红灯……”
“是谁?”“就是我老伴,我现在的老伴——当时她是‘红灯照’。”“那怀里的孩子?”“就是霍元甲。”“天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段!”
“我老伴一见我,就扑通跪下,嘴里喊着:‘师父,师父,我师娘,师姐全歹了。’我说:‘是,都是我勒死的’。我老伴哭着说:‘那从今后,我就您的亲人,这孩子……’我打断她“‘这孩子哪儿抱来的还送回哪儿去’。”
“后来呢?”胖子抹抹泪。
“后来,枪声大作,日本人冲进来了,嘴里喊着八格牙路,用枪指着我,问我‘什么的干括?’说时迟,那时快,日本人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钻了被窝,我老伴跪的方向也变了,冲着日本人磕头:“太君,他是磨豆腐的,大大的良民。”日本人就嘿嘿地笑用,用刺刀捅她身子‘花姑娘’地叫。于是乎,我掀被而起,大孔一声:‘住手!我就是你们要抓的义和团干部,和老百姓没关系!’”“唐老,这您可有点演义了。”胖子皱着眉头说。“据我所知,义和团基层始终都没建党。”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啦,早在一百年前,我们已经前仆后继了。”唐元豹被孙国仁抓着一只胳膊挟持着快步在长长的走廊里走。孙国仁把他带进一间诊室,几个穿白大褂的大汉上来把他按坐坐在一张椅子里,五花大绑一般将各种仪器的吸盘、夹子固定在唐元豹的四肢与躯干一,一台X光机被推上前,瞄准唐元豹。“我们开始调试——通电。”主管大夫说。
坐在椅子上的元豹遭电击一通乱扭。
“疼!”他大喊。一个大夫将一块伤湿止疼膏贴在他嘴上,他立刻没声了。
所有仪器上的指示灯亮了,示波器上出现绿幽幽的萤光,紊乱地波动。仪器发出各种怪响。
“现在开始测试,各控制台告数据。”
“心一个。”“肝一个。”“肚一个。”“贤一个。”“停——肾怎么是一个?”
操纵员仪器后在探出头问元豹:“你那个腰子呢?”
孙国仁猛地撕下元豹嘴上的膏药,元豹嘴通红地问;“不能一个么?”“不能,”操纵员说,“都是两个,好好想想哪儿去了。”
“想不起来,我小时候老丢东西。”
“看看这腰子尺寸。”主管大夫说。
操纵员又埋头后面,俄顷,报告:“有菠萝大小。”
“这不结了,一个顶俩。”主管大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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