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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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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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担任何责任,他何乐而不为呢?所以,皇上的话刚一落音儿,他就叩头谢恩了:“臣方苞遵旨。臣以待罪之身得近天颜,聆听圣君教诲,实乃三生有幸。臣当以垂暮之年,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好,这就好,你起来吧。朕这样处置也不光为了你方苞,说来说去,也是为了朕自己呢。你们汉人中不是常有人发牢骚说朕不重用汉人吗?朕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连方苞这骂过朝廷的人,朕不但能容得下,而且要委以重任,视为朋友。方苞,你有才华,有胆识,来到朕身边之后,不要磨掉了锐气,该说的只管说,该劝谏朕的也只管放胆直言。因为你不是臣子,不是奴才,而是朕的朋友,是朋友,你懂吗?”

方苞热泪盈眶,颤声说道:“皇上请放心,臣方苞明白。”

康熙的车驾到达南京之后,坐镇京师的太子胤礽收到了张廷玉从骆马湖发来的御前文书。说丰升运贪赃坏法,冲撞圣驾,已被革职拿问,着刑部议出罪名,奏明皇上。这件事使胤初心里直犯喃咕,这丰升运刚刚当上河运总督就被抨下来了。虽说他走的是老十四的门子,可我也得了他一千两黄金的孝敬啊。他想保丰升运,可皇上亲自交办的事儿又怎能驳回呢?只好批给刑部去按律处置。现在,太子手里还有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呢。老四、老十三在户部、刑部查出了不少案子,涉及全国几百名文武大员。该升的、该降的、该关的、该罚的,列出了长长的名单,等着他这位太子拿主意呢。胤礽心想,从前我吃亏在太老实、太忠厚了。如今,大权在手,我可不客气了。于是,他按着名单看下去,凡是阿哥党的党羽,凡是反对过自己的人,不论罪过大小,一律严加惩处;凡是拥戴这位太子的,无论有罪没罪,一概赦免。用现代话说,他这是“以人划线”了。好嘛,这标准一定,还有国法可言吗?不过,有了这标准,太子办事的效率也真提高了不少。嘁里咔嚓,几百名官员的生死荣辱就定下来了。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辅佐太子的老王掞和朱天保、陈嘉猷他们是不赞成的。他们想方设法,翻过来、掉过去地规劝太子,请太子以国家社稷前途为重,放弃个人恩怨,要宽厚仁德,不要斤斤计较。可是太子就是听不进去。他们这儿正别扭着呢,老十三来了。太子抓住机会对王掞他们说:“王师傅,你带朱、陈二人到上书房去一下,找着马齐,把这些天各地来的奏章整理一下,下午再送过来。”

王掞一听,哦,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他满肚子的不高兴又不好发作。十三爷来了,说不定人家哥儿俩要说什么事呢,只好和朱天保、陈嘉猷下去了。

老十三对太子这样办事也不满意,王掞他们碍什么事儿了?我一来就把人家撵走,这对王掞师傅也太不尊重了。太子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老十三的不痛快,走上前来拉着老十三说:“哎,十三弟,那个郑春华的事你办好了吗?”

老十三心里更不高兴了。好嘛,放着这么多国家大事不办,硬生生地把王掞他们赶走,原来就为这事呀。他冷冰冰地答了一句:“太子放心,这事儿早就办完了。我还在左家庄附近的林子里给郑春华立了个坟呢。今儿个,我是来请示处分官员的事的。”

“哦,哦哦,这就好,这就好。你这事办得不错,我真得谢谢你了。至于处分官员的事嘛——”太子说着,随手把自己圈好的名单撂了过去,“十三弟,这名单我精心地处置过了,你带回去给老四,让施世纶他们去办吧。”

老十三接过来打开一看,啊?他们几个原来拟定的处置意见全被太子改了。该杀的,无罪释放;该放的,却流配充军。再仔细一看,哦,老十三明白了。太子这是以个人的恩怨来处置的。要真的按这个方案处置,全国非乱套不可。皇上要知道了,也非大发雷霆不可。如今的老十三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也不是从前那个对太子尽愚忠的人了。得,这事我不管了。十三爷想到这儿,把那个名单又送回到太子跟前说:“太子,我这会儿得进宫去给几位贵主儿请安,待会儿,您自个儿和四哥。施世纶他们当面说吧。”

老十三一口气说完,拱手施礼,也不看太子的脸色,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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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34 四王爷妙计审爪牙 温瑶珍惧罪吐真情

胤祥怒气冲冲地告别太子出了毓庆宫,却并没有去后宫请安,而是直接来到了户部,向四哥、施世纶说了刚才见到太子的情景。这俩人也觉得,太子这样明目张胆地以党划线、处分官员也太过分了。老四到底思谋得深一点,他慢条斯理地说:“十三弟,你今儿算聪明,亏你没把那名单带回来,要不,咱们仨抱住这烧红的炭火炉子,可怎么撒手呢?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办差,我是领头儿的,你们二位是帮办,一切都要秉公办理。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老八的人,谁犯法谁领罪,咱们一个不宽恕,也一个不冤枉。放心,天塌不了,有皇上为咱做主呢。”

施世纶苦笑了:“四爷,您别忘了,如今是太子坐镇京城、监国理事呢!”

胤祯把牙一咬说:“哼,他没监国时,皇上就派我当钦差了。这里的事,我向皇上承担责任。他虽然监国理政,可毕竟还不是皇上!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今儿个,咱们仨人得把任伯安的案子理出个头绪来。”说完朝门外喊了声:“戴铎!”

在门外侍候的戴铎应声而入:“奴才在。”

“传吏部侍郎温瑶珍进来回话。”

“扎!”戴铎传话去了。十三爷笑着说:“四哥,你别问温瑶珍了,他是任伯安的死党,不会轻易招供的。”

四爷却成竹在胸,笑着说:“不!十三弟,我想好了,就是要在温瑶珍身上撕开个口子,把任伯安的事弄明白。哼,不怕他嘴硬,我自有整治他的办法。”

施世纶听了连忙说:“四爷,您要对他动刑吗?温瑶珍是朝廷大臣,对大臣滥施刑法可是犯禁的呀。”

“哈哈哈……老施,你别怕,我不会胡来的。”

这边正说话呢,温瑶珍被带进来了。他官拜吏部侍郎,四十多岁,长得面似忠厚却内藏奸诈。一见他进来,四阿哥和和气气地说话了:“温瑶珍,这次本王奉旨办案,查到吏部,头一个被革职的就是你。前几天,本王曾与你促膝谈心,让你交代为什么要给任伯安三万两银子。说出来,天大的事我替你做主。你想好了吗?”

温瑶珍跪在地上回答:“四爷,您老替犯官维持,犯官十分感激,任伯安那三万两银子,是借用吏部的公款,犯官职责所在,难辞其咎。”

一听这话四爷的脸拉下来了:“哼哼,说得轻巧。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任意将国库银两私借出去,如今又情愿代他归还,你是不懂规矩呀,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任伯安抓住了?”

温瑶珍急忙为自己开脱:“四爷,您老言重了。任伯安原是京官,后来被罢职了,他就做起了生意。都是老熟人了,有了磨不开的时候,常来借点儿周转银子。四爷明鉴,京官们一个个清苦得很,一年不过百把两的俸禄哪能够用呢?犯官图任伯安给的三分利息,就答应了他。请四王爷治奴才的罪。”

施世纶听到这里,从旁边插了一句:“温瑶珍,你在任伯安借钱的前几天,还新开了一家当铺。我们查过了,本钱是十万两银子。我问你,既然当京官清苦,这十万之数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施世纶不愧是问案子的老手,一句话撂出来,把温瑶珍问了个大窝脖儿。四爷胤祯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说:“温瑶珍,你是正白旗的人吧?”

温瑶珍一愣,心想:四爷问这干吗?赶紧纠正说:“回四爷,奴才是正红旗的。”

情祯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如今已经不是正红旗的人了。我前天在内务府替你办了转旗的文书,如今,你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怎么样,跟着四爷我这旗主儿,你乐意吗?”胤祯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转旗的文书递了过去。

温瑶珍接过来一看,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按满族的族规,旗主对旗奴是掌着生杀大权的。如今,自己转到了四爷这位冷面王的旗下为奴,那还有好日子过吗?想到这儿他说:“四爷,这,这是怎么说呢,我原来的本主儿九爷又该怎么想呢?”

胤祯冷冷一笑说:“嘿嘿……这话说得混账!旗奴转籍是内务府的事,与九爷有什么关系。朝廷不是有禁例,不准对大臣用刑吗?你是二品大员,我自然不能动你。可你如今又是我四爷正白旗下的奴才,你犯了罪,我就要用本旗的家法来治你,你以为怎样啊?”

温瑶珍一听这话,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趴在地下磕头出血,连连说道:“四爷饶命,奴才有罪,求四爷超生。”

四爷露出“冷面王爷”的本色了:“哼,超生?告诉你,犯了事就别想求饶,这就是四爷我的家法。如今,人人都说我四爷刻薄寡恩。可是,我刻薄是真,却并不寡恩。你大概也知遣,年羹尧是我的旗奴,如今当着四川巡抚;刚才去传你的戴铎也是我的旗奴,他已经当了知府,马上要放他去做道台;还有梁皓之,也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我保举他做了河南的道台,可是他却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于是我打发他到乌里雅苏台充军去了。你温瑶珍要是听话,守规矩,我可以让你升官,放你去当个封疆大吏。可是你要故意惹我心烦,我叫你全家去给披甲人为奴,我也可以把你装到铁笼子里活活饿死。这就是四爷我的刻薄。我的毛病,可是这毛病我改不了!你懂吗?”

四爷这话说得有情有理,可也透着让人发抖的威胁,连十三阿哥都听得浑身战栗。温瑶珍吓坏了,他颤声说:“四爷,奴才不知您老想问什么事儿?”

“嗬,新鲜。闹了半天是你问我呀,还是我问你?”四爷走到桌旁坐下,喝了口茶,沉稳地说:“爷想知道任伯安住在哪里。”

温瑶珍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四爷,任伯安他住在宗学胡同。”

“嗯——他不过是个罢了官的生意人,为什么京城里的官员都怕他呢?”

温瑶珍不敢隐瞒,据实说:“四爷,那任伯安是康熙十五年考中的副榜贡生,在吏部当差二十多年。他不过是个小书办,管的是考功司的档案。他趁着方便,把百官大小过错都另记了一本自己保管着……”

清朝的吏部是管官员任免升降的衙门。吏部的考功司则是考核官员的专门机构。在这里管档案的人,官职不大,责任不小,他掌握着全国大小官员的生死簿呢。谁优谁劣,是功是过全在他这儿记账,谁升谁降,免谁罚谁也全看考功司的鉴定。所以,别看在这里的人品级不高,可谁也不敢得罪。此刻,胤祥见四哥制服了温瑶珍,心里可真高兴啊。他忍不住问道:“这任伯安保存百官档案有什么用呢?”

温瑶珍既然开了日,就只好一吐到底了。忙说:“哟,十三爷,您是金枝玉叶,不知道这上头的厉害。考功司的档案全是密件,不奉皇上特旨任何人不能调看。您想啊,二十多年前的州县官,只要熬过来,起码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如今当官,既要有门路,又要防对头,谁愿意让别人抓了把柄啊。所以,知道任伯安私藏了这份档案,谁能不怕他呢。前些年,有于成龙、郭琇这样的清官在,任伯安还不敢那么放肆。可是眼下,朝廷的事没人管,阿哥们又……嗯,阿哥们似乎又在闹家务,任伯安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何况,他还是八爷的文……”

温瑶珍说到这儿,突然觉得走了嘴,说得太多了,便停住不说了。胤祥却紧迫不舍地问:“说,往下说,任怕安是八爷的文什么?”

温瑶珍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什么也不是,这不关八爷的事,是奴才昏了头,说走了嘴。”

真是越描越黑,不认账难道就没有了吗?胤祯皱着眉儿想了一阵,哦明白了,是文班底儿!嗯,对!任伯安是老八的文班底儿。这么说,他老八一定还有个武班底儿。好哇,这北京城里果然藏龙卧虎,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一个小朝廷!他阴沉着脸又问了一句:“温瑶珍,你被任伯安抓住了什么把柄呢?”

温瑶珍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四爷。到了这份上,奴才不说也不行了,求四爷为奴才做主。奴才是康熙三十九年中的进士。因为求官心切,想补个好缺,所以花了两千两银子去求索中堂。不想后来索中堂坏了事,被圈禁了。抄家的时候,抄出了奴才行贿的单子。任伯安花了钱买通吏部,把这张行贿单子买了过去。打那以后,奴才便不得不听他的摆布了。他要把这单子撂出去,奴才不就成了索额图的死党了吗?”

四爷终于明白了。他又紧盯着问:“哦,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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