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少女轻轻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忽问道:“她女扮男装,是暂时的呢?还是一直这样?”
蒋平听她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下方道:“是暂时的。”暗想:“她想混进少林寺做俗家弟子,自然要女扮男装了!”
那女子听了神情萧索地道:“哦,那和我不一样,我没有女扮男装,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蒋平闻言一惊,道:“你……难道竟是一个男子?”那女子不答反问道:“你看我象个真正的男子么?”蒋平微感窘迫,道:“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那女子无声一笑,但那种笑看上去殊无欢愉之意。轻叹一声,别过脸去,看向远处的黑暗。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其实我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连我自己都糊涂了。”声音很低,也不知是在跟蒋平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蒋平乍闻此言,呆了一下,忽地想道:“啊,难道她竟是郑镖师谈论过的阴阳人?”郑镖师是平凉城镇西镖局的镖师,平日没事时总爱到离镖局不远的一家茶馆去坐。因为常年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很多人都喜欢听他谈论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有一次郑镖师坐在茶馆里与人聊天时,见老板娘也在专心地听自己说话,谈兴更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向大家谈论起阴阳人,并称自己就见过一个阴阳人。见老板娘听得又害羞又好奇,他更是兴奋,竟然肆无忌惮眉飞色舞地谈论那个阴阳人的身体秘密。那天蒋平也恰好在坐,所以听说了这些奇闻。
他想得出神,不禁脱口而出:“你难道是一个阴阳人?”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太过失礼,忙道:“对不起,我问得太过无礼,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羞得双颊如火,但见他真诚道歉,又不好责怪。低声说道:“我是姑娘,只是爸爸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子养。”
蒋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种女当男养的怪事,他倒并不如何奇怪。以前在平凉城时,也曾看见过一个类似的“假小子”――有一个名叫王飞的生意人,家里人丁不盛,三代都是单传,到了王飞这一代时,情况更糟糕,老婆跟她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儿。为续香火,老婆只得同意丈夫所求,让他纳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为妾。可是小妾生了两胎,还是没有生出儿子!这时王掌柜已经年近六旬,心想天意如此,命里无子,于是想了一个“补救”之法:将自己的大女儿女当男养,让其从此改穿男服,并教她认字和经营酒楼,而不许她学女红之类。那个“王小姐”自从变成“王少爷”后,脸上便没了笑容。不但从前的女伴们和她生分了,而且男孩子们也当她是“怪物”,不和她亲近。蒋平与那位“王少爷”从未说过话,所以并不知道她心里有何感受,但他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
刚才还因处身在这种恐怖的坟地,对方身上又有一种幽灵般神秘的气息而有些害怕,知道对方原来竟是一个跟“王少爷”一样的假小子后,蒋平不由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几分同情,说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是在练功么?你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一个……男子同你一路的么?”
那女子听了微微一惊,心道:“你怎么知道有个男子同我一路?”但随即想道:“多半是在路上哪儿看见过我们。”冷淡地道:“你去吧,不要打搅人家练功。我也没工夫跟你说话。”说完转过背去,面朝西方,有气无力地盘腿坐下,做起吐呐术来。
蒋平见她小觑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为了你们,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受罪,你竟然象我欠了你的一样!本想拂袖而去,但转念又想:“她不知道我来意,也怪不得她。”说道:“告诉你,我是来报信的,有人欲不利于姑娘,你快些离开这儿的好!”
话音刚落,忽见那女子低呼一声,身子就地一滚,躲到了旁边一座土坟后。
蒋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一条黑影从西首一个坟头后现出身来,只听他得意地说道:“魔教的小美人,快乖乖出来吧,你中了我的‘无酒亦醉针’,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昏迷的!”蒋平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们早已埋伏在这里!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怕自己也被暗器射中,赶忙又躲避到刚才那个土坟后面。
那女子不答,只是低声咳嗽。蒋平心想:“她现在中了暗器,那个武艺高强的同伴又不在,我该怎么办?”
正自焦虑,却见另外几个坟墓后人影幢幢。虽然心里很不安,但形格势禁,要想置身事外,恐已不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几个大男人埋伏在这里,偷袭一个弱女子不害臊么?”
站在他右侧不远处一个坟头后的那名汉子呸了一口,说道:“弱女子?你知道这魔教的小美人有多厉害吗?她要不是中了……”话没说完,忽然怪叫一声,栽倒在地。伏在旁边一个大坟后的“马大哥”吓得赶忙蹲下来,手中单刀呼呼舞了一个刀花,一边严防那女子用暗器攻击自己,一边问道:“唐九,你怎么了?”唐九恨声道:“我……我中了暗器,不……行了!”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死去。
他的同伴们听了虽然惊怒,但却不敢贸然攻击,各自伏到坟墓后。刚才那第一个现身出来的“田大哥”又用言语威迫对方:“小姑娘听好了,老子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无毒公子田无毒!中了老子的‘无酒亦醉针’,比喝了十斤烧刀子还来劲,你再硬撑下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
那女子咳嗽两声,说道:“你这等江湖宵小想吓唬谁?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魔教女子,我是……我是什么门派的,不告诉你们!但我可以明告你,要比使毒本领,你可不是对手!你们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否则刚才那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听她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却颇坚定,似乎不是在空言恫吓。
田无毒道:“你不是魔教的,难道是……是唐家堡的弟子不成?告诉你:除了唐家堡,老子暗器功夫天下无敌!”
那女子叱道:“你既然已经猜出本姑娘的门派,还敢……胡说八道,真的想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射杀在这儿么?”她边说边咳嗽,好象说话已经很吃力。
蒋平听见她不住咳嗽,更加担心,“糟糕,看样子她本来就有病,如今又中了暗器,只怕支持不住了,我该怎么办?我会死在这儿么?”他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子,但以他的三脚猫武功,自保都难,更别说救人。自己跟她非亲非故,为她枉送性命,实在有些不甘心。
悄悄探头出来,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正打不定主意是趁早脚底抹油,独自逃命,还是硬撑下去,以待变化,忽听扑地一声,一样东西带着劲风擦着他头皮飞过!接着又听一个声音说道:“那小子想逃跑,可没这么容易!”
蒋平暗暗叫苦,只得缩回身来。向刚才攻击自己的物事飞去方向看去,月光下只见数丈远处那座没墓碑的土坟上插着一把飞膘,暗道:“好险!他准头要是稍低一些,我就糊里糊涂死在这儿了!”
这时又听田无毒说道:“小姑娘,不要再强撑了。再拖延一会,就连我的独门解药也不管用了。”那女子又低咳一阵,说道:“胡说八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能杀死唐家堡的弟子?”田无毒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旁边一座坟头后的同伴说道:“这臭婊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就跟她对耗,看她能坚持多久!”
另一个同伴骂道:“王老三你懂个屁!不趁现在拿下她,难道还要等她那个小白脸来救她么?”王老三呸了一口,问那女子道:“姑娘,你那相好的小白脸怎么没一路来,是给他甩了么?”那刚才骂王老三的汉子也笑道:“别伤心,没了那个小脸,还有我们!”其他几名同伴听了都吃吃淫笑起来。吩吩说道:“是呀,你那小白脸怎么没来?他点伤了侯老七,我们还要跟他算这笔帐呢!”“你们闹别扭了么?还是他又看上别的小姑娘了?”“那种小白脸最靠不住,还是跟我们过,老子虽然是小黑脸,可比他小白脸更有男人味!”
那女子听他们越说越不堪,怒不可遏,娇叱一声,拔出宝剑,从坟后冲了出来,奋不顾身地攻向射伤自己的田无毒。
田无毒的武功其实并不比这女子差,但他万没料到对方被自己“无酒亦醉针”射中后,身法还能这样快,大惊之下,仓促应战,结果手忙脚乱中被对方一剑刺中左臂!田无毒怪叫一声,差点倒下地去,幸好“马大哥”马飞天及时发出一支袖箭射向那女子面门,虽被她避过,但田无毒却得到了反攻机会,刷刷刷刷刷,一连五刀,将那女子逼退了几步。
马飞天等人刚才只因害怕女子的暗器而不敢出来,这时见她和田无毒已经明刀明枪地斗了起来,那能再装乌龟?当即各操家伙出来围攻。虽然他们没跟蒋平交手,但也看出他武艺不太高,所以只留两个手段较差的兄弟来招呼蒋平。
蒋平见两人从坟墓两边攻来,急忙站起,呼地一刀,抢先向那左面攻到的汉子胸口砍去,那汉子低喝一声,侧身避过,一招“流星赶月”,单刀斜劈向蒋平面门。
这时右边那人已经攻到,喝一声“看棒”,五尺长的铁棍带着劲风向蒋平后脑扫到。蒋平忙使一招“乌龟缩头”避过这猛恶一击,那人收势不住,砰地一声,铁棍打在了同伴脸上!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当场倒毙。蒋平乘机跑出几步,这时他也已经看出,除了那个田无毒外,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三脚猫功夫,稍稍放心,但也不敢大意,手提单刀,紧张地看着使棍的汉子。
使棍汉子见同伴被自己误杀,呆了一下,便把这帐算到了蒋平的头上,猛喝一声,抡起铁棍横扫过来。他虽然武艺不高,但这一棍的力道与势头均甚威猛,棍还未到,一股劲风已先扑到蒋平的脸上!
蒋平一惊,忙将刀往外一竖,只听钉地一声,刀棒相交,蒋平虎口一震,单刀差点脱手飞出。这一招虽系本能招架,但也有几分象自己小时学过的一招“开门见山”!
那人发觉蒋平身手也不怎样,勇气更增,一招“排山倒海”又猛扫向蒋平腰间。蒋平不知这招该如何招架,见对方出手狠毒,招招要取自己性命,心中登生怯意,也顾不得观察那女子和田无毒等人战况如何,便掉头向坡下奔去。那人哪里肯放过他?提着铁棒紧紧追来。
蒋平心慌意乱,一不留神,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登时仆倒下地,手里的单刀也脱手飞下坡去。这时追他那人已然赶到,大喝一声,一棍劈头打下!蒋平心胆俱裂,暗叫一声“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忽地一星寒光射到,那汉子手中铁棍还没落下,突然惨号一声,滚倒下地,象条死狗一样,一直滚到坡底下去了。
蒋平呆了一下,方才醒悟是那女子救了自己,心里不禁暗感羞愧。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去看那女子时,只见她以一敌四,却隐隐占着上风。心想:“听他们在酒楼上所言,定是看上了这姑娘的姿色,想要赖蛤蟆吃天鹅肉!这位姑娘武艺虽高,但既已中了毒,久斗下去必然不利。反正这几人武功很差,我何不趁她还能支持,帮着对付旁边三个,就算不敌,但只要尽力拖延一点时间,让她能专心解决田无毒,也算是还了她的救命大恩!”
主意一定,于是向下跑几步,提起自己失落的单刀,又冲上坡去。喝声“看刀”,一招“长驱直入”向离得最近的那矮胖汉子后心刺去。
矮胖汉子本来右腿中了那女子一剑,身法比平日更加不如,且未料到那两个兄弟这么快就被人家收拾了,等他听到蒋平喝声时,躲闪已经迟了,扑地一声,单刀穿心而过!矮胖汉子痛苦地哼了一声,身子软倒下地,当场死去。旁边的马飞天见了心里一慌,章法顿乱,被那女子一剑削飞了脑袋!另一名汉子武功尚在两人之下,见他们都已毙命,哪敢再战?不等蒋平攻来,就落荒地向坡下逃去!
蒋平刚才刺出那一刀时,可没想到对方会躲闪不开,见自己杀了人,顿时吓得不知所措,看见敌人逃跑,也不敢追赶,只呆子般站在一边看那女子和田无毒厮杀。
田无毒武功本就不敌那女子,见同伴们死的死逃的逃,心里一寒,虚晃一剑,使开“八步赶蝉”轻功,向坡下逃去。那女子刚才射杀了那个使棍汉子后,手里便无暗器了,正苦于无机会再取暗器,见他逃跑,飞快地从暗器囊中摸出一根带有剧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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