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柳树。进大门处还有一棵树龄达三百年的参天古榕树,每年春夏两季,一树苍翠,浓荫乍地,菜园僧人们没事时总爱坐到大树下的草坪中纳凉聊天。
果如袁海宁所料,方丈为了调查智鸣被杀一事,派人将慧始召去了。此时刚刚行完晚课,僧人们都才回屋,只见许多僧人手拿一只小木盆,正向后院门方向走去。两人隐藏在那棵古树下的阴影里,观察了一会院内动静后,霍丹晨小声说道:“他们拿着木盆子去哪儿?”袁海宁道:“后院门外有一口井,菜园僧人们每日早晚都会到井边排队打水。”他因为已暗中监视智鸣几天,所以对菜园僧人的生活规律比较了解。
过了一会,院子里安静下来,袁海宁低声道:“你先别动,我去看看!”说完一溜小跑,如一只夜猫子一般,掩到耳房外的阴影中,探头向院内一张,果然空无一人。于是朝树后的霍丹晨一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紧张而小心地走进了院子。
两人穿过天井,一直走到第九株柳树边时,袁海宁忽从怀内摸出一样东西,飞快地开了左边那间厢房门上的铜锁,两人闪身进去,立即关上房门。
霍丹晨伸手按了按还在怦怦剧跳的心口,小声说道:“想不到你竟偷配了他们的房间钥匙!”
袁海宁不答,身子紧贴门板,将眼凑到门缝上向外看了一会,确定无异后,才微笑解释:“我哪里偷了他们钥匙,这叫‘开万家’,什么锁都能开!”霍丹晨低啊一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能钥匙’吗?你们捕快都有一把这种钥匙吗?”
袁海宁微笑不语。原来这把钥匙是他从一名捕获的梁上君子那儿缴获来的,觉得今后办案或用得着,便私藏在身上了。虽是为了公干方便,毕竟是不允许的,所以不便解释。
袁海宁忙摸黑关紧窗户,又将厚重的黑窗帘放下来,然后摸出火刀火石,点亮桌上油灯。为谨慎起见,他将油灯从桌上移到地上。
霍丹晨见狭窄的厢房里两张小床并排安设,相隔不到半丈,除了大门左边窗户下安有一张小木桌外,再无一样家生。因油灯放到桌下地上,所以大半地方都处于黑暗之中。火舌忽高忽低,恰似她的心跳一样,很不稳定。
“这边是智鸣的床铺,重点检查这边。”袁海宁见霍丹晨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边从床下搬出一个长方形的滕条箱子,一边催促道。
霍丹晨正待行动,忽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过来,登时吓白了脸,赶忙蹲下来,不敢妄动。但听那人到了门外后,并未停留,径往前边行去。霍丹晨轻呼口气,这才相信外面看不透屋里灯火,顿时放下心来。虽然对袁海宁搬出的那个滕箱充满好奇,但因时间紧迫,必须分头检查,只得强按好奇心,去检查智鸣的床上。
袁海宁用“开万家”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滕箱上挂着的小铜锁,打开箱盖一看,只见里面装的是一些衣服和几本很破旧的书籍。显然这个箱子智鸣本人也很久未曾打开过,衣服和书籍都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而且箱子里还有几粒老鼠屎。袁海宁见上面第一本书封皮十分破旧,蓝色封皮上那几个黑字因年月太久,淡得几乎看不清楚,于是将之凑到油灯前去看,这才看清上面写的是“道家养生秘旨”六字。
袁海宁纳闷暗忖:“一个僧人怎么收藏了道教的书?”此时也无时间和心情细看,飞快将全书翻了一遍,只见里面许多页上都用毛笔勾划过,于是随意选了一处勾划的地方来看――
陶弘景六字诀:凡行气,以鼻纳气,以口吐气,微而引之,名曰长息。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有六者,谓吹、呼、唏、呵、嘘、呬,皆出气也。凡人之息,一呼一吸,元有此数……
心想:“看来智鸣内功学得很杂,暗中可能还在修习道家的内功法门。”随手翻过几页,又抽一段有毛笔勾划处看:
《玉房秘诀》云:黄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动,以观其变而知其故。”
“夫五征之候,一曰面赤则徐徐合之,二曰乳坚鼻汗则徐徐内之,三曰嗌干咽唾则徐徐摇之,四曰阴滑则徐徐深之,五曰*传液徐徐引之。”
……
袁海宁见这段文字竟是说男女*之事,脸上不由一阵发热,心道:“原来智鸣也是一个淫僧!”一来霍丹晨在旁边,怕她看到尴尬,二来这些内容也似乎和案子没有关联,于是将书合上,又去检查其他几本书。
这几本书都不是经书,且书页都发黄发霉,显然已很有年月。袁海宁也不及一一细看,只注意了一下书名,见分别是《气功秘旨》、《点穴与解穴》、《民间偏方大全》、《汤膳配方宝典》。
袁海宁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看的书这样杂!”他来到少林寺,确定了嫌疑对像后,就曾向一些僧人侧面打听过智鸣和慧始两人的情况,故知道智鸣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
霍丹晨问道:“海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吗?”袁海宁道:“他是十二年前才来少林寺的,是湖南人氏。据说他祖上曾开过酒楼。这本《汤膳配方宝典》想是他家祖传的宝贝吧?只是收藏的书也未免杂了一点,竟还有《民间偏方大全》这种书。”
霍丹晨问道:“你说海山收藏这本书干什么?”袁海宁道:“不好说。也许是一时感兴趣,便收藏了。”霍丹晨忽然心里灵光一闪,说道:“他会不会有什么难治的病?所以需要很多银子!”袁海宁沉吟道:“嗯,亦不排除此种可能!没听说他家开过医馆或者药铺。”边说边打开那本《民间偏方大全》。
霍丹晨在智鸣枕下、褥下都没找到什么可疑东西,于是也蹲下来,与袁海宁一同看那书。这本书是一本正宗的医书,全书共分八十三篇,第一页的目录已经残破不堪,所以打开书本就是正文,第一篇是《中风》,先简要介绍了一遍中风的种种症状,然后便是十三种偏方,每种偏方都详细记载了所需药物的名称、数量以及服食方法。两人飞快翻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处,便将书放回原处。
霍丹晨又拿起那本《汤膳配方宝典》看,第一页是目录:第一篇《养颜药粥》、第二篇《养颜汤》、第三篇《排毒轻身汤》、第四篇《排毒轻身药粥》、第五篇《补虚壮体汤》、第六篇《补虚壮体药粥》、第七篇《春季靓汤》、第八篇《春季药粥》、第九篇《夏季靓汤》、第十篇《夏季药粥》……,最后一篇即第十四篇是《冬季药粥》。全书虽只有一十四篇,但每篇里面都有数十种药粥或者汤水,所以这本书很厚。霍丹晨见第二篇是《养颜汤》,虽然明知此时不宜多看无关紧要东西,仍是按捺不住,将书翻到第二篇《养颜汤》。“养颜汤”共有三十七种,第一种是“亭亭玉立汤”,只见上面写道:
原料:乌鸡,白术、怀山药、茯苓、陈皮、紫河车(干燥胎盘)、盐、麻油、姜片(每一种药名下面,都用小字分别注明了所需分量)。
制作方法:将乌鸡洗净与白术、怀山药、茯苓、陈皮、盐、姜片一齐放入沙锅里,加适量水,用火煮沸后,又煮两柱香功夫,倒出热汤,再把紫河车磨粉放入汤内即可。
功效:汁浓汤白,十分滋补,有补虚养血、嫩肤美容之功。女子若常喝之,则发育匀称、身体形态优美、肤嫩、减少皱纹。
霍丹晨道:“我看这里面的汤也好,药粥也好,若是当真照上面方法配来经常服用,一定得花不少银子……”她虽没有说明,但袁海宁却已听出她的玄外之音,道:“你怀疑他骗钱甚至抢钱的原因是他可能有什么难治之病?”霍丹晨道:“我只是瞎猜而已,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们先入为主吧?他若真有什么病,可以去找大夫,何必要自己翻看医书。”
袁海宁沉吟不语。霍丹晨见他眼里带着深思之色,忍不住问道:“你真信了我的话?”
袁海宁道:“根据我的侧面了解,智鸣是一个性子很孤僻的人。这种性子的人,如果恰好又得了一种难于启齿的病,恐怕会自己找医书寻药方……”忽地眼前一亮,道:“对了,智鸣刚死不久,只要将他的尸体找到,并请仵作来检查,或许真能有所发现!”
霍丹晨听了不禁感到害怕,没有接话。
两人检查完箱子里的藏书后,又开始翻看其它东西。箱子右边叠着的全是一些衣服布鞋类穿戴东西。袁海宁连翻几层,见都是一些破旧衣服,正想放弃检查,忽然,他感到衣服中间夹着一样硬物!微微一惊,小心地一层层揭开上面的衣服,终于,一对白玉手镯呈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见了都是一惊,看那白玉手镯,虽然光泽已有些暗淡,但却没有一点杂质,显然是上品。袁海宁心中突突直跳,自言自语道:“这个手镯如是智鸣在洛阳杀人后抢劫所得,那就成了重要物证!”
霍丹晨看了袁海宁一眼,将一只手镯拿到手里,看了看,又比了比自己手腕,发现手镯竟很合自已的手。想要套上手腕试一下,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放下,不料袁海宁却道:“你套上去试一试。”霍丹晨微微一惊,虽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还是挽起衣袖,将那只手镯套到了自己手上。那手镯果然就似照她的手腕定做的一样,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袁海宁看着她一段裸露出来的白璧无暇的皓腕,只见玉镯雪腕,相互煇映,硬的愈显其硬,软的愈显其软,一时不由看得痴了。霍丹晨见他发呆地看着自己细润无暇的手腕,不由粉面微热,忙将玉镯褪下。
袁海宁回过神来,自我解嘲似地说道:“居然象是跟你定做的一样!看来这个手镯本来的主人身量和你差不多。”霍丹晨含羞一笑,不置可否。
袁海宁拿起另一只玉镯,一时陷入沉思。好一会后,霍丹晨才忍不住提醒道:“你发什么呆!时候不早了,快点!”袁海宁道:“我只是在想,那些被智鸣杀害的女子里面,到底谁人可能是这个玉镯的主人?”
霍丹晨急道:“这个一时想不明白!还是先检查别的东西吧!”
袁海宁道:“是。不过……这对玉镯如果真能证明其主人是洛阳系列凶杀案中一名被害女子生前所用物事,那就是一个重大物证!我们暂且将它收了吧。”说完便不客气地收入怀内。
两人又检查了一会,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东西。袁海宁将箱子归还原位,又问霍丹晨道:“床上你都仔细翻过了吧?”霍丹晨道:“嗯!没发现什么东西。”袁海宁点点头,吹灭油灯,说道:“我们走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 弄假成真(下)
袁海宁轻轻打开房门,正要出去,忽地倒呼一口冷气。原来他刚一开门,便看见门外天井中立着一条黑影!那人见他开门,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在屋里偷什么东西?”
原来刚才他们进院时,有一名法名慧果的僧人没有出门去打水。瞧见他们进入智鸣的厢房,于是猫步走到屋外偷听动静。听见屋里悉悉嗦嗦地似在翻弄东西。心想:“莫非是两个俗家弟子来院里偷东西?”
不一会,便有几名僧人打了水回来。其中一名僧人见他鬼鬼祟祟地站在别人的厢房门外,觉得奇怪,正待发问,慧果急忙打手势示意对方噤声。并用手语告诉对方:屋里有小偷!这名僧人法名慧格,学过武功,胆子也大,心想:“什么小偷这样大胆,竟敢到我少林寺里行窃!”当下回厢房里取了一条齐眉棍来,因为“两个小偷”已成瓮中之鳖,所以僧人们并不着急,耐心地守在门外“恭候”。
听见对方喝问,袁海宁苦笑一下,索性大开房门,取出捕快腰牌,亮明身份:“我是洛阳捕快袁海宁,不是小偷!来少林寺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那几名僧人听了又惊又疑,慧格上前接过腰牌,拿到一间亮起油灯的厢房门口去验看。只见那块腰牌通体黑色,宛如一块骨牌,正反两面都刻有两个正楷字,正面是“洛阳”,背面是“捕快”。慧格没见过捕快腰牌,将腰牌反复看了几遍后,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见霍丹晨站在袁海宁身后不说话,问道:“你也是一名捕快么?”霍丹晨嗯了一声,含混道:“我们正在调查一个案子。”不料旁边一名僧人却认出了她,说道:“你说谎!我认得你:你是我寺新收的一名俗家弟子!”
其他几名僧人听了都是一惊,慧格大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本来他已信了几分,但既然霍丹晨身份有假,自然袁海宁的身份也可疑了。
霍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