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我错在哪里呢!我又不知道你与忠昭王素有旧交,再说了,那金羽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助他行军布阵,这叫知恩图报,我哪里有错?”自幼来,螭烺老师待我即极尽严苛,早年间于碧泱山上,面壁三五天是家常便饭,好在那时候还有小白偷偷过来陪我,谁料想如今我都已年过弱冠,他还要这般惩戒于我,更过分还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气急甩袖,僵持不允,半刻后小白近前,低声劝哄了半天,“龙衍,你听老师的话,他都是为你好,你还说不知错在哪处,你偷偷跑下山就是大错,百越境内与那百越族长一通治水,现在又跑去金羽门下与忠昭王为敌,你简直错的离谱啊!你知不知道忠昭王是谁?他可是你的族兄啊,论亲缘,你该唤他一声兄长,可是现在你看,十万大军被你弄得折损三成,连老师布下的阵法都被你搅和的乱七八糟,龙衍,你先听老师的话,他们还要商议渭南关如何守,炵关如何破,你就先面壁三天,我会去陪你的,听话,快听话,啊?”
什么,他们还没死心?还要再战炵关?
等等,忠昭王是我的族兄,忠昭王应夔贵为龙廷嗣王,乃是龙朝皇族,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族兄?他是皇族,那我……
什么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43公子衍(中)
与其说是让我面壁,不如说根本是将我关了起来。此地渭南关营区大帐,忠昭王还算客气,他寻了处鲜有人至的将军帐让我思过,奈何螭烺老师总觉得我顽劣无药可救,他又怕我万一私自走脱再惹事端,真真是恨不得要寻处牢房来直接将我锁了才好。
而我莫名其妙遭此变故,心头万千思绪理不清楚,这一时独坐帐下,方才想起昨晚一声不响离开荼口城,如今这会儿,金羽兄寻不着我,若是他再发现那几名兵士惨遭毒手,哎呀,他指不定该如何着急了。
“小白,你让老师放我出去!”
黑漆漆的四围,与牢笼几无二致,此刻我喊了半天,小白也不知到底在不在,直至许久无人应答,我垂头丧气坐回原处,这才静下心来,将当晚之事仔细思索。
自我有记忆来,好像一直都身在碧泱山,年少时候螭烺老师告诉我,他说我父亲母亲英年早逝,留下一大笔遗产置于山间,而这些年来我随他修文习武,一旦被发现有些许偷懒懈怠,轻则严词训诫,重则面壁思过,若是我再有什么过分处惹他不快,他还会长吁短叹,说什么我将来是注定要成大事的,一定要戒骄戒躁,一定要胸怀高远,一定要……,一定要……
每每耳提面命,年少时我根本半懂不懂,有时候只不过口中答应,待他一转身我便我行我素,早先小白还经常帮着我躲避老师苛责,可不自知何时起,小白也开始变得跟老师一般古里古怪,甚至有时候,小白还不如老师,老师至少不罗嗦,可小白却时常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不过这么些年自幼及长,小白一直都很照顾我,还总是很让着我。
山中岁月,清苦漫长,年少的我还真真有些顽劣异常,那时候老师叮嘱不让去做的事,我就偏偏想要去试试,那时候他越不让我下山,我就偏偏要下山,其实有一次,我曾经背着老师,甚至连小白也被蒙在鼓里,偷偷溜到过山脚下的小镇上。
现在想起来,当时也算事有蹊跷,事实上那时候我年幼远未及弱冠,有一日乘着老师和小白都不在,我一大早便偷偷摸摸自后山下,说起来真有些难堪,那时候我一路跑一路怕,山路走了一半,一见老师还没追上来,居然就因此兴奋到在路上连摔了几跤,之后我灰头土脸爬起身来,晌午时分到达山下集镇时,竟至于就那么呆呆看了好半晌,哇,果然跟小白说的一模一样,有很多很多人,还有很多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
我初开始只敢立在远处看,慢慢的就想近前去摸摸那些花花绿绿的小风车,可奇的是当我颇有些胆怯从山道上走近时,不知怎的,蓦然就有许多人围着我,在当时的我看来,那些人都很古怪,当然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人家无非是见我稚龄又身无家人陪伴,故此颇觉好奇罢了。可是那时候我被一众人团团围观,有人问我从哪里来,有人问我家人身在何方,还有人问我多大了,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一下子见着这许多陌生人,我蓦然就有些心虚,那时候我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一时间也不想再看山下好玩的东西了,满脑子就想着赶快回去,可突然之间,不知人群中有谁嚷了一声,“快看,快看那小公子的衣带,那上面是什么?天哪,龙纹啊!”
突如其来的嘈杂将我围得密不透风,甚至还有人伸手过来扯我,直扯的我头晕脑胀,好生不快,而我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这才体会到螭烺老师死活不让我下山的原因。其实严格说来,彼时的我甚至都称不上是少年,确切来说,我还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顽童,说真的,那时候我是真有些害怕了,而且还相当的后悔。
最后大概还惊动了官府,当带刀的官兵们斥开乱作一团的民众时,我甚至都记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脱身的,反正那时候我碰上了一位自称我叔父的过路人,嗯,我敢肯定那是个过路人。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位客人衣衫华美,容止清扬,他身后有数名侍从,三两车驾,其时他弯下腰一把将我抱起,对着那些官兵们悠然说笑,他说我是他偷偷跑出来的顽皮侄子,甚至还捏着我面庞让我唤他叔叔。
呵呵,现在想起来,我年幼时还真不算笨,大约想借他脱身山下,我应该是唤了声叔叔,甚至还装模作样将脑袋埋在他怀中认错道,”叔叔,我下次不敢再乱跑了。”
之后官兵们又问了几句,突然间就莫名其妙点头哈腰连连退去,而我这位半路认来的叔父便问起我家住何方,他还说要送我回家,当然了,那时候我哪敢叫人给送上碧泱山,若是被老师发现了我私自下山,甚至还差点惹出一场风波来,那我岂非又要被严令责罚,说不准面壁思过一个月不行,一年都有可能!
我在半山途中咬了他一口,跳下马车跑了。
很多年来,这件事在我记忆中一直都很特别,我甚至在小白面前也从未提起过,不过而今螭烺老师突然提及我的身世,我突然就想起这位半路认来的叔父,当时他端的是上上下下将我好一番打量,甚至还摘下了我衣带上的一颗明珠,对我笑言道,“还不说话?好,不告诉我名字,那我来猜,我猜你姓龙,对不对?”
当时他一口道出我姓龙,我自是掩不住眸中惊讶,而他一笑了然,甚至还继续道,“哈哈,我非但知道你姓龙,我还知道你名字里肯定有个字与水有关,是不是?”
虽然他还没神奇到能猜出我名姓龙衍,但初次见面就能说得如此精准,现在想起来,说不定还真与我有些渊源,只可惜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就想跑,到最后只听得他在我身后唤道,“喂,小龙你别跑啊,珠子是算是送给我了吗?我可告诉你,我真算的上是你叔叔呢!小龙,小龙……”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
十多年了,我每每忆起总觉得他肯定是在诓我,可今天想起来,不会真的有可能吧?
幼年自那时起,有一段时间我死活缠着螭烺老师问东问西,问我父亲母亲的事,还问我有没有叔父,自然螭烺老师没答出个所以然,但是我记得他冷笑过一句,他说我那些名义上的族叔们,只怕个个都巴望着我不存在呢。有些话我当时不理解,可今天一条条回想起来,总觉得其中有异。再者,就那次我山下一行,虽然没被老师和小白发现,但其后老师端的是好一阵紧张过,他愣是叱令我在后山呆了整整一年,也正是那一年内,东海郡守虺己屡屡拜访,我从前总以为他来是想请老师出山,也许,那郡守大人根本是另有所图?
难怪老师有什么访客,从来不让我见,事实上,除了老师和小白,也许从来就没有人知道我存在……
44公子衍(下)
历数幼年往事,确有不少疑点,再加上此番我随凌水先生下山,一探百越,再访南城,当初我在百越族长面前提起螭烺老师,那族长大人好生讶异,说什么螭烺老师乃当世数一数二的帝王师,后来我去往南城,金羽府中与金羽王一番畅谈,金羽王又告诉我什么“真龙现世,天下大统”,人人皆道世有真龙遗脉,指的无非是龙朝先祖之嫡血后嗣,难道说我的先祖,正是他等口中所述,龙廷正宗?
百年前帝位更替,皇族内同室操戈,彼时嫡血一脉因子息式微而日渐衰落,据说最后唯一幸存的一位亲王殿下率残部不足千,远走海外,而这百年来,龙廷当权者为求斩草除根,从未放弃过寻找败走的同宗兄弟,只是随着时年久远,再无亲王音讯,至于他身后到底有无子嗣,则更是扑朔迷离,好似传说了。
然如今乱世,数十年来龙朝之下屡有各方举事,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人冒认龙廷正宗,声称太祖嫡血,誓要讨回江山,可每至龙廷镇压,这些依托权臣的起义军败走的败走,招安的招安,到最后无一不被证明是强言附会,实则与皇族一毫也无关联。
如此这般,多少年内乱,虽然还没有人能够完全颠覆龙朝在上的事实,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取而代之,但这数十年来,各路权臣异心不断,以金羽侯自立为王为开端,这天下渐成割据之态,直至目前,尤以金羽百越,南海北天这四方诸侯坐大,当然,龙朝下还有数之不尽的草莽游勇,举义不断,可以说如今之龙廷,空有虚名,而偌大之江山,杀场指日可待。
近年来,屡有传说真龙遗脉,甚至那名臣之后凌水锦鲤还曾告诉过我,他说龙廷大内藏有真龙血,一滴即可识破血脉,而当初那些假言附会之辈,一旦为真龙血所识,哪怕到最后是投降伏罪的,同样难逃厄运,无一不死状极惨。因此,初开始龙廷当权者对真龙血颇为忌讳,而诸路反军也喜欢以嫡血正宗自居,可几番鲜血淋漓后,现而今怕是再无人敢随意冒认了。
这些事不知是真是假,然如今要成就帝王霸业,血统不过幌子,重要还在军备实力,民生后方,现在不管我身世如何,也不管老师有什么打算,其实我在碧泱山上清静惯了,就算事情真如我方才所想,万一我真是那传说中的嫡血之后,那我……,那我又能如何?
心头繁杂,腹内不平,这一时半会儿我甚至都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境,正是好生茫然间,小白进来了。小白不知与老师商量过什么,这会儿他步至我身旁,开口先问道,“今年元朔后,眼睛就一直不见好转么?”
“嗯。”
一答心不在焉,小白显然有些惊奇,今时他见我如此态度,不觉笑道,“怎么了,刚才还大喊大叫的厉害,现在知道错了?龙衍,你可知螭烺老师为何要相助忠昭王?其实你的身世……,嗯,方才老师交代过了,他让我先陪你回碧泱山,待他处理完炵关战事,会回山上仔细与你讲,那我们在此处逗留两日便回去,好不好?”
果然提及我的身世,说不准还真与我想的没什么两样,这一时小白说到炵关战事,又提起让我先回碧泱山,而我不知怎的,蓦然就一阵气闷,冷淡只道,“小白,我自己的身世我自己清楚,你告诉螭烺老师,金羽王意不在天下,更不是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夺位障碍,至少目前不是,此次炵关一战,不会有结果的。”
炵关驻扎金羽门二十万大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要金羽兄不将兵马回撤,我就不信螭烺老师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破城掠地,而此刻小白闻我所言,端的大惊,“龙衍,你说什么呢,你的身世你自己当真清楚?既然清楚,那为何还要相助金羽王,你知不知道忠昭王因与你亲缘最近,又屡次相助老师,已为龙廷猜忌,上次他截杀金羽王不成,好容易就势请下渭南关大军,此番十万兵马征战炵关,若能赢,赢的是兵家必争之地,渭南与炵关一线,雄关两座,良田万顷,这可是绝佳的拥兵之地,你难道不懂?”
小白言至此,我心中早已□不离十,这会儿我不知怎的就是气闷,虽然他所言无错,虽然螭烺老师用意高明,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一时竟又出言不逊道,“小白,你叫老师别做梦了,此番我相助金羽王,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