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俨没有去放烟花,他只是站在楼梯口,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姐弟俩用自己刚才点燃的那支烟凑到那些烟花的引线上,然后微弱的火光开始沿着那根线蔓延,伴随着一次次“嘭”的声响,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将原本深沉的夜幕一点点染上了炫目的颜色和光彩,清晰的映出了地上那两张相似的眉眼间单纯而畅快的笑意,他第一次觉得其是容池那小子也没有那么讨人厌,而容清那温婉的容貌,这时候却被那五光十色的天幕染出了前所未有的清丽,比夜色中所有盛开的烟花都要来得惑人。
这一幕,宋俨记了很久很久,就是她身上那种摄人心魄却偏又带着些安定人心意味的美,简直就像是毒药,终他一生都没有能够戒掉,当然,他也从未想过要戒掉。
……
第二天的早上下了很大的雪,虽然并不是没有见过下雪,只是南方的冬天,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很少见的,容清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这大概,也算是瑞雪兆丰年吧?
下午的时候宋俨出了门,容清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是点了点头,叮嘱他下雪天开车小心,早些回来吃晚饭。
大年初一的下午,宋俨在一片雪色之中,踏进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的“家里”,不是那幢充满了容清和他的痕迹和气息的小别墅,而是曾经他和母亲居住的那栋房子,也许……曾经还有祖父和父亲。
屋子里有些冷清,常年照顾宋夫人的钟阿姨闻声看向门口,讶异中又带了些惊喜,宋俨摇了摇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然后一路去了院子里。
果然,那个人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手边是热气腾腾的红茶。宋俨恍惚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容清,她也喜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茶看书,但是她身上总是有一种温暖的气息,而眼前这个人,一如既往的优雅却疏离。
“妈。”宋俨开口,声音里有些生涩,仿佛是并不习惯这个亲密的称呼。
女人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他,笑了起来——就是那种最恰到好处的笑,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淡:
“你回来了?”
“你找过容清了?”宋俨没有回答,开门见山的问,然后就看见对面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她一毕业我们就会结婚。”宋俨的声音陡然间沉了下来,“无论谁说什么。”
宋夫人微微仰头,眼前的男人身形俊挺,气质冷峻沉稳,早就全然不是记忆里那个小男孩了——事实上,她关于他的记忆真的不算多,无论是他小时候还是已然成年的现在。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道:“别人说什么你都可以不在意,那么容清自己呢?”
“你可以不在乎容清是不是能在你开疆扩土的时候助上一臂之力,但是容清又是不是能忍受那些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那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应酬和虚假?据我所知,无论是容家还是周家,几代行医,都是口碑极好、一心悬壶济世的名医。这样的婚姻,你还认为是合适的吗?”
“你对她,对你自己,就这么有信心?”
他听见他的母亲这样问他,每一个字都无比尖锐,她却仍然是那样恰到好处的语气,清贵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完结了……突然就觉得有点不舍得啊QAQ
☆、信任
第55章
信任
其实有时候宋俨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容清是很相似的;就好比都永远是那样不紧不慢、淡然自若的样子;可是大概因为是医生的缘故,容清的淡然中总是带着些许的温柔;而母亲她……强势;优雅,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得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却好像总是很冷漠,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
他知道他的父母是很常见的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只是两家利益的结合罢了。父亲先天不足;身体很弱,在他出生了没几年之后就去世了,母亲是个典型的名门闺秀,手腕过人,无论是父亲在时还是去世之后,她在商场上都帮了宋家不少的忙。在宋俨关于父亲的为数不多记忆里,他的父母之间虽然没有爱情,却也从来没有争吵过,是真正的相敬如宾,只是这样“和睦”的相处,留给宋俨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冷漠了吧?就好像对方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一样。
而至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对自己,并不能说是不好,甚至她可以说是尽到了所有母亲该尽的责任,但宋俨却只觉得——格式化,连一个笑、一句问候都像是经过精准的计算,不该问的觉得不多问,不该做的绝不去做,仿佛只是出于责任,“应该”这样做,而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她关心他。
后来他的年岁渐渐长了,他就越来越不想看见那个优雅从容的身影,买了房子以后,整年都难得回去一趟,而那个被他叫做母亲的人,也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表示。
宋俨觉得他大概永远都是看不透这类人的,无论是母亲还是容清,她们波澜不惊的眼神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和心情,他从来都猜不到。
现在,这个一向不在乎他做什么的人,突然来告诉他,他爱的人并不适合和他一起步入婚姻。怎么,是因为这影响到她所算计的利益了么?真是可笑……
“有。”沉默了半响的男人看了眼桌上冒着雾气的红茶,淡淡道,“我有信心。”
“是吗?”宋夫人端起茶,轻呷了一口,“怎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不觉得……看不透她吗?”
如果说宋夫人自己是心思细密、因为复杂而难以看透,那么宋夫人觉得,容清那样的人,就是因为太过简单,反而也难以看透。
宋俨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的确看不透她,但是我相信她。”
是,他仍旧觉得看不透她,有时候仍然难以猜到她的想法、她的心思,可是他信她。有些东西终归是他无法看透的,可是他能清清楚楚看到的是,容清正在学着对他坦白,学着依赖他,学者对他交付所有的信任,学者对他撒娇耍小性子……她说她会陪他走下去,他就相信。
“你知道,容清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吗?”宋夫人忽然轻声地笑了起来,宋俨扬了扬眉,示意她自己想知道答案,宋夫人笑了笑,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前方,眼神有些幽深,喃喃道,“她说,宋俨如果要靠妻子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那么宋俨也就不是宋俨了。”
宋俨先是一怔,继而有些难以克制地低声笑了起来,容清这句话,不就是和自己刚才的话一样,是在告诉他的母亲,相信对方会和自己一起走下去吗?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心里就已经有他了。他忽然就生出一种想要马上见到她的渴望来,几乎连一刻都不能等……
“不管怎么样,过几天我会带她来见你,婚期定好之后也会提前告诉你的。”宋俨抬手看了看表,转身打算离开,刚走了几步,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早晨开始的大雪,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停了,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比之前下雪时的气温更低,满目的银白固然赏心悦目,可风一吹,除了抖落枝丫上的残雪,那刺骨的温度更是让人忍不住微微战栗,宋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有些不自在地披到了对面人的身上,低声道:“多穿件衣服或者进屋去吧,天冷。”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院中那人的身子僵了僵,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一□上那件明显比自己的身材要大上好几号的黑色大衣,衣服上还残留着先前那人身上的温度和清冽的气息,让她一时有些发怔,回头,早就已经看不到半点人影,她沉默了一下,拢了拢大衣把自己包裹住,低头,渐渐地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来,比之前所有的神情都要来得温柔和慈爱。
……
宋俨这一趟并没有去很久,回到容清家的时候也不过才一两点而已。宋俨没有敲门,容清前几天已经给他配了家里的钥匙,宋俨直接就开了门进去。家里很安静,宋俨看了看,容池的房门关着,也不知道是出门了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其实都没差别,反正他就算是在家也不会出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宋俨把钥匙放回口袋,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想了想,转身去了容清的卧室。
容清这几天又是大扫除又是置备年货的,大概是真的累坏了,昨天又因为要守岁熬到了半夜,今天下午闲下来,难得没有像平时一样看书,倒是抽空睡了个午觉,宋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容清整个人在被子里侧卧着团成了一团,本来她身量就不高,这么一来,倒是更加显得娇小,黑色的长发在浅蓝色的床单上铺散开来,强烈的反差把她的皮肤衬得更白,脸上的气色倒是不错,微微泛着粉色,嘴微张着,看起来睡得很是安稳。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神农本草经》,大概是睡前刚刚看过……
宋俨笑了笑,关上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还顺手上了锁,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容清本身就阳虚,常年手脚冰冷又畏寒,宋俨一躺进去,她本能地就往热源靠了靠,宋俨轻笑了一声,伸手搂住她,也闭上了眼。
其实他是不困的,相反,自从刚才从母亲那里听到了容清说的话,他回来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兴奋的,只是没想到容清睡着了,而他又不忍心叫醒她,所以才爬上了床陪她一起。可也许是因为实在太过安心了吧,刚合上眼没多久,宋俨就这么陪着容清一起睡着了。
容清这一觉睡得无比温暖,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原本说下午要出门的人,忽然间想起第一次在他家里醒过来的早晨,那时候又是无措又是苦涩,现在却只觉得温暖和安全,忍不住轻声的笑了起来。
“醒了?”
“我吵醒你了?”容清看了看一样也是睡眼惺忪的男人,声音不像平时的清冽,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沙哑,倒是多了几分慵懒的意味。
“没有,正好也醒了。”宋俨低头凑过去,“起来?”
容清点点头,伸了一只手出被子,马上就又缩了回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往宋俨的怀里又缩了缩,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好冷。”
宋俨被她难得的撒娇逗乐了,伸手去给她捂手,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笑:“那就躺着吧。”
容清点点头,在他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闭了眼打算继续睡,就听见宋俨忽然道:“我下午去见过她了。”
容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宋俨的母亲,睁了眼抬头去看他,等他说下去。
“对不起,”宋俨低头去吻她,“以前是我疑心重……”
容清摇头,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笑着仰头凑了上去。
床上实在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本来很温馨很美好的一个吻,不知怎么,渐渐地就变了味道,等到容清终于把所有的睡意都甩干净了之后,才发现宋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翻身压了上来,原本的相对侧卧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危险的姿势,身上的人呼吸越来越粗重,在自己腰间摩挲的手温度也越来越高,容清好不容易被放开了唇,低喘了几声,伸手去推他。倒不是她矫情或者欲擒故纵什么的,而是……
“别闹,阿池在家呢!”
“门锁了,他进不来的。”宋俨扣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后环住自己的腰,伸手去解她睡衣的扣子,在触到那一片白皙滑腻的肌肤时,呼吸越加急促,声音里渐渐染上了欲/望的色彩,“我们小声些,他就不会听见了。”
“宋俨!”容清简直都要被这人给气乐了,少见地急红了眼,推拒得更加厉害,忽然就听见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了顿,容清最先反应过来,趁他不注意抽了手抵住他的胸口,皱眉问:“什么东西掉了?”
“不知道。”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宋俨黑着脸看她,很明显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自从他们住回容家,因为容池那个碍眼的电灯泡,他就没有能好好地和容清亲近过。
容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轻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先把东西捡起来。”
宋俨愣了一下,很快就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那个“先”字,眼睛一亮,当下就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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