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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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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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派救护车到艾略特公园!”父亲说。
  “万圣节警戒状况?”那声音说,“万圣节紧急状况?喂?喂?”
  “耶稣基督,今天是万圣节!”父亲说,“天杀的鬼机器!”他吼道,一拳打在仪表板上,另一拳则往霍华德·塔克悄无声息的胸口重重一捶。
  “我们叫得到救护车!”弗兰妮说,“学校有救护车!”
  于是我跟她一起奔过艾略特公园,四处都沐浴在新罕布什尔旅馆的强光下。“老天爷。”爱荷华巴布说,我们在松树街的公园入口正好撞见他。他正望着耀眼的旅馆,仿佛以为旅馆没等他就开张了。在不自然的灯光中,巴布教练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但我想他只是看起来跟实际年龄一样大而已——一个为人祖父、马上就要退休的教练,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
  “霍华德·塔克心脏病发!”我告诉他,跟弗兰妮继续奔向得瑞中学——那里也有各种令人心脏病发的把戏,尤其在万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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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弗兰妮输了一场架(1)
万圣节这天,得瑞镇警局照例只派老霍华德·塔克巡逻艾略特公园,然而州警局却派了两辆警车巡视得瑞中学,校内警力也增加一倍:得瑞中学虽没什么传统,万圣节的恶作剧可是远近驰名。
  把学校的牛绑在汤普森女中的球门上这回事,就是发生在某年的万圣节;另一年,又有头牛被牵进得瑞体育馆的室内游泳池,这畜生对氯严重过敏,结果被折磨得溺死在水里。
  还有一年,镇上四个傻小孩跑到得瑞的宿舍要糖果,被绑架了一整夜,还给一个扮成刽子手的学生剃光了脑袋,其中一个吓得一星期不会讲话。
  “我恨万圣节。”弗兰妮说。街上看不到几个小孩出来要糖果,得瑞的小孩都怕万圣节。我和弗兰妮跑着跑着,不时会遇上一两个头戴纸袋或面具的胆小鬼,被我们吓得退避三舍。还有一群小孩——一个扮女巫,一个扮鬼,两个扮成最近一部火星人入侵电影的机器人——望见弗兰妮和我跑上人行道朝他们过去,连忙躲到一户有照明的人家门口。
  路旁满是坐在车里忧心忡忡的家长——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户按门铃,他们则四处留意危险人物。苹果里的刀片、巧克力饼里的砒霜——这些常有的疑虑必定都萦绕在路旁的家长心上。有个忧心过头的父亲把车灯瞄准弗兰妮和我,跳出车子就要追。“喂!你们两个!”他吼道。
  “霍华德·塔克心脏病发!”我喊道,一听这话,他似乎就没兴致追了。弗兰妮和我跑过活像墓场入口的大门,直奔得瑞中学的运动场,经过尖顶铁栅的当儿,我试着想象爱塞特周末的景象——到处在卖小旗子、毛毯,还有加油用的响铃;这会儿,它只是个死气沉沉的大门。一进去,就有群小孩冲着我们狂奔而来,没命地往外逃,脸上的惊惶与万圣节面具不遑多让,身上披的南瓜色和黑白塑料撕得破破烂烂,每个人都像进了小儿科诊所似的惨叫连连——又怕又哭,气都喘不过来。
  “耶稣基督。”弗兰妮说。他们见我们也躲——仿佛弗兰妮穿着吓人的打扮,而我戴着全天下最可怕的面具。
  我抓住一个小男孩问:“怎么回事?”但他又挣扎又尖叫,还想咬我的手——他全身湿漉漉,抖个不停,还有股奇怪的味道,身上的骷髅装在我手里碎成一片片,活像稀烂的卫生纸或剥落的海绵。“大蜘蛛!”他没头没脑乱叫一通。我放他走了。
  “到底怎么了?”弗兰妮对孩子们喊,但他们去得跟来时一样快。运动场就横在我们面前,漆黑而空旷;尽头是得瑞的校舍和宿舍,几乎没半点灯光,像一排大船停在浓雾笼罩的港口里——仿佛人全睡了,只剩几个用功的好学生在“焚膏继晷”。但弗兰妮和我知道得瑞的“好”学生少之又少,就算有,恐怕也不会在万圣节的晚上用功——而那些没光的窗口,也不代表有人在睡觉。也许他们正在熄灯的房里摸黑喝酒,互相骚扰,或者折磨那些逮来的小孩。也许校园里正盛行一种新宗教,必须在晚上举行仪式祭典——而万圣节就是它的最终审判日。
  有点不对劲。橄榄球场靠这边的白木球门看起来白得出奇,虽然这是我此生见过最黑的夜。球门看起来太过阴森,也太过显眼。
  “我们应该带哀愁来的。”弗兰妮说。
  哀愁已经“与我们同在”了,我想——弗兰妮还不知道,今天父亲才带哀愁到兽医那里,让这只老狗永远安息。我们瞒着弗兰妮——当然,莉莉和蛋蛋也不在场——经过慎重的讨论才作了决定。父亲对母亲、弗兰克、我和爱荷华巴布说:“弗兰妮不会谅解的。”父亲说:“莉莉和蛋蛋还太小,问也没用,他们不会讲理。”

04 弗兰妮输了一场架(2)
弗兰克并不喜欢哀愁,但对它的死刑宣告也显得有些难过。
  “我知道它不好闻,”弗兰克说,“但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
  “在旅馆就很要命,”父亲说,“它的胀气无药可救。”
  “而且它也老了。”母亲说。
  “如果你们老了,”我对母亲和父亲说,“我们也不会急着要你们安息。”
  “那我呢?”爱荷华巴布说,“我猜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看来我放个屁也得小心,否则就得进养老院了!”
  “你说这话也无济于事,”父亲对巴布教练说,“真正爱那只狗的只有弗兰妮,也只有她会伤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别让她难过。”
  父亲显然认为事先知情会带来十之八九的痛苦。他并不怕征询弗兰妮的意见:他早就明白弗兰妮会怎么想,也明白哀愁非走不可。
  我不知道要等搬进新罕布什尔旅馆多久,弗兰妮才会注意到放屁老狗不见踪影,到处嗅着想找出它的味道——到时候,父亲一定得摊牌。
  “呃,弗兰妮,”我想象父亲会怎么开口,“你知道哀愁不可能返老还童——也不可能自己控制大小便。”
  在漆黑的天幕下走过死白的橄榄球门,我一想到弗兰妮会有什么反应,不禁打了个寒战。“刽子手!”她会骂,然后我们人人面露愧色。“弗兰妮,弗兰妮。”父亲会说,但弗兰妮一定会闹得惊天动地。我对那些将要住进新罕布什尔旅馆的生客感到抱歉,弗兰妮能发出千百种把所有人都弄醒的声音。
  接着我发现橄榄球门哪里不对劲,球网不见了。难道球季结束了?我想。不,如果橄榄球赛还有一星期才打完,橄榄球赛至少也剩下一星期。我还记得过去在下第一场雪之前,网子都会留在球门上,仿佛得来场大雪,管理员才会想起自己分内的工作。球网会网住来回飘飞的雪花,仿佛致密到能沾满灰尘的蜘蛛网。
  “球门的网子不见了。”我对弗兰妮说。
  “那怎么了?”她说,于是我们转了个弯走进树林里。即使在黑暗中,我们也找得到那条捷径——那条橄榄球队专用、别人都避开的小路。
  万圣节的恶作剧?我想。偷走球网要干吗……接着理所当然地,弗兰妮和我立刻跟网子撞了个正着。只一眨眼,我们全身都罩在网里——里头还有两个跟我们一样被逮住的,一个是得瑞的一年级新生,名叫费尔斯通,脸圆得像轮胎,软得像某种乳酪;另一个是镇上来的万圣节小孩,扮成猩猩,不过身材看来比较像蜘蛛猴。猩猩面具挂在脑后,所以从背后看是一副猴相,面对他惊慌失措的脸,才看出是个吓坏的小男孩。
  这是个常见的丛林陷阱。小猩猩在里头疯了似的挣扎,费尔斯通想躺好,但网子摇个不停,他一下子撞到我:“对不起,”一下又去撞弗兰妮:“上帝,真抱歉。”我试着想站稳,但下面的网老把我的脚往上扯,上面的网则把我脑袋朝后拉,害我一再跌跤。弗兰妮为保持重心,四肢都朝下伏着。跟我们一起待在网里的还有一个大牛皮纸袋,小猩猩的万圣节收获洒得到处都是——甜爆米花和黏糊糊的玉米粒在我们身下粉身碎骨,包棒棒糖的玻璃纸则发出沙沙声。扮猩猩的小孩声嘶力竭地尖叫,眼看就快转不过气了。弗兰妮搂住他,想让他安静下来。“不要紧,这只是个恶作剧,”她说,“会放我们走的。”
  “大蜘蛛!”小男孩大叫,在弗兰妮怀里又扭又打。 。 想看书来

04 弗兰妮输了一场架(3)
“不,不,”弗兰妮说,“没有什么蜘蛛,他们是人。”
  但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倒宁愿是蜘蛛。
  “抓到四个!”有人说——一个我早在更衣室听熟的声音。“妈的,一次抓到四个!”
  “一只小的,三只大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不是抱球的,就是专门阻挡的——我分不清楚。几支手电筒在夜色里像眨眼睛的机器蜘蛛,盯在我们身上。
  “嘿,瞧瞧谁来了。”发号施令的四分卫奇柏·道夫说。
  “她有双好看的小脚。”哈罗德·斯沃罗说。
  “漂亮的皮肤。”切斯特·普拉奇说。
  “笑起来很好看。”兰尼·梅兹说。
  “还有全校最棒的屁股。”奇柏·道夫说。弗兰妮跪着不动。
  “霍华德·塔克心脏病发!”我对他们喊,“我们得去叫救护车!”
  “放那只蠢猴子走。”道夫说。网子动了一下。哈罗德·斯沃罗黝黑的手臂抓住扮猩猩的小孩,把他拖出蜘蛛网。“给不给糖啊?”哈罗德说。小猩猩跑走了。
  “费尔斯通,是你吗?”道夫问。手电筒照在温驯的男孩身上,他的两膝像胎儿一样蜷到胸口,双眼闭起,一手掩在嘴上,似乎想在网底睡觉的样子。
  “菜鸟,”兰尼·梅兹说,“你在干啥?”
  “他在吸指头。”哈罗德·斯沃罗说。
  “放他走。”四分卫道夫说。切斯特·普拉奇惨不忍睹的脸皮在灯光里闪了一下,把冬眠中的费尔斯通从网里拖出来。接着是一小阵肉打肉的声音,我们听见费尔斯通醒过来,三两下就走掉了。
  “好了,瞧瞧我们还有谁。”奇柏·道夫说。
  “有人心脏病发,”弗兰妮说,“我们真的得去医务室叫救护车。”
  “现在你哪儿都甭去了。”道夫说。“喂,小子,”他对我说,把手电筒往我脸上照,“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嗯?”
  “知道个屁。”我说。网外有人踢我一脚。
  “我要你乖乖待在大蜘蛛网里,”道夫说,“等到我们叫你走,你才能走,懂了没?”“懂才鬼。”我说。又有人踢我一脚,这回重了点。
  “放聪明点。”弗兰妮对我说。
  “一点不错,”兰尼·梅兹说,“放聪明点。”
  “那么,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弗兰妮?”道夫说,但弗兰妮没搭腔。“我要你再带我去一次那个‘就我们俩’的地方。还记得吧?”
  我试着往弗兰妮爬去,但有人收紧了我身上的网子。
  “她跟我一起留下!”我叫道,“弗兰妮跟我一起留下!”
  这下我屁股贴地,网子收得更紧了,有人压在我背上。
  “别为难他,”弗兰妮说,“我带你去。”
  “留在这儿别动,弗兰妮。”我说,但弗兰妮让兰尼·梅兹把她拉了出去。“想想你说过的话,弗兰妮!”我对她喊,“记得吗——第一次的事?”
  “那大概不是真的,”她无力地说,“也许根本没意义。”
  接下来她大概试着想逃,因为我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扭打声,兰尼·梅兹喊道:“呵!你这狗娘养的!”然后又是一阵肉打肉的声音——我听见弗兰妮说:“好!好!你们这群畜生。”
  “兰尼跟切斯特会帮你找那个地方,弗兰妮,”奇柏·道夫说,“好吗?”
  “你这个屎蛋,”弗兰妮说,“见鬼的屁眼!”她一说,我又听见肉打肉的声音,弗兰妮说:“好!好。”
  压在我背上的是哈罗德·斯沃罗。如果我没被网子缠住,或许还能跟他一拼,可是我动弹不得。
  “我们会回来找你的,哈罗德!”奇柏·道夫喊道。。 最好的txt下载网

04 弗兰妮输了一场架(4)
“好好看着,哈罗德!”切斯特·普拉奇说。
  “会轮到你的,哈罗德!”兰尼·梅兹说。三人笑成一团。
  “我不用轮。”哈罗德·斯沃罗说,“我不想惹麻烦。”但他们已经走远了。弗兰妮还在骂个不停——只是离我愈来愈远。
  “你有麻烦了,哈罗德,”我说,“你知道他们要对她干什么。”
  “我才不想知道,”他说,“我不惹麻烦。我到这狗屁学校就是来躲麻烦。”
  “现在你就麻烦了,哈罗德。”我说,“他们要强暴她。”
  “也许吧,”哈罗德·斯沃罗说,“不过跟我无关。”我在网里挣扎了一会儿,但他轻轻松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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