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萌夫- 第17部分

　　从蛇山回来，海棠又开始匆匆收拾行李。阿爹已经说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启程奔洛阳。



　　“阿爹，我也一起去吧？长这么大，我都还没怎么出过门呢？”听说海棠、黄叙要去洛阳，海诚也动了心。



　　“不行”，海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要跟棠儿一起去，家里不能缺人，虽说你二叔在，可你二叔不会武艺，若是有什么事情，还得你照应……”



　　“好吧。”



　　从宛城出来，看着城门口一直努力挥动双臂跟她告别的弟弟妹妹，以及旁边静静站着的阿娘，海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要说‘父母在不远游’。



　　挥泪踏上前往洛阳的寻亲之路，海棠的心中既有兴奋，激动也有忐忑，彷徨。



　　宛城距离洛阳四百多里，一路上随处可见都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饿的瘦骨嶙峋的难民。



　　为了避免难民哄抢，也为了不让海棠见识太多黑暗，海柱带着他们专拣人少的小路走，然而即使是这样，还是让海棠看到了两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悲剧——易子而食。



　　曾经，看小说看电视时看到易子而食，海棠曾经想过，要经历怎样的无奈，挣扎，绝望，人们才能抛弃心中道德的底线，抛弃亲情，人伦，去吃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这个答案，此时就在海棠面前。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还这么小？他们是你们的孩子？”这是海棠来到汉末后，第一次嘶吼，第一次歇斯底里。



　　“你以为，我们想吗？可是如果不……如果不……这一家子都得死……都得死啊……”孩子的父亲，饿的瘦骨嶙嶙，皮包骨头的脑袋上顶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特别恐怖。许是海棠的质问，触及了他心中最后那根玄，他奔溃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你不要怪我阿爹，我是自愿的。”同样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憋着眼泪，怯生生的看着海棠，“我们一路逃难出来，能吃都已经吃了，阿爹也是怕我们几个被人捉去吃了，才挑的这小路走，可是，如果今天再没有吃的，我阿娘，阿爹，还有哥哥弟弟都会死的，我已经死了一个弟弟了……”



　　“呜呜……”小丫头话还没有说完，海棠就受不了，捂着嘴跑开了。



　　另外一家情况也差不多，都是逼到实在没有办法，又舍不得一家子都去死，才迫不得已易子而食。



　　“我们也是无法，但凡有一丁点办法，我们也不会如此啊，前几天，我大儿子实在饿得受不了，进了山，我们只听到几声虎啸就再也没见儿子出来……”



　　“哎，大家都一样，我们家也是幽州逃难过来的，后来在宛城安了家……如果不是棠儿……哎，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些干粮，你们先……”海柱自己也带着家人逃过难，自然知道那有多难，再看看旁边光秃秃的树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爹，他们太久没有进食，就这样吃容易出事儿，还是拿了瓦罐煮点粥给他们吃吧。”跑到一边平复了下情绪，海棠就在黄叙的陪同下走了回来。



　　“对对，棠儿说得对，还是喝粥好……”海柱擦了擦眼角，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他们此行带的唯一一件陶罐，从水囊里倒了大半水进去，然后放入黄叙递过来的小米，将陶罐放到刚刚这两家准备煮孩子的架子上。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阿爹和黄叙去煮粥，海棠没事干，就把刚刚的小丫头抱到了怀里，三言两语的跟两家人聊天。



　　“还能如何？”瘦弱的中年汉子苦笑，“能不能活着都还是两说呢，现在就想着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你们，可愿意卖身为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现在是初冬，又没什么吃食，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再过些日子，就算能找到吃食，也冻死了。倒不如买下他们，带他们去洛阳，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愿意，愿意啊，小姐，只要小姐能够给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愿意啊！”中年汉子一听海棠要买下他们，激动的跪在地上就磕头，不仅他自己磕，还招呼身边的人一起。



　　海棠慌忙去扶，那汉子却死活不起，磕的脑袋都见了血。



　　“你们要是不起来，我就不买你们了。”不得已，海棠寄出了杀手锏。



　　果然，话音刚落，他们就一个个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脑袋上都是血。



　　“棠儿，怎么了这事？”留下黄叙看着火，海柱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



　　“阿爹，我想买下他们……我们家虽然也穷，但是一口吃的还有，等到开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做点生意，总能养得起他们的。”海家虽然不愁吃喝却也算不上什么大富，一下子买这么多人，海棠怕海柱不同意，心下有些忐忑。



　　“买了，就买了吧，别的不好说，一口吃的总是有的。”海柱叹气。



　　刚好这会儿，黄叙的粥煮好了，海棠便招呼两家人过去喝粥。



　　海柱他们带的陶罐不大，烧出来的粥也就够一人一小碗的。



　　“小妹妹你怎么不喝了？”小丫头一直跟在海棠身边，所以她做了什么，海棠都看的一清二楚。接了粥碗小丫头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一直在看人。



　　“我喝了，剩下的留给弟弟喝，弟弟还小。”



　　“弟弟还有，这锅粥喝完了，我们再烧，好不好？你这一碗，你自己喝。”眼睛一酸，海棠怕眼泪再落下了，赶紧憋住。心下却为小姑娘的懂事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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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做人要讲良心
　　小姑娘叫小草，姓何，那个衣衫褴褛，饿得瘦骨嶙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是她阿爹，叫何山。



　　何山一家五口，刚刚三十出头的何山，何山媳妇赵氏，小草，还有小草的哥哥何粮，弟弟何满，原本还有一个更小的，只可惜，前几天饥寒交迫之下死了。



　　另外一家姓钱，跟何山不是一个地方人。



　　钱家跟曾经的海家一样是一大家子逃难，主事的，就是那个跪下来给海棠磕头的那个中年汉子，叫钱贵。钱贵的长子已经喂了老虎，现下还有十四岁的次子钱福，八岁的小儿子钱多，以及钱贵的两个弟弟一家。



　　一连煮了三锅粥，钱、何两家的人一人都吃了一碗后，海棠就不让再煮了。



　　他们带的吃食不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人太长时间没吃东西，肠胃功能比较弱，一时间吃太多，对他们并不好。



　　吃完饭，阿爹把两家主事的何山、钱贵叫到跟前，问了一下两家的情况。并且告诉他们，他们此行要去洛阳，若是同意卖身，就跟着他们一起，若是不愿意，明日可以离开。



　　眼瞅着就要一家都饿死了，能够有条活路，即使是卖身他们也是愿意的，对于去不去洛阳，何山、钱贵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老爷，奴听说往洛阳去的虎牢关已经闭关了，而且正在往外轰赶逃难的流民，我们要过去恐怕不容易啊。”



　　“还有这事儿？”外面的消息，海柱也不是很清楚，乍一听说虎牢关闭关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放心，这不要紧，到时候我们先进去给你们买点好衣服，你们换上，然后再交了过关税，他们应该不会为难。”



　　“是，是，多谢老爷。”两人感激的跪地上又给海柱磕了几个头。



　　“阿爹，今儿，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就在这附近歇了吧，明儿再赶路。”现在已经是下半晌了，要是只有他们三个倒是还可以再走一会儿，可现在跟着何、钱两家十几口人，看他们的样子恐怕也走不动。倒不如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有了力气再走。



　　“行”之后众人各地安顿。



　　海柱在附近找了个背风的斜坡，又将马牵了过来，隔成一个小空间，然后在中间引了一堆篝火，三人就在篝火边坐了下来。钱贵、何山有意上前帮忙、伺候，被海柱拒绝了。



　　“他爹，我们这是真的遇到好心人了？不会饿死了？小草也不用被……”今天海棠煮粥，何山媳妇也有幸喝了一小碗，虽然只是一小碗，却浓稠的很，喝下去让人整个人似乎都活过来了一般。



　　“是啊，遇到了好心人，老爷，小姐都是好的，给我们熬这么稠的粥，以后，我们跟着老爷、小姐，可得好好报答人家。”何山动了动胳膊，让怀里的小闺女睡得更舒服些。就着旁边的火光，何山低头看了看已然睡着的小闺女，又看了看旁边抱在一起取暖的两个儿子，“这次要是能活下来，我们这一家子的命就都是老爷，小姐的，我何山一定拼死以报。”



　　“应该的，只可惜了小宝，要是他能再撑两天……”



　　“好了，别想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想到没有撑下来的小儿子，何山拍了怕媳妇的手，眼角也湿润了。



　　同一边，钱家也围坐在篝火边。



　　“大哥，我们这一大家子，真的都要卖身为奴？可不可以卖一半……”钱家原本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富户，只是这几年年成不好，即使有三四十亩地也养不活家人，加上村里一时间死了不少人，到处传闹瘟疫，钱贵就带着一大家子逃了出来。



　　刚出来时，两个老的还在，后来日子越来越惨，两个老的，想着把吃食省下来给儿孙，就相继都饿死了。钱家老二是村里唯一一个念过书的，有些傲气，这会儿听说要卖身为奴，哪里愿意？



　　“二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卖一半？难不成你还想着卖一半，然后让老爷养我们一大家子不成？老爷，小姐今天能够给我们口吃的，救我们一大家子的命，那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想？”钱家老三没读过什么书，因为有点身手，算是当地的游侠，为人相当忠直，这会儿听自家二哥说出这么没品的话，立马就急了。



　　“我怎么想了？我不过就是不想为奴罢了。这有什么错？再说了，就算为奴那也要看，给什么人当奴才吧？这家人明眼就能看出来，也就是一般人家，我们卖身给他们，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钱家老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一心为家里好，怎么就都用那副眼光看他？



　　“哎”钱贵看着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兄弟，叹了口气，“二弟，大哥一直知道你有野心，想要出人头地，大哥也不拘着你，大哥这一家三口是卖定了，大哥没什么出息，只求个活路。你们一家若是不愿意，大哥也由着你们，只一条，若你果真不愿意，那明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不要再跟着我们，以后生死由天……”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现在让我们一家离开，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钱家老二不乐意了，他可没想这会儿就离开，他想的是等到了洛阳，再跑，反正他们现在也还没签卖身契，即使跑了也算不上逃奴。



　　“二哥，那你想怎么样？卖身你不愿意，让你走你又不走，难道你还想让老爷，小姐白养你怎么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他们白养了，我也可以去找吃的啊？再说，只是到洛阳而已，他们又不缺吃的，多养几个人怎么了？”



　　“二弟……”钱贵不想这么晚了因为自家这点事儿，把老爷、小姐吵醒，因此虽然生气，却声音压得很低，“做人要讲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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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关头镇（二更）
　　二更没有放到存稿箱里，回来后才发现，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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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海棠还没醒，钱贵就过来请罪来了。原本，钱贵想把他二弟一起带过来的，又怕他二弟不知好歹，出言不逊，才自己一个人过来。



　　“老爷，我二弟一家想到别处投亲……老爷看……”昨晚上钱老二软磨硬泡想要钱贵通融，让他们跟到洛阳，然后再离开。可是钱贵受海家活命之恩，一心卖身入海家报恩，又怎么能如此坑害海家？因此，一大早他就过来将此事禀告。



　　海柱听了钱贵的话后，倒没太大感觉，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自己，恐怕他也会很犹豫，不甘。因此，海柱并未苛责钱贵，出于主仆情义，海柱还从已经不多的米袋中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