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陪爸喝个酒也讲价钱了？”林建安瞪了他一眼，“我说喝白的就是白的。”
“爸，您别误会，我是怕您喝了胃烧。”林辰风忙解释道。
“胃烧又怎么样？”林建安不以为然地说道，“男人喝酒就是图个痛快，如果喝个酒也瞻前顾后，那还搞得起什么大事来？”
“是，是，”林辰风忙点头道，“那就喝白的吧。”
林辰风接过父亲手中的酒瓶，开始开盖布酒，斟到林辰雨时，他苦着脸说道：“大哥，你少斟点，多了我喝不了。”
“废话，”林辰风笑道，“爸刚才不是说了吗？喝酒就是图个痛快，再说你性子比较软，就是应该多喝点酒操练一下，男人胆子太大不好，但是胆子太小，也不是个事儿。”
“嗯，你哥说得对，你是应该操练一下，”林建安在一旁点头道，“我们王家人不下软蛋，酒量小不是问题，多吐几次就好了。”
“看你们父子俩，怎么端着辰雨喝酒呢？”林芝兰心疼小儿子，忍不住抱怨道。
林建安不理她，而是端起酒杯对林辰风和林辰雨说道：“来，我们父子仨先走一个，喝酒没气氛，喝着也不痛快。”
林辰风忙站起身来道：“爸，还是我敬你吧，这些年你和妈都辛苦了。”
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林辰雨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来，苦着脸把酒喝干了，林建安看着兄弟俩不同的表现，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然后也把杯中的酒干了。
酒过三巡，父子三人的脸上慢慢都染上了一点霞光，于是桌上的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林建安首先开言道：“风儿，说实话，知道你要下来挂职，我心里确实不痛快，因为这是一件很折面子的事情。”
“爸，是我没用。”林辰风有些黯然地说道。
“不，这和你没关系，”林建安掂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道，“这就是现实，因为我自己以前也经历过。”
“爸，你……”林辰风有些疑惑地问道。
“其实在十多年前，我是有机会再上一步的，”林建安脸上露出一股追忆的神情，“如果我那时候能上一步，现在就不是这样子了。”
“爸，那你怎么不上呢？”林辰雨喝了酒之后，胆子果然大了很大，所以毫不犹豫地问道。
“我当然想上，而且也做好了上的准备，”林建安端起酒杯轻轻地汲了一口，“但是最后被别人阴了一把，所以没上得了。”
“噢？”林辰风微微掀了掀眉。
林辰雨却大叫道：“爸，是谁？是谁阴了你？”
“你嚷什么？”林建安瞪了他一眼，然后望着林辰风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根究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官场上的事情，不到板上钉钉的时候，你决不可以轻信。”
“我知道了。”林辰风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说实话，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林建安拿起酒瓶给儿子斟了一个，又给自己满上，“这也是我一门心思要你走官路的原因。”
“噢。”林辰风点了点头，对父亲的话表示理解。
“其实我知道，官路是非常艰险的，也许你奋斗了一辈子，却什么都不是，而如果让你走其它的路子，也许很快就会发达起来，”林建安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来又放下道，“但我终究战胜不了自己的这点私心。”
“爸，你别这么说，”林辰风摇头道，“其实对我来说，走什么路子都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对于所谓的官路，我也并不讨厌。”
“可是有些事对人的打击是很大的，”林建安叹了口气道，“就比如这次到村里挂职。”
“爸，如果就个人来说，我觉得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林辰风望着父亲很认真地说道，“而且我想，既然我回了林家村，那就得扎扎实实做点事，因为这里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如果村里的条件变好了，那我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嗯，你能这样想，那证明你确实有点器量。”林建安听了林辰风的话，心中十分高兴，所以他一仰头就把杯里的酒干了。
林辰风一边给父亲斟酒一边笑道：“这并不是我有什么器量，只是我想这件事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我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把损失减到最小。”
“好，好，”林建安夹了一块油晃晃的猪蹄膀肉放在嘴里道，“你能有这个心态，以后不管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不过……”
林建安话锋一转道：“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你别看这林家村只有巴掌大块地方，而且只有一两千人，但是你真想理顺这里面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在短短的一年里做出什么象样的成绩了。”
“噢？”林辰风有些好奇地问道，“村里的事有那么复杂吗？我看村里人都挺好的啊，挺淳朴的啊。”
“所以我说你的社会经验太少了，需要在实践中历练，”林建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告诉你吧，你不要小看农民，也许他们的知识确实没有城里人多，但是他们心里的弯弯道道绝不比城里人少。”
“爸，我并没有看不起农民的意思。”林辰风忙解释道。
“嗯，我知道，”林建安点头道，“我是在给你剖析农民的心态，因为我在农村搞管理工作十几年，多少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想这些经验对你以后的工作会有帮助的。”
“那是一定的，”林辰风很高兴地说道，“我也正想向您挖点农村工作经验呢。”
“其实不管农村人还是城市人，他们的本性都是一样的，”林建安将一个生辣椒蘸了点盐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谁和谁都能和睦相处，但是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利益，那翻脸、捅刀子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嗯，看来我想得确实有些简单了。”林辰风将筷子搁在碗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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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官场大乾坤（二）
他想起自己竞争学生会主席时那一段龙争虎斗的日子，既然号称最纯洁的校园，都少不了这样那样的龌龊事，更何况是农村这个大舞台？那可是有五千多年的历史渊源啊！
“利益这个东西，很可怕啊，有时候它能让人连自己的良心都卖了，”林建安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叭地一下放在桌上道，“但是在官场上，这是一个最有力的武器，如果你用好了，官也就当好了，如果你用不好，官也当不长。”
“你是说利益平衡的问题？”林辰风仔细咀嚼着父亲的话，然后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林建安点头道，“其实说穿了，所谓的官，也就是一个利益分配者，官场发生的一切事情，也都是围绕利益分配来展开的，所以你要想当好官，就得悟透权与利这两个字。”
“利益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林建安继续说道，“比如在搞派系斗争时，自己的利益，友方的利益，政敌的利益，还有中间派的利益，这些你都必须兼顾，不然你就玩不转。”
“在开展工作时，同事的利益，上级的利益，下级的利益，你也必须兼顾，不然你的工作就推不动。”
“个人的利益，集体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在这三者之间，你要有很清晰的警戒线，而且这条线你永远都不能碰，如果你碰了，一辈子就到头了。”
林建安说到这里，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他把杯子放下来时，连杯子是横放着地他都没有发觉，看来他已经喝得有些高了。
“妈，你给爸煮点绿豆汤吧。”林辰风看见父亲脸上一片通红，有些担心地对林芝兰说道。
“你们别瞎张罗，我没醉。”林建安摆了摆手，开始继续他的高论，共产党的官，他有自己的特色，就是那些体制内的人，也不一定懂得其中的奥妙，只有那些读过史书的人，才能把这里面的门道看穿，因为中国的官制有根的。”
“噢？这话怎么讲？”林辰风忙问道。
“首先你要明白，中国的官场并不排斥内斗，”林建安用筷子点了点桌面道，“也就是说，不管哪一级政府，有派系，有对立面，有内耗，那都不是上级担心的事情，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乐观其成。”
“反倒是下面和光同尘，一团和气，那会让上面心生不安，”林建安用手抹抹嘴角道，“因为那很容易让下面形成铁板一块，不利于上面掌控全局，所以在这方面，你以后多琢磨琢磨。”
“大家天天斗来斗去，那还怎么做事啊？”林辰风掀了掀眉道。
“斗是斗，但那是有限制的，”林建安笑眯眯地说道，“他先给你画个框框，然后把许多人放在里面，只要是在框框里，不管你们怎么撕啊咬的，他都不会理会，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你不能跳，尤其是不能向框框外面跳，否则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框框？”林辰风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似乎陷入了沉思。
是啊，是该想想了，其实有些事情，他自己经历过；有些事情，他听人说过；有些事情，他在书上看到过，只是这一切以前都是散的，抽象的，而在这一刻，它们似乎都聚拢来，慢慢地串成了一条线。
这一夜，一家人聚在一起饮酒聊天，过得十分愉悦，似乎已经忘记了挂职带来的不愉快，同时也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彻夜未归。
真是忘了么？或是大家都在刻意避过某个话题，以免破坏这种团聚的温馨？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些事情你还必须去面对。
“辰雨，起床，起床。”
第二天一大早，林辰雨还在□□呼呼大睡，忽然被人推醒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大哥林辰风正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大哥，你怎么就起床了？”林辰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问道。
“那你想什么时候起？”林辰风在他上拍了一下道，“你自己起来看看，都几点了？”
“几点了？”林辰雨忙坐起来问道。
“九点多了，”林辰风白了他一眼道，“马上都要吃早饭了。”
“啊？”林辰雨愣一下道，“看来我昨晚喝多了，居然睡得这么死。”
“喝了四两多都没吐，酒量还是可以的嘛。”林辰风望着他笑道。
“你还说，我晚上起来喝了两次水。”林辰雨苦着脸说道。
“操练操练就好了，以后喝个七八两应该不成问题。”林辰风打趣道。
“那有你这样当哥的，老是怂着别人喝酒。”林辰雨撇了撇嘴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问你件正事儿，”林辰风忽然正了正了脸色道，“我问你，辰雷昨天咋没有回家？”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林辰雨听他问到这个，心中一慌，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跟我撒谎是吧？”林辰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林辰雨被他的目光一扫，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而且心里也微微有些害怕，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他可能是打牌去了。”
“打牌？”林辰风掀了掀眉道，“你是说他在？通宵？”
“好，好象是的。”林辰雨低着头说道。
“多久了？”林辰风面无表情地问道。
“听妈说，好象有大半年了。”林辰雨见大哥并没有发怒，所以说话也顺畅了。
“噢，我知道了，”林辰风淡然道，“你起来吃饭吧。”
林辰雨看了着林辰风的脸，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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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地头蛇（一）
早餐时，林辰风很随意地向林建安问道：“爸，我听说辰雷在赌博？”
“唉，我知道这事儿早晚瞒不过你，”林建安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你分心。”
“没事的，您说说吧，是个什么情况？”林辰风很耐心地问道。
“其实我们知道他在，还只有两个月时间，”林建安有些伤感地说道，“但是我听别人说，他已经赌了大半年了，而且在外面久了不少的赌债。”
“在外面欠赌债？”林辰风愣了一下道，“难道他从来没在家里拿过钱？”
“拿了，”林建安叹了口气道，“这半年多来，他零零散散一共在家里拿了三千多块，当时我们还以为他是在交女朋友，所以就没去查访他，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不但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