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半个高手的影子……
吭吭哧哧好一阵后,角落里传出声音来:“夫人……我,我就这样跟你汇报一些事情好了……”
沈含玉慵懒的支颐转眸:“罗箫,你们爷有没有说过,你们必须要听我的差遣?”
“爷自然是吩咐过的——”这倒不是假话,自她回来后,爷便这样交代下来了!
“是吧?”她的眸又懒懒转到角落那方:“那么,曲笙,我命令你,站出来——”
“夫人——”吃惊的不光是曲笙,就连罗箫也吓了一跳——平常爷也觉得曲笙这样遮遮掩掩活在暗处,根本没有乐趣可言,很多次想要他光明正大站出来,但因为那疤的来历……所以他不愿意,爷也就随他去了。夫人这样做——
“曲笙,你家爷告诉我说,你之所以脸上有伤,是因为保护他才被人划伤的,这是羞耻的事情吗?”她不紧不慢的说道,目光很诚恳:“倘若我是你,我定会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瞧,这伤疤不是耻辱,它是印记,是你见义勇为的印记,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不是吗?”
司承傲跟她说,八岁那年,他那些恃强凌弱的兄弟们打算毁了他的脸,反正也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曲笙那时候是朝中某将军的儿子,随着父亲进宫来参加犒赏晚宴,上完茅厕一不小心迷路后,瞧见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便忍不住上前帮忙,结果原本该赏给司承傲的一刀,不偏不倚的划在了曲笙脸上……
就在那一晚,曲笙的爹因说错了一句话惹来龙颜大怒,当场下令诛九族——曲笙当时昏死在司承傲的房间里,因此侥幸逃过一劫,从此便一直跟在他身边!无怪乎,罗箫总抱怨,司承傲最信任的人,除了她便是曲笙了……
这样秉性纯良的人,实在不该因为一道疤痕便将自己困顿在黑暗里,不是吗?
她敬重曲笙的为人,也知道司承傲云淡风轻的描述下,心里对他其实是有着感激与愧疚的——是以,她想要开导曲笙走出来,也是因为司承傲……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久后,曲笙才呐呐说道:“夫人,我……我还是不要出来吓你……”
“曲笙,我已经见过你了,那时候,我并没有因为你骇人的伤疤而尖叫晕倒不是吗?”沈含玉依然耐心十足的劝说道:“况且,与人谈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现在与我谈话,要我看着你哪里呢?”
曲笙又吭哧吭哧了半晌,裹足不前的样子,罗箫耐心尽失,大步上前将他从黑暗中抓了出来:“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你还这么别扭的像个娘儿们,好意思吗你?”
“罗箫——”沈含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不是所有的娘儿们都是别扭的——至少,在你脸上作画那一位,就算不得别扭不是吗?”
紧张的手足无措的曲笙因为沈含玉这番抢白而哑然失笑,瞧着罗箫悻悻然的脸色,以及沈含玉面上并没有出现厌恶鄙弃之色,他才稍稍心安的冲沈含玉抱拳行礼:“夫人——”
“曲笙,我向来欣赏如你这般沉稳的男子——”沈含玉意有所指的说着,怕某人不明白,还特地冲某人投去一枚鄙视的目光!
果然,某人不乐意了:“夫人,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不道德了?你就算夸他也没有必要踩低我是不是?曲笙——闭嘴,你以为你牙齿白就可以这样炫耀吗?”
罗箫的张牙舞爪让沈含玉与曲笙同时笑了出来,他的耍宝得到两人的肯定,脸上的不忿也就消失了,好哥们的搂着曲笙的肩膀,义气的拍了拍:“曲笙,我早跟你说了夫人绝不会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沈含玉真诚的望着曲笙微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曲笙于是又紧张了,不自觉的低了头:“夫人,属下奉命监视琉毓国的动向,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含玉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拂了衣袖,提了茶壶给面前的茶杯续上茶水:“怎么说?”
方才轻松嬉笑的气氛好似未曾出现过一样,整个花厅,迅速笼罩了一层肃杀的沉凝感觉!就连一贯轻松的罗箫,也察觉出了曲笙语气里的沉重以及沈含玉逐渐消失的笑容!
“琉毓国传出来的消息,说国主病卧在床,而根据混进宫里的人回报,他身体健康,丝毫无恙——”曲笙抿抿唇,疤痕因此而阴狠的跳动了下:“事实上,他正在筹划如何统一天下——”
罗箫面无表情,而沈含玉只微挑了下眉头,颇有些困扰的说道:“我似乎……并没有意外他会这么做呢!”
虽然她与他想出不过短短一个月,虽然他总表现出很伟大的父爱,可对于从小缺乏父爱的她来说,她的心中除了戒慎,再无其他……是以,她并未露出失望沮丧的表情来。东!方小说!网
曲笙见状,接着往下说:“而夫人你,就是他一统天下的棋子……天下大乱,他便能借此轻松坐拥天下……”
“我生平,最最痛恨被人当成棋子使用——”沈含玉忽然咧唇笑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笑意却并没有渗进她的眼底,她的眼眸眯的又细又长,似乎有寒光自她眼里一闪而过:“坐拥天下?也要看他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既然这天下是杯人人争夺的美羹,那么,初云国有何理由不分食一杯呢?“他具体有什么样的动作?”
“他已经开始囤积粮草,部署兵力——目前应该是处于观望状态,只等咱们初云国与蜀蕴国一战后,他只需对付赢的那一方……”天下也就唾手可得了!
沈含玉面上没有一丝讶异,低头沉吟,半晌,淡淡道:“冷拓大军距离我们有多远?”
这回抢着回答的是罗箫:“大约还有两天的行程,便到了我初云边境……夫人毋需担忧,我暗影门兄弟已经赶往边界了!”
“太直接的对抗我不喜欢——”太残忍太血腥,因为她而发动战争造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局面,是她绝不忍看到的:“把边界的地形图找出来,我们研究看看有没有不会造成重大伤亡又能退兵的好法子……”
罗箫与曲笙面面相觑,夫人……是在说笑了吧?不会造成重大伤亡的,那还叫战争吗?
三人商议了很久,都没有想出能让沈含玉满意的作战计划来,罗箫瘫倒在椅子上,直呼受不了了要出去透气,曲笙块头大,却极其害羞,尤其不敢与她独处一室,借口也溜掉了……
独留她又好笑又好气的摇头叹息,起身打算收好桌上的图纸,放空思绪,让转了半天的脑袋瓜稍微休息一下,眼前一花,一名俏生生的小宫婢含笑立在她面前,弯腰行礼,脆生生的说道:“云碧给娘娘请安——”
沈含玉愣了愣:“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成亲了吗?
“是陛下特地派人接了奴婢回来,说是娘娘身边离了奴婢不太方便……”云碧高高兴兴的说道,脸上没有半分勉强为难的意思!
“可是你,你夫家没有意见么?”想来司承傲是心疼她凡事都要自己动手,也知道她不放心别的宫婢丫头,知道她喜欢云碧这小姑娘,因此派了人接她回宫,可是,这样怎么对得起云碧的家人?
“夫家?”云碧茫然呆问,似乎不太明白沈含玉所言何意:“云碧并未……成亲啊!陛下当日遣了云碧去别院里头伺候太妃娘娘们……”
司承傲——她目露凶光,狠狠看向内室的方向,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满脸堆笑——讨好之笑,手足无措的心虚之人:“含玉,饶过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骗你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作陪
今天晚上,直到司承傲睡着了也没毒发,沈含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侧身支颐,借着屋内昏黄的灯火,静静地瞧着那张俊美而纯真的睡颜。
如果说,一开始选择他并非是爱情,而得知他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时候,除了逃离,她的脑子里装不下任何东西,直到离开了,她似乎才有空静下心来分析自己的心理与想法……
真正确定自己对他,已经由初时的同情与照顾转变成爱情时,是在蜀蕴国时,他热切而激动的拥抱,说他很想她的时候吧!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回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首关于爱情的诗:“别问我为何爱你,它就是来了,像惊蛰大地的春雷不曾预告却,轰然来袭,于是我知道,我爱上了你,一如大地回应以绿野……”
她看着他,像是永不知疲倦似地,直到睡意来袭,才不舍的亲了亲让她无比眷爱的、想要牵着他的手走一辈子的人,满足的勾了唇瓣,依在他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的,那双一直紧闭的黑眸猝然张开,漆黑的眸里有着极度压抑的痛苦,却又矛盾的带着开怀笑意——她说了,那句他至死都想要听的话!
那滋味,果然甜蜜的让人五脏六腑走在兴奋颤抖,原来,爱着——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他决定,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极度的欣喜之情也掩不住体内翻腾而起的疼痛,他眉心紧皱,紧咬唇瓣,吃力且小心翼翼的撑起身子,避免惊醒了身旁的她——他知道,她一直担心他毒发,所以久久不敢闭上眼,而好不容易睡着了,他更不可能惊醒她,让她担忧与难受!
他只要有她爱他的心情作陪,便能熬过去的!凭借最后一丝力气,他快速点了她的睡穴,然后重重瘫软在榻上——这毒发作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规律性,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毒发会是什么时候……
一个人默默地忍受锥心噬骨之痛,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咬断自己的舌尖,他依然不吭一声,只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蜷缩成团,仅剩的理智拼命叫嚣着提醒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沈含玉发现,她又走进了一场梦境之中,而且依然是一名看客的身份,看着梦境中的人事物,就像看着一出精彩的连续剧一般——梦中的男女主角,依然是昨晚曾梦见的那些——
美貌温婉不可方物的仙子——不是箱子——总是紧紧跟在面目恶憎的男子身边,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一名作恶多端的恶人,而仙子的任务,便是感化他成为善人,不过,看起来,仙子是很难达成她的任务了,因为就在此刻,恶人手中尚滴着血的宝剑,还没有收回剑鞘之中……
一上来便瞧见这么一副惨烈如同人间炼狱的场景,沈含玉真切的感觉腹腔之中,那翻涌不止的恶心与难受——很多,很多的死人,死状极其凄惨,尸体分布极广,广到超出了死亡的人数,全尸,似乎是唯一的仁慈与那死去的人无与伦比的幸运……
骨碌碌的,一颗带血的头颅忽然滚到了她的脚边,失去身躯的头颅双目愤张,正正视着她,惊恐,是她,也是那名仙子脸上唯一的表情……
她站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面上再无祥和安然的表情,怔怔然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为什么?”
恶人斜睨一眼很明显被吓坏了的美人仙子,恶意一笑——虽然厚重的络腮胡下面,看不到他唇角得意的勾扬,但他的眼神,已将他的得意与不屑,渲染的一清二楚了:“不为什么,本大爷觉着不爽……”
“就,就因为他们没有给你让路?”仙子不敢置信的神色,多了一抹震怒!
而同时感到震怒的,还有局外人沈含玉——太过分了,就因为这么区区一个理由,他竟然,竟然手刃了这么多的人?!
果然是恶的不能再恶的人了,跟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情面可讲?直接勾他魂魄让他下了地狱后,先下油锅,再上刀山,最后享受十八层地狱的滋味也就好了,干嘛还要留着他的性命祸害人间呢?
恶人的笑意似乎更浓了,因为他粗黑的浓眉一边已经飞扬了起来:“是,又如何?”
“你……你实在太可恶了——”仙子脸色苍白,被他仿似轻佻的态度气的不轻:“你怎可,如此轻贱他人姓名?”
“我若不轻贱他人性命,便是他人轻贱我的性命了!自诩慈悲为怀的仙者,请告诉我,那时候的我,又当如何?”他嗓音低沉,语气却是极度的嘲弄与漫不经心:“难不成,你要我伸长脖子等着轻贱我性命的人砍吗?强食弱肉,本来就是这世界的生存定律,不是吗?”
这个男人,虽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可是言语间,却不难听出,他一定也是饱受了某种不好的经历后,性情才会变的这般残忍恐怖的——很显然,仙子与她的想法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可是,灭你全族的仇人,早已经被你手刃完了,现在这江湖,还有谁敢招惹你这黑煞星呢?你又何必……”
仙子的话似乎触到了恶人的雷区,只见他飞快眯细了眼眸,凌厉的目中又快又狠的闪过毒辣与嗜血:“既然你深知我受过灭族的惨痛经历,今时今日的你,又有何立场站在这里,以一副慈悲者的姿态教训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