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尘经过仔细思考,深刻觉得秋慕客这一番说辞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还没有好利索看不清楚东西的缘故。
既然秋慕客都说得这么客气,叶长青再谦虚也没用了,此时他倒是难得的和叶念尘的想法一致了。
“尘儿,依你来看,秋长座何时可康复无恙?”
叶念尘早就算好了时间,只是本没想到仙宫这么多事,以为自己为秋慕客治好了眼睛他们就会赶自己离开,为了给自己的行动争取时间,这才一直把复原期延长,但若是接下来还可以继续留在仙宫,倒是可以考虑提前将他的眼睛治好了,“回师父,祀神日之前秋长座就可以康复。”
秋慕客和叶长青都是一愣,秋慕客这双眼睛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丝毫好转,叶念尘只为秋慕客看了小一个月的病就可以完全康复,以前的那些大夫,他们也是瞎子么?
清风吹过,铜铃作响,杯中茶水泛起微漾,映着秋慕客淡下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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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玉枕雕花床,墨砚案几台,没有花朵的兰草衬出房间别样的清新和淡淡的冷意,而叶念尘一袭黑色丧服却使整个屋子充满暖暖的药草香。
秋慕客细细地闻着近在咫尺的药草味,感受着抚在眼睑间的暖意,这双手,没有那一晚那么冰冷。白纱摘下的那一刻,他就可以重见光明,但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或者说,是他自己不想来得这么快。
“秋长座?”叶念尘在他的眼前挥挥手,很是开心。
秋慕客微微睁开双眼,时隔几年,第一次感觉阳光是这么的刺眼,他却不想用手遮挡,因为眼前,是一个笑得开朗的黑衣少女。
传说中,禹慧帝神的双眼能看到世间最美好的景象,那蔚蓝色的双眼如同浩瀚的海洋,深邃而平静,慈爱而温和。
不知这一双眼睛比之如何,眼角微挑,茶褐色的双眼泛出笑意,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专注温文。
叶念尘很高兴,她这算是大功告成,今天就可以回清尘殿交差复职去了,“秋长座有没有哪里不适?”
“没有,”秋慕客仔细端详着她,“叶姑娘医术很好。”在以前,他总在脑海里想着叶念尘会是个什么模样,几次想用手去摸摸她的脸,又怕唐突,如今,看到了她,视线再也不能移往他处,只一心想着,再多看一看,再多看一看,纵使下一刻再让他失去双眼,也算是无憾了。
“叶姑娘,”秋慕客看着专心收拾用具的叶念尘,忐忑着,“叶姑娘要回去了么?”
“是啊,”叶念尘忙着把医疗用具一件一件往小包包里塞,头都没抬,“秋长座的眼睛好了,我也不必再待下去了。”
“我……”秋慕客想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假如日后在下的眼疾又犯了呢?”说完又觉得不大合适,这好像不太尊重叶念尘的高超医术。
“恩?”叶念尘把最后一包银针收起来,偏头看看他,“会么?”走近前,一双墨色的眼睛仔细对上秋慕客茶褐色的眼睛。
茶褐色中露出的眼神微乱,心脏似乎漏跳了几拍,很少有人的眼睛是纯黑色,而叶念尘的眼睛却是,纯得像他的墨砚,墨色中又有几分乖滑灵秀。
“秋长座怎么脸这么红啊?”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狂跳的心脏无法安抚住,秋慕客突然抓住她的手。“怎么?秋长座果然不舒服么?”叶念尘笑着,她今天记得戴手套了。
“不……在下……”秋慕客一时不知该放手还是不该放手,眼睛看得更明了,而心却再不似往日那般平静,“我……”
叶念尘笑着,没有挣开他的手,等着他说话,不知秋慕客近几日为何总是这般激动,也是,谁的眼睛失明多年之后再复明不激动呢。
“叶姑娘可不可再留下来?”秋慕客紧握着她的手,茶褐色双眼凝视着她。
“再留下来?”叶念尘微微吃惊,又似了解到什么,另一只手盖住他的手,柔声道,“不怕的,我的医术不会有问题,秋长座的眼睛不会有意外的。”
“……”秋慕客受了些打击,这几天他明示暗示这么多次,总觉得就算是个傻子都该明白了,可叶念尘她偏不是个傻子!
“叶姑娘,”秋慕客稳稳心神,决定彻底摊牌,“在下……在下想此生此世都与叶姑娘在一起。”秋慕客表露了心迹,褐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此生此世……”叶念尘终于明白了什么,“可是……”
秋慕客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等着她的下文。
“可是其他病人还等着我给他们看病呢,总不能让我这一身大好医术就这么在秋长座的眼睛上白白流过吧。”叶念尘有些无奈,为什么秋慕客就这么不相信她的医术呢,非不懂事地要自己留下来给他照看眼睛!
秋慕客盯着叶念尘没有丝毫接收表白之后的羞涩神情,狂跳的心再也不想跳了,他算是明白了,叶念尘不是装傻,也不是真傻,她就是个根本没有感情神经的人!如果叶念尘还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那表示他还有那么些许希望;如果叶念尘生气了,那表示他可以再接再厉,如今叶念尘这副神情……他算是失恋了么?
叶念尘没听到秋慕客接话,大概想他是明白了自己太不懂事,满意道:“秋长座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日后若是秋长座哪里不舒服再随时叫我好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答复,自当算他是默认了,欢喜着挎着小布包回了清尘殿。
门外已听不得铜铃作响,只听得风吹竹木摇摆,鼻尖的药草味道愈淡,而唯有兰草清弥作伴。
额前的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神情,纸人从袖口滑落,湖水的微波似被惊起。
黑暗中的光明转瞬即逝,纵使抓住,也只能是太阳的幻影。或许久没于阴影之中,萤火的光也足以令自己欣喜,而无论是太阳或是萤火,自己总习惯的是身旁的药草香,总习惯的是扶着她的肩在林中的流水旁散步,总习惯的是她偶尔的无理取闹和时时刻刻的自信开朗,自己不再在意黑暗或者光明,太阳或者萤火,只在乎鼻尖充盈着她的药草味道,他的心意,叶念尘不晓得,那又有何人知晓?
玉枕雕花床,墨砚案几台,兰草的清弥遮住了残留的药草香,未央殿,又恢复了一片沉寂,还(huan)留下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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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甘露宫秋慕客长座眼睛大好,仙宫上下欣喜欢腾,纷纷对那何尘宫叶长座的小徒弟又多了几分膜拜,小仙官小仙娥们一窝蜂地涌进何尘宫,举着帕子找叶念尘要签名,而众人在接二连三地被毫不留情踹出去之后,迅速改变策略,此后,每当走过何尘宫门口,总看见有那么十几个伤的病的爬不起来的哭着喊着找大夫看病的。
可是,秋慕客眼睛好是好了,而未央殿的大门依旧不曾开启,只听闻未央殿的翠竹一夕之间全部枯亡,任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叶长青端详着自家小徒弟,想着是否秋慕客哪句话说得不得当,惹着小徒弟不高兴了,小徒弟临走一个不小心,他家的竹子就死了?正想着,未央殿又传来消息,秋慕客不种竹子,改种向日葵了!
叶长青长叹一声:秋慕客啊秋慕客,不知你是受了刺激,还是多天下来,受了我家徒弟随性主义的熏陶!
而随性主义的叶念尘,她永远也不会记得她自己说过一句话:向日葵生机盎然、昂首挺胸面向太阳,这种勃勃顽强的生机和高尚可贵的情操,正是我辈为时代、为发展所需要奉献的美好品德!最重要的是:向日葵你要是实在看腻了,起码还有瓜子可以吃!瓜子要是也吃腻了,折下向日葵的花盘,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当飞盘扔出去解闷……
秋慕客不种竹子改种向日葵,这诚然是一个大新闻,而再大的新闻,也大不过马上就要祭拜庆祝的祀神日。叶念尘悠闲惬意地看着小仙官小仙娥们忙进忙出,貌似她自从进了仙宫以来,就没见他们有过清闲的日子,叶念尘实在觉得,这仙宫的日子过得也有够他娘苦的!
关于祀神日的礼节,叶长青前前后后总共不知说了多少遍,叶念尘一口一个答应,笑得开朗,答得爽朗,却不晓得叶念尘心底是不是真的明朗,搞得叶长青很曭朗,希望到时候叶念尘不要让他很凄朗!
时间过得很快,叶念尘自秋慕客那里回来就再也没见花月影来捣乱了,这让叶念尘很是开心,临着出未央殿那一会儿,还不忘记把秋慕客家的那个坑给埋上,只不过自己的辛勤劳作没有派上用场,这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夜幕降临,清风微凉,叶念尘穿着一身湖色衣衫,趴在池水边,单手托腮,依着月光,悠闲地翻着书页。这原是御天涯临走的时候,叶念尘用她那副穴位图强行换回来的百草集。明日祀神日本没想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即使就算穿着丧服也是好的,可叶长青叮嘱她明天必不能身着丧服,就连丁点黑色也沾染不得,叶念尘耸耸肩也只好照办,特意如往常一般在黑色丧服外头又套了一件湖色衣衫,只要明天没有人扒她的衣服,谁也不知她穿了丧服不是?
天上月光皎皎,今晚,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幕夜皎皎空轮月,水何澹澹思照人
月光尽时时更月,人缺月圆愿归人
留得此生向明月,留得此情寄何人
风送玉宫只人月,谁得我心映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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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祀神日
蓝渊一千三百六十八年。
太阳初升,正时已至,苍凉的钟声敲响,传遍蓝渊大地,一千三百六十八年前,古城墙的高台上,遥远的帝王第一次敲响了仅属于蓝渊的钟声。
蓝渊似春,如今一片繁荣景象,繁华之中可曾有人想到过这片土地初时的残败荒凉?那婴孩的哭声响彻蓝渊每个人的心房,古城墙下埋葬的尸骨,又有多少可以往生遗忘?活着的,还活着;死了的,是否可以安息将你埋葬?遥远的王,种下一颗过往,祭奠的哀歌,将永远在此地飘扬。蓝渊的这一天,是不穿丧服的丧葬。
高高的祭台,立着一根缚着草绳的石柱,禹慧帝神的神像正立在石柱前,她的眼睛是用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幽蓝宝石镶嵌,泛着柔和慈爱的光芒,双手微抬,托起一副美好的画卷,发冠上的蓝色流珠垂下,照映着蓝渊一千三百六十八年的兴盛与衰亡。蓝色:和平、宽容、仁爱的象征。
“金正宫长座绍皖,拜祭禹慧帝神!”
跪拜,奉蓝缎带,祭神,祭天。
“业离宫长座千少陌,拜祭禹慧帝神!”
千少陌,叶念尘瞥了一眼,业离宫红袖殿的长座,以前竟还从未注意过。
千少陌,只早秋慕客几年成为业离宫的长座,因着和秋慕客一样待人谦和友善的态度,和不俗的外貌,在仙宫与秋慕客并称“双玉君子”。叶念尘想了想,他家的地盘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红袖殿”!为什么叶念尘会记得这个?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端木宫长座云出落,拜祭禹慧帝神!”
云出落,五位长座之中唯一一名女子。不论是容貌、气质、身材,只能说——无可挑剔!素有仙宫“第一美人”之称。
俏鼻朱唇,隐隐带着几分清冷。叶念尘默默腹诽着……再漂亮也不如她们家天涯气质好!哼!
“甘露宫长座秋慕客,拜祭禹慧帝神!”
茶褐色的双眼,微挑的笑,在目光扫过叶念尘的时候微滞了一下,只任谁都没有发现。
“何尘宫长座叶长青,拜祭禹慧帝神!”
声音清澈,叶念尘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勾起的笑,淡了些。
祭台前立着一块大圆镜,名曰映天镜,映出了天地的模样,却似乎映不出万物的姿容。两个看似年轻的小仙官踏着红毯,走上祭台。
“端木宫长徒,路谦止拜祭禹慧帝神!”端木宫云出落的徒弟,围观的人往前挤了挤。
“业离宫长徒,年净拜祭禹慧帝神!”业离宫,围观的人又挤了挤。
叶念尘本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可被周围的人一挤,愣是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仙宫一分为五,得了名分的徒弟的也就那么两个,谁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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