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天翻地覆的事情被她说得云淡风轻,贺泓勋觉得心疼,他担心地叫了声:“牧可!”
“你不要安慰我,更不要劝我。”牧可将目光移到那本旧相册上,悠悠地说:“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要勉强我,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
真实地孩子气的说词令贺泓勋微微皱眉,他以轻松的语气说:“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具有毁灭性?”听到她嗯了一声,他又说:“想过劝你,不过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伯母的离开是不可改变的,你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人性在很多时候都不见得有多光彩,我们可以不必太计较**中的那小小的一点黑暗,但绝对不可以放任它滋生扩大。”
对贺泓勋来说,牧可的家事他觉得自己没立场参与,至少现在没有。至于说她和家人的心结,既然十五年连赫义城都无力改变,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解开。与其惹她伤心,不如好好照顾她来得更实际。
牧可反问:“那你心里也有一点黑暗吗?”
贺泓勋直言不讳:“有。”
“是什么?”
“速战速决把你转变成我的私有财产。”
“……”
“好了,别怕,我只是借题发挥,提醒你我有这样的动机。”
牧可的思维开始跳跃,犹豫了下,她吞吞吐吐地问:“你,我是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贺泓勋轻笑:“想知道?等你来了我当面告诉你。”
牧可生气了,威胁道:“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他反威胁:“你不来我就不说。”
“爱说不说,我还不想听了呢。”
“那就糊涂着,挺好。反正我都习惯你整天迷迷糊糊了……”
“我什么时候迷糊了?”
“不迷糊你没听完我口令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彪出去了?”
“那,那不是……”
“不是什么,就是迷糊!”贺泓勋下了定论。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直到贺泓勋确定牧可睡着了,话筒里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收线。望向漆黑一片的营区,他静静地回味着什么,隐隐发现牧可的依赖,他无声地笑了。从中午接到贺雅言电话,判断出强行带走牧可的那个是赫义城时就始终悬着的心渐渐归位。
第二天离开家时,牧可带走了那本属于她的相册,似乎昭示她将永远不会再踏进这栋房子。其实四年前她就想带走的,只是牧宸在她报道前将相册藏了起来,小小的他拉着姐姐的手仰着头说:“我帮你保管呗,你想妈妈时就回来看,好不好?”看着弟弟稚气的脸庞,牧可没有坚持。
十一很快到了,牧宸缠着牧可非要跟去部队,她同意了。由于学校临时安排新辅导学习,牧可的假期被缩短成了两天。想到第一次去贺泓勋那里空着手好像不好,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向好友取经,结果被打击了,向薇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送什么礼物啊,他都还没送你呢,女人要矜持懂不懂?”
牧可不满地抱怨:“请你正确区分矜持和心意的区别好不好?”
“你完了,牧可可,彻底完了。”向薇贼贼地笑:“动心了吧?我就知道你抵抗不了中校同志的魅力,哎,我说你们……”
在向薇那没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建议,牧可有点郁闷,她辗转反侧了整晚,终于想到给贺泓勋准备什么礼物了。又在三号晚上厚着脸皮拉着堂嫂陪她逛街买新衣服,惹得安以若都忍不住逗她:“可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是为谁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贺营长?”
蹲下身用纸巾擦了擦童童沾了奶油的小嘴,牧可跺脚:“堂嫂,连你也笑我,以后不帮你哄童童玩了!”
“小姑姑。”童童伸出因吃冰激凌弄得脏兮兮的小手抓牧可的衣服,皱着小眉毛抗议:“和童童玩……”
安以若将儿子抱起来,在他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姑姑有了新欢不要你这个旧爱啦。”
童童可不懂什么新欢旧爱的,他咯咯笑,小脑袋在安以若颈间调皮地蹭着,脆生生地喊着:“妈妈,要小姑姑玩……”
安以若是著名的时装设计师,对穿衣自然是有心得的。她给牧可选择了一条无袖,小V领的水晶绿裙子,又配了双设计简单小巧的平底鞋,打量着气质清爽的小堂妹,她满意地挑眉,附在牧可耳边悄悄地说:“我很担心贺泓勋同志敌挡不住你的诱惑。万一这次去你有个‘闪失’,牧岩会不会休了我啊?”
“堂嫂……”牧可不好意思地拉长了音调叫她,有点别扭地说:“现在都秋天了,穿裙子不好吧?”她平时也喜欢穿裙子,现在忽然觉得正式过度了,担心贺泓勋笑她。
“哪里不好?这几天持续高温正合适。再说这怎么也算你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总得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吧。我可是为了迁就他的军装,给你们搭配另类情侣装呢。”安以若很有主见地拍板:“就这件了。”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在见面的前一晚,牧可有点紧张。她将电视调成静音状态,边看哑剧边想着妈妈日记中摘录的那句耐人寻味的禅语:“永远不要浪费你的一分一秒,去想任何你不喜欢的人。”好半天自语了句:“那要是不知不觉想起一个人,是不是代表喜欢他呢?”
当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因即将的见面感到惴惴不安和紧张时,牧可觉得这句禅语似乎更适合倒过来理解。那就是,当你下意识地想起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就代表你喜欢上了他。
这就是所谓的“思念与爱情是不可分割的连体婴”的道理。
终于,在贺泓勋的引领下牧可学会了爱情的第一课——思念。
爱情本无道理,发生仅在,一夕间。
牧可不得不承认,粗犷又不失温柔的贺泓勋,那个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让她有点心动。至于有点是多大点儿,或许有待研究和考证,或许仅仅出于矜持才有意回避。
习惯早睡的牧可想着心事等着贺泓勋的电话。在这方面,她从一开始就给了贺泓勋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支持。深知部队工作的特殊性,她总是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从没给贺泓勋添过麻烦。所以说,他疼她绝对是有道理的。
卧室里牧宸霸占着牧可的电脑,他朝客厅喊道:“姐,你给姐夫准备礼物了没?明天我们空手去不好吧。”
牧可不急不缓地按着遥控器换台,鄙视他说:“你是在不好意思吗?真稀奇。”自从那晚和贺泓勋通完电话,牧宸就天天缠着她,怕被老姐甩掉独自去赴姐夫约会的他甚至赖在她宿舍不肯走。
牧宸的眼晴盯着电脑中的怪物,边下死手打下去边镇定地说:“没人的时候你损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当着姐夫的面记得给我留面子。”一副很宽宏大量的样子。
姐夫叫得真溜!牧可赤着脚飘进房间,抬手在他脑门敲了下:“再乱叫真揍你!”
牧宸咧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不用不好意思,知道你心里美着呢……哎,对了,别因为我在场你们就不好意思亲热啊,我不回避不嘲笑不打击,你们随意……”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该是一个十五岁孩子说的话吗?牧可扔掉遥控器,双手掐住牧宸的脖子,摇晃着:“我看你就是欠修理……”这时,游戏中的牧宸被杀掉了。
晨清时光总是美好又令人懊恼,牧可睡得正香,贺泓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闭着眼晴,含糊不清地说:“我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整晚开机啊,很费电呢……”
自从从训练基地回来,贺泓勋就要求她随时开机,倒不是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定位跟踪,主要是为了方便早上叫她起床,以免上班迟到。
听到她慵懒的声音,贺泓勋柔声责备道:“我打的是座机,费的哪门子电?”
牧可耍赖:“座机铃声很大,会吵到小宸睡觉的。”
贺泓勋弯唇笑了:“他早起床了,给我打电话说叫不醒你。”
似乎好像是听到了敲门声。牧可沮丧着指责:“这个叛徒!”
“听话,赶紧起床。十点钟楼下集合,出发。”
十点钟才出发干嘛起这么早呢,牧可又滑进被窝里赖了很久才起床。从衣柜里取出新裙子时发现昨晚买的同色的内衣忘在了安以若包里,她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给堂嫂发了条短信:“怎么办,内衣还在你那,我要不要过去取啊?”
这不是扰乱军心是什么?!看着这条来自小女友的具有十足“挑逗“意味的错发信息,贺泓勋坚强地咬了咬牙,他回复说:“不用取了!过来我给你买新的!”随后又不解气地补充了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接吻的要领
给给给买新的?!
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牧可囧得舌头都打结了,欲哭无泪的她尖叫着将自己陷进被子里,脚趾已经红了。
牧宸听到老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起来,他边砸门边朝里面喊:“姐,你干什么呢?作恶梦了还是看到蟑螂了?”
牧可驼鸟一样躲在房间里,郁闷地吼他:“走开!不要你管!”
“没事的话你倒是快起床啊,马上十点了。”牧宸看了看时间,嘟囔了句:“时间观念差。”然后,折回沙上继续看电视等她。
十点整。牧可收到贺泓勋的第一次催促短信:“下楼!”她没回。
十点五分。他发来第二条信息:“跑步下来!”
十点十分。牧可的手机响了,这回不是短信是来电。
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牧可觉得很挫,简直挫到家了。所以铃声响过三遍她都没勇气接,只是怯怯地回了条短信:“我不去了。”
可以想像她发这条信息时窘窘有神的样子,贺泓勋偏过头无声地笑了,他很有耐心地回道:“不收拾你,别怕!赶紧下楼,袁帅候着呢。”楼下待命的不是贺营长本人,由于营里临时有事他抽不开身,又担心牧可和别人不熟路上别扭,让袁帅过来接人。
牧可纠结了下,委委屈屈地说:“那你不可以歧视我!”
歧视?难道英语系的高才生中文水平都很差?
贺泓勋揉了揉太阳穴,言简意骇:“好!”
牧可又思想斗争了大概十秒钟,依然觉得很郁闷,顶着睡成鸟窝的头发使劲往枕头上磕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不明所以的袁帅以为牧可是梳妆打扮才迟到,打量着眼前俏丽的小“淑女”,他打趣道:“哟,怎么几天不见变了个人,不太习惯啊。”说着接过牧宸手中的双肩包笑着说:“是牧宸吧?营长说的护花使者看来就是你小子了。”伸手打开车门,向牧可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嫂子。”
“不要阴阳怪调好不好?”虽然知道部队就是这样,不管已婚还是未婚都叫嫂子,牧可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
望了眼她合身飘逸的裙子,袁帅嘿嘿笑:“我很严肃!真的!”
牧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踩着小巧的平底鞋坐进了后座。
车子驶出市区,向部队而去。路上,副驾驶座上的牧宸兴奋异常地与袁帅侃大山,牧可先是唉声叹气地为发错短信的事懊恼着,慢慢地便有点儿昏昏欲睡。一个小时左右,她被牧宸叫醒,偏头望向窗外,远远看到前面出现长长的围墙,心跳忽然加快了。
当越野车驶进大门,牧宸兴奋地说:“姐,和舅舅他们那一样,你看,连菜地里的土都是整整齐齐的,晒的衣服全是朝一个方向,哇,坦克,太帅了……”
原来他每天就生活在这里。顺着牧宸手指的方向看向一排排营房,忽然觉得离贺泓勋很近。转念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牧可的紧张感更强烈了,对那些“有棱有角”的花草树木以及“威武”的步战车根本提不起兴致。
车子在大院右边楼下停住,袁帅边提东西边说:“先到楼上歇会儿,会应该很快就完了。这段时间忙着演习的事,上头还来检查工作,老大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神秘地笑笑,凑近牧可说:“我说老大怎么越忙越有精神头呢,原来是你要来。”
牧可作势抢背包打他,袁帅侧身躲开,掏出钥匙开门。牧宸被眼前窗明几静,一尘不染的房间震慑了,他站在外面倒吸凉气,感叹道:“我的大地神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之后死活不肯进屋,说是怕不小心弄脏弄乱了哪儿挨训。
袁帅放好背后,让牧可休息着等贺泓勋,就领着不安份的牧宸到外面参观去了。
等他们走了,受好奇心驱使,牧可首先参观了贺营长的卧室。看到军被叠得像是切过的豆腐块时,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内务确实很差。伸手抚过洁白的,似是被熨烫过的床单,她想:“这床真的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