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站在台边,听着这三位老总一个比一个精彩的发言,连主持的事情都忘记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发愣,直到工会的人推了她一把,她才缓过神来,连忙几步上到台前,大声说:“发言结束,签约仪式开始。”
听了这话,薇薇安、瑞贝卡、翠西一齐愣住了。因为按照职位高低,他们本来还安排了施蒂夫的讲话。没有想到,被主持人小姐的紧张给搞漏了。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去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签约仪式开始。
施蒂夫也是微微一愣,但他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就当不知道自己要发言这回事。但是他的内心恼怒极了。没有想到,何乘风和欧阳贵居然敢公然地蔑视自己,拿他这个VP当什么?而主持人小姐的慌乱,除了打破了施蒂夫的发言,连市场部安排好的石家庄本地媒体、IT相关专业媒体的现场提问环节,也全部给取消了。台下立即有媒体给瑞贝卡发短信,瑞贝卡忙一一回复,等会后安排采访。
这时,陈秘书已经将早早准备好的合同放在了主席台上,王贵林与何乘风分别在上面签了字。一时掌声雷动,台上台下感慨的感慨,高兴的高兴,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骂娘的骂娘,真是个中滋味,只有人人自知。主持人把合同拿在手里,高高地向大家展示,台下又是经久不息的掌声。接着主持人宣布:签约仪式结束!但台下的工人们哪里愿意散去,纷纷围在礼堂里,在小陈等人的极力劝说下,人潮才慢慢朝外散去。小陈等人又组织工会的人,保护着王贵林、何乘风等人从礼堂走出来。乔莉等人出来一看,都吓了一跳。原来礼堂外也围满了工人,而且大门外还放了一个高音喇叭,可见刚才的话,外面是听得清清楚楚。
王贵林对何乘风说:“何总,您是我们晶通电子的大英雄啊!”
“哪里的话,”何乘风笑道,“依我看,您才是大英雄。”
“我已经安排了饭局,”王贵林笑道,“我们今天晚上,可要不醉不归!”
“没问题,”何乘风大笑道,“我把欧总带来了,你们两个酒逢对手,要好好地喝一次。”
晚上的饭局安排在晶通宾馆,王贵林、何乘风、欧阳贵、施蒂夫以及市里领导等人坐在一桌,陆帆等人坐在另一桌,北京来的几个媒体由瑞贝卡和翠西等人陪着,单开了一桌。晶通电子的中层干部们在大包间的外面也开了几桌。这顿饭吃得热烈异常。尤其是王贵林与欧阳贵的酒量,实在让众人开了眼界。一顿饭的工夫,两个人喝了两瓶茅台,还居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薇薇安和陆帆、云海坐在一桌。她在席间不停地用英语抱怨,也实在让众人领教,众人只当没有听懂,全部卖了一只耳朵给她。席间陆帆几次打岔,想让她说点正常的话题,结果都没能实现,陆帆索性不再管她,与云海各自用餐。
晚饭之后,王贵林要亲自送何乘风、欧阳贵回房间。小陈和厂里领导要陪他,他连声说不用,让众人去送市里的领导。他一手拉着何乘风,一手拉着欧阳贵,似乎有些微醉,又似乎有些舍不得分开。众人觉得有趣,便让他们三个人一同走了。
王贵林把何乘风送回了房间,欧阳贵也坐在房中相陪。何乘风烧了一壶水,请王贵林小坐一会儿,休息休息。三个人随意地聊着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聊起了外包。王贵林突然问:“何总,外包公司成立之后,会有大量的原材科和技术服务需要,这方面您是怎么考虑的?”
何乘风心中微微一动,不由打量了王贵林一眼。他是喝多了无意中提及,还是早有此意,只等着机会开口?欧阳贵也是一愣,只是阴沉沉地坐着,看着何乘风。
何乘风微微一笑,“王厂长,这个您不用担心,提供原材料和技术服务的公司很多,我们一定会根据比质比价的原则,挑选最合适的公司和最合适的人来完成。”
“是吗?”王贵林也笑了笑,“这样就好。”
两个人转开了话题,再也没有聊到这个。但何乘风觉得,王贵林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有人提醒了他什么。王贵林又稍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水,似乎酒意上涌,便要告辞。何乘风与欧阳贵把他送到了电梯口,他执意不许再送,两人只得作罢。他们目送王贵林,等电梯门关上,这才又折回何乘风的房间。欧阳贵一关上房门便说:“我们外包业务还没开始,王贵林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想到这个问题,也很正常。”何乘风想了想说,“他也不可能只听我们的一面之词,肯定外面也有专家帮他论证。确实做外包会牵涉到这些。欧总,云海的公司刚刚成立,将来怎么能由这家公司向晶通外包提供原材料和技术服务,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依我看,让云海尽快离职,”欧阳贵说,“公司的资质,还有增资扩股等许多事情要打理,还要想办法在这个之前组织一个团队,能从外面接点活儿回来,把团队理理顺,不然等到外包的时候,就有点晚了。”
“你说的这个有道理,”何乘风说,“另外还有件事情,晶通外包公司,除了赛思公司和晶通电子,还有几家公司要进行合股,股份占得倒不多,但是这些公司的背景还是应该调查清楚。”
“这件事情我去办,”欧阳贵冷笑道,“现在晶通外包可是一条肥鱼,谁都想咬一口,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些人的背景、来源查得清清楚楚。”
何乘风点点头,“以后你的工作重心基本放在石家庄了,弗兰克要走,云海也要走,公司内部你有什么想法?”
“要尽快找到能接手的人,”欧阳贵说,“我有个人可以推荐,不过,推荐给别人我不敢,推荐给你,哼哼。”
“怎么,这个人比较麻烦?”
“你连我都能用,什么人不能用?”欧阳贵笑了笑,“这个人原来是南方一家公司的销售总监,犯了点事情,离开了公司,我帮他解决了一点问题,又安排他在北京休假。这个人做事比较贪,但是也比较狠,是个人才。”
“他叫什么?”
“白重。”
“本土人才?”
“除了出差,没离开过中国。”
“多大年纪?”
“三十九岁。”
“有家吗?”
“有家,有个儿子。”
“他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太狠,”欧阳贵说,“尤其对手下,但是也出成绩。”
“改天约了见见。”何乘风说。
欧阳贵点点头,“施蒂夫现在表现不错,不敢多哆唆了。”
“欧阳,”何乘风耐心地说,“做生意矛盾少不了,你这个少林铁拳以后到了晶通,还是要温柔一些。”
“这是你第二次提醒我了,”欧阳贵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何乘风笑了笑说,“有钱的地方就有争斗。”
“那当然了,”欧阳贵说,“但我很庆幸,没和你开打。”
“那我肯定打不过你,”何乘风哈哈笑道,“你这个少林铁拳,谁受得了?”
就在何乘风与欧阳贵商议事情的时候,薇薇安正在房间向翠西与瑞贝卡不停地抱怨,翠西年轻,加上身体无恙,倒不觉得什么。瑞贝卡本来就在反应期,加上大礼堂又热又闷,晚上吃得又不舒服,忍耐着听了一会儿,实在承受不住,突然冲到洗手间吐了起来。薇薇安这下子更加崩溃了,最后是翠西出的主意,她和瑞贝卡住在这间房间,薇薇安去她们的房间,这才平息了事情。
与此同时,陆帆和云海正走出晶通宾馆的大门,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弗兰克,”云海说,“你对今天的大会有什么想法?”
“你呢?”陆帆问。
“其实氛围还是很感人,”云海说,“我能够感觉到一种求生存的气氛,还有一种发展的气氛。也许我们做这个外包公司,除了生意之外,确实做了件好事情。”
“我也有同感,”陆帆说,“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你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
“我看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云海说,“欧总不懂技术,对IT这块也很陌生,想把外包做好,可能很快也要把你派过来了。”
陆帆摇摇头,“可能没有这么快,你和欧总都走了,公司暂时会很需要我。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我不可能作为外方代表进驻晶通外包,必须要以中方代表的身份,这个身份怎么安排,还要费些周折。”
“弗兰克,”云海突然笑了笑说,“你说我们做这个外包公司,包括未来上市,真的可以只违规不违法吗?”
陆帆一愣,“你说呢?”
“我真是不知道啊。”云海说,“我之前只是觉得人生短暂,做人不应该畏首畏尾,可今天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可是同时,我也觉得几位老总讲得虽然慷慨激昂,但是,这背后的项目太大了,很多事情太难讲。”
“杰克,”陆帆说,“这世界没有什么救世主,如果没有利益,肯定不会有牺性。而且你没有看出来,工人们根本不懂IT;我敢打赌,晶通外包成立之后一定是困难重重。”
“是啊,”云海说,“让这些工人一下子适应外企化的管理模式,恐怕是很难。不过,你看看欧总今天这个架势,有这位铁腕把关,你会好很多。”
“我总觉得他太过强势,”陆帆说,“共赢表现得不够。”
“他就是那样的人,”云海说,“有他的强势,再加上你的运营,我在外面遥相呼应,这笔生意虽然风险大,但确实太吸引人了。如果做得好,我们可能很快就会创业成功,拥有自己的企业。”
“只怕到时候,想和我们合作的人太多,”陆帆笑道,“不知如何选择了。”
“呵呵,弗兰克,”云海说,“说到底,人都是贪心的。外包项目的供应商,稳赚不赔的买卖。我问你能否完全合规,也不过是糊弄糊弄自己。”
陆帆看着云海,“你真这么想?”
云海哈地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我很面(软弱)吧?”
“没有,”陆帆说,“凡事都有代价,只不过每个人对代价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我总觉得人生应该慎重,但其实我一样抵抗不了欲望,”云海笑道,“发财做大事,对男人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是吗?”陆帆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可我觉得人生是一种虚无,所以,当得到的时候就应该进取,否则时光就会被浪费,最值得纪念的东西就会消失。”
“什么东西最值得纪念?”
“回忆,”陆帆说,“一个过程。”
乔莉和秦虹这次来晶通,住在一个房间。秦虹洗了澡,和刘明达通完电话,见乔莉还坐在写字台前,不知在写什么,不由得问:“安妮,你不累吗?”
“不累,”乔莉说,“我在回邮件。”
“我都快累死了,”秦虹说,“下午在晶通可真够戗啊,大礼堂都快把人闷死了。哎,你以前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吗?”
“不,”乔莉转过头,笑了笑,“我每次来的时候,这里都很冷清。”
“冷清?!”秦虹乐了,“不会吧?我觉得这里的人太热情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前面的事情,”乔莉说,“这个厂里的工人,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一旦工厂改制,他们很怕面临失业、搬家、失去保障等所有的困难。”
“那又怎么了?”秦虹说,“现在国家有社保,他们在国企舒服了这么多年,回到社会上也是应该的。”
“哪有这么简单。”
“本来就是,”秦虹说,“社会要前进,总要有人牺牲,如果改革畏首畏尾,怎么能成功呢?”
“可有些东西是时代的问题,个人是可以承担,但也要有限度。”
“我不这么想,做人要审时度势,”秦虹说,“我爸爸原来也是国企的,后来他见事不妙,拔腿就跑,十几年前就在外面做生意,现在生意做得不能算大,但至少比上班强多了。一个不能适应时代的人,只能被时代淘汰,这没有什么可惋惜的。”
“从个人层面来说是这样的,”乔莉笑了笑,“从社会层面来说,是两回事。”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吧。”秦虹笑道,“还有那个王贵林,看他黑黑胖胖的,想不到还挺会说话。但是我觉得,最厉害的就是我们欧总了,以前我就听他们说过欧总又红又专的论调,想不到他在今天这个场合,也敢这么说。”
乔莉笑了笑,没有吱声。
“哎,我问你,”秦虹说,“以前我听说那个王贵林搞什么鸿门宴,把你们和SK(SiltconKilo)的人都请去,真的吗?”
“是的。”
“今天一见,觉得他看起来很一般呐。”
“是啊,”乔莉笑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