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津欲言而止,阴视着迪子,迪子装作没有看见,把脸扭向一边。
“你真的这么想?”
阿久津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也许有些太刁难阿久津了。迪子的心里又涌出怜悯。
“你以为我会想那么做吗?”
“那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没有呀。”
迪子回答道,一边为阿久津还不知道她如何抵抗圭次才保伎了对他的贞洁而怨恨起他来。
“反正,希望你别和圭次交往得太深。”
“最重要的是,星期一,所长把我找去,向我提出了警告。”
“什么……”
“我们的事,说喜欢谁是自由的,但别在上班时太亲昵了。”
“所长那么说的?”
“只有我一个人被叫去,太惨了。”
为圭次的事,两人争辩不下,但这次两人都是受害者。
“说阿久津君是个懂世故的人,所以他很放心,但我是个女人,干什么事都不太懂,所以事先要提醒我注意。真气人!”
“那些事,谁对所长说的?”
“不知道。我一想到有那种告密的人,就不想去上班了。”
“别介意,不要为那种事败下阵来。”
“我知道。”
“反正我们工作比人强一倍,谁也没有理由在背后指责我们。”
“我也这么想啊。”
两人刚才还在吵架,现在发现了共同的敌人,便变得亲密起来。
“走吧?”
“去哪里?”
迪子坐着一动不动,仰着脸望着阿久律。
倘若接着要去什么旅馆,她想拒绝。被接连四天护理着妻子的男人搂抱,对不起了。现在去旅馆,就等于被迫充当病妻的替身。
“今天原想和你再待一会儿,但我现在必须去医院。”
“夫人那里?”
“她叫我买一些东西,所以……”
“家里怎么样?”
“岳母从东京赶来,替我照顾孩子。”
“你现在就去医院?”
阿久津歉疚地点点头。迪子心情陡变。
“我不愿意!”
“不愿意?”
“别去医院,今天夜里和我在一起。”
阿久律的脸上清楚地露出踌躇。迪子见状便越发固执“你要干什么?”
“带我去旅馆。”
迪子终于说出和自己刚才的心愿相违背的话。她讨厌当她妻子的替身接受他的抚爱,同时却又祈愿现在立即就倒在他的怀里。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连。有的,只是想把阿久津从妻子那里拽过来,任凭自己随心所欲。
“倘若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医院,就先和我去旅馆。”
“晚上探望病人的时间是七点以前,所以……”
“来不及的话,明天一早去也行吧。”
阿久津沉思了片刻,抓起了发票。在结帐处付了钱,上阶梯走出店外。也许是天气阴霾的缘故,暮色苍茫,雨眼看快要落下来。
“颐,去医院的话,我讨厌你!”
阿久津默默地向停车场走去。上车后,阿久津回头望着迪子。
“明天还能见面,今天就算了吧。”
“不行!”
“那么,我先去一次医院,你等我回来。”
“如果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
迪子打开车门要下车。
“喂,听我讲啊。”
看样子阿久律还瞻前顾后,手按在方向盘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我已经听腻了,光听你的解释,当个好孩子,我恶心!”
阿久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停车场向右,朝着南掸寺旅馆的方向扳动着方向盘。三
直到走进旅馆,阿久津才终于对去医院的事死心了。
一如往常,争吵后两人欲情更浓。阿久津摇撼着,催促着潜伏在迪子体内的恶魔。迪予情意绸缎,尽情地陶醉在这受淫虐的喜悦里。争执成为一种刺激,使两人的艳情更加炽烈。
但是,两人情迷意乱忘记一切的癫狂持续得并不那么长久。
迪子觉得不可思议,男人为何如此急遂地清醒?迪子的体内还余韵萦绕,全身倦怠,残留着随波漂浮的感觉,蕴含着一股残火,倘若再受到阿久津从颈脖到背后的温柔的爱抚,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然而,阿久津仰天躺着,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右臂隐含着作爱后的余温垫在迪子的肩膀下,但手指一动不动,能感觉到他还在虚与委蛇。即使赤身裸体,相互之间抚摸着肌肤,两人的融合,也仅是一瞬间。
“还在想医院里的事?”
阿久津什么也没有回答,转向迪子一边。
“还是放心不下夫人吧。”
“不是……”
他否定道,但语气宁可说是肯定的。
引诱着女人将她搂在怀里的时候,男人是热衷于女人的,但一旦结束便马上迷途知返恢复自我。无论反复多少次,男人总是男人,决不会游离自己。
“反悔了吧。”
“没有。”
这次,阿久津清楚地答道。
迪子让阿久津抽回伸在她颈脖下的手臂,爬起身。
她拾起散乱在四周的裤子和扔在休息室里的衣服走进浴室,在浴室里只是淋浴了一下便穿上衣服,梳理好头发。照着镜子时,她觉得和男人作爱时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
回到房间,阿久津趴在床上抽着烟。背上盖着毛毯,裸露着肩膀。
“还不起来?”
“嗯……”
阿久津回头,见迪子在穿衣服,好像很吃惊。
“怎么了?你要回家吗?”
阿久津仰脸望着迪子,不久便拉住站在边上的迪子的“让你早点起来到夫人那里去,即使过了七点,求求人家也能进去吧。”
她自己也觉得窝囊,但还是说了。
镜台前映出她站立着的身影。丰满圆润的臀部,从迷你裙里露出的膝盖,都还残留着青春的活力,至少比阿久津的妻子年轻。迪子现在依仗的,只有这个年轻。
虽然她娇小玲珑,但丰润的躯体里吮吸着男子的精气。接着跑去探望妻子的男人,是失去了精气的躯壳。“只剩下躯壳去妻子那里才好呢!”迪子对着镜子喃语道。
阿久津拿起香烟和火柴站起身。
“快些穿衣服!”
“过了七点,什么时候去都一样啊。”
“医院的事我不管,但我还有地方要去,你快穿衣服!”
“你去哪里?”
“这与你无关。”
阿久津望着迪子,接着无可奈何地开始穿起衣服。
“上次,所长请我吃过饭了。”
“所长请你?”
“在东山旅馆。”
阿久津正拉上裤子,楞楞地站在那里。
“所长说,他喜欢那里的餐厅。”
“提醒我们的事,就是那个时候?”
“那是另外一次啊。”
“这么说,见过两次了?”
“说是见面,只是吃饭,谈谈话啊。”
迪子对着镜子照着颈脖,用手轻轻地撩拨着后发。
“他是喜欢你?”
“呃?怎么了?”
“所长请化验技师吃饭,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吗?”
“你怎么样?”
“并不特别讨厌啊。”
“我们相比呢?”
“要说你,太性急啦。不是和喜欢的人就不能一起吃晚饭吗?”
“可是,那是很重要的事啊。”
“我和谁吃饭,难道还要你同意?你太过分了吧/阿久津讷讷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勒紧领带。迪子注视着他那气鼓鼓的后背,心想对跑向妻子那里去的男子,这样的复仇是应该的。四
到了七月,在六月里还不那么明显的梅雨,从六月底开始就滴滴答答地落下,连续五天几乎没有停过。阿久津的妻子开始时还说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但直到现在还伎在医院里。
“部长的夫人好像是风湿病啊。”
午休时,化验部的职员们聚在一起,谈论着阿久津的妻子。“会是肺炎吗?”
“也有可能,但经诊断,好像是风湿病,高烧也没有退。”
“若是风湿病,那就没治了吧?”
“也许是的,真可怜呀。”
“家里岳母来替他照顾着孩子。”
“岳母来,部长是女婿,总会有拘束的。”
宫子颇为同情。
一谈起阿久津,迪子就会很自然地受到冷落,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迪子和阿久津的关系。
“我真佩服部长,一下班总是马上跑去医院。”
“这么说起来,最近在值班室里,我真没有看见他玩过麻将。”
正如富于她们说的,阿久津最近好像一下班就去了医院。迪子和他偶尔也约会,但只是一个小时左右,他便急急忙忙地起身走了。
迪子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勉强地拦着他,即使硬拉他去旅馆,两人的感情高潮只是一个小时。激情一过,阿久津准是又想着妻子的事。迪子起先想借此泄愤的,但一想到以后他和妻子在病房里见面。就是反感也是枉然。
“夫人一生病,你才懂得了夫人的宝贵吧。”
已经很久没有和阿久津一起去“里韦拉”喝咖啡了。午休时,迪子喝着咖啡讽刺道。
“没有的事。”
“你每天去医院,大家都很感动啊。”
“现在腿关节还在痛,不能走路,岳母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不去不行。”
“夫人不能走路吗?”
“去厕所什么,还能走走,但那也只是挪着脚,不能走得再多了。”
“我去探望一下吧?是我倍受关照的上司的夫人,又在和圭次相亲时见过面,去探望,这不也是礼貌吗?”
阿久津默默地喝着咖啡。
“今天我跟着你去,还是趁早去看一次吧。”
“今天,我现在还要去一趟大学。”
“五点之前能菠回来吧。”
“能赶回来。你还是在梅雨期过后去探望吧。”
“住院要伎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想带我去吧。”
阿久津什么也没有回答,拿起发票站起了身。
那天,下午梅雨停了一阵,但傍晚时又开始下了。迪子洗曲颈蒸馏瓶时被划破左手食指,就是那场面落下的一个小时后。蒸馏瓶在消毒筐里时就好像已经有裂缝。迪子不知道,在水龙头下用布块一边转动一边使劲地擦着时,蒸馏瓶突然破碎,手被划破。
她感到一阵刺痛,忙松开手一看,食指尖有一道红色的细印痕,血瞬涌出来。在对面的富于发现后慌忙奔跑过来,但这时食指已经鲜血淋漓。
“不得了了!伤口有玻璃进去了!”
“不要动,快捏紧指根。”
宫子她们乱成一团,大声叫嚷着。这时,鲜红的血滴在下边的瓷砖上。大家对血都已经习惯了,但关键时亲眼看见血从伤口里涌出来,便都慌了手脚。
“部长呢?”
“刚去了大学啊。”
“呢,给所长看看。”
所长来输血中心以前是国立医院的外科部长。
“我去拿消毒药和纱布来,你待着别动呀。”
宫子跑去了。
一看伤口,玻璃碴儿在鲜血中闪着光亮。蒸馏瓶的碎玻璃又硬又锋利。迪子看着发光的碎片,心想阿久津倘若在场,知会怎样待她。
不久,宫子带着所长赶来了。
“怎么了?”
上次吃过饭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迪予和所长目光交织。
“在洗蒸馏瓶时划破的。”
宫子抢着答道。
所长从宫子端来的消毒盘里用小钳子钳起纱布,在伤口上轻轻地擦着。
“马上就好,忍一下。”
虽然所长已上年纪,但捏住迪子的手仍然很有力。
血一边擦去,一边不断地涌出来。擦去血后一瞬间,所长拔出扎在里面的玻璃碎片。有两块长方形的碎片,长五毫米和三毫米左右。
“扎得很深啊。”
重又清洗伤口,确认没有玻璃以后,所长用浸透消毒液的棉花洗完伤口扎上纱布。
“拿软膏来。”
宫子又跑开去。所长用力按着指根望着迪子。
“玻璃器皿很危险,要小心啊,你在想什么?”
“没有。”
迪子摇着头优下眼脸。蒸馏瓶是不易破碎的,即使发生裂痕,只要不碰撞硬器就不会破碎。看那裂痕,也许是用着很大的劲在擦着。
当时,迪子用布擦着蒸馏瓶时发出“铿铿”的声响。迪子一边擦着,一边想着阿久津和妻子的事。两人在病房里交谈着什么?膝盖疼痛的夫人是如何向丈夫撤娇的?阿久津是怎样温情地安慰着她的?她这么想像着时,不知不觉地使上了劲儿。也可以说,受伤,是为了阿久律。
宫子带着软膏来了。
在采血时,难得也会遇上止不住血的人,所以输血中心备有一套处理外伤的器械,所长换下渗透着血的纱布,重新用了一块新的纱布附上软膏,贴在伤口上包扎着。
“止血,要扎得稍稍紧一些,两三小时后完全止住了,就可以再放松些。”
“谢谢。”
“手暂时不能下水,不要做下水的事。”
所长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谢谢了。”
迪子向在收拾玻璃碎片的宫子她们道谢。
“很痛吧,今天你就回家吧。”
“不要紧。”
迪子尽力地逞强道,离开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也许梅雨天气的缘故,刚过四点,房间里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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