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二人心中清楚,不代表旁观的人明白,在文景年扬起嘴角正待收剑之时,稍远处蓦地传出一声叫喊:“不要伤他!”
似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有什么比这声音还要快,倏地一道银光直击向文景年的手腕处,文景年只来得及斜了一下剑锋,便有金属撞击刀剑的‘嗤嗤’声乍然响起,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了文景年的剑身,随即又被震斜飞了出去,一声尖叫随之响起,像是感觉到什么,文景年蓦地抬眸望去,只一眼就吓得她全身的血液几近凝固。
未经思考地腾空而起,光电之间,犹如耗尽了所有气力,文景年的身形骤然快得如一道闪电般,在众人连目光都不及跟随之际,便已飞身扑到怔然站在那里的唐韵曦身前,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而她的肩臂则硬挨下了那狠狠一记。辣辣的刺痛感转瞬即逝,文景年只是紧皱了下眉,便闷声忍了下来。
“皇兄!”文景乾的一声惊呼,令得其他如同木头一般站立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忙抢步上前惊惶失措地喊:“皇上!”“皇后娘娘!”一时间,御花园里哄然乱成一团。
“娘娘——”除了方才的一声惊呼,文竹吓得连话都说不全,而与此同时,唐韵曦几乎立刻从文景年的怀里挣出,附在文景年衣襟上的手微微发抖,唐韵曦双眸盯在文景年的脸上,白瓷般精致的面容带着少有的慌乱“皇上!”
文景年却只紧张地望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没事吧?”唐韵曦摇摇头,文景年顿时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松了搂住她腰际的手,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已是冷汗涔涔。然而唐韵曦的纤手却还揪着文景年的衣襟,任何靠近的人都瞧得出她此刻有多担心,“皇上,你呢,你是不是受伤了?”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意。
文景年看着唐韵曦这般担忧慌乱的神情,心下不由一暖,摇摇头,努力牵了牵嘴角,对她温柔淡笑:“放心,没事。”然而身后一个惊喊声却很快拆穿了她的掩饰,“皇兄,你……你的手臂受伤了!”
文景年无奈地皱了下眉,转头果然瞧见右臂上的衣袍被划破了一道,正往外渗着血,唐韵曦的脸色在看到那个伤口时更白了几分,她紧咬着下唇,眼眶却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红英!你快跪下!”文景乾拉过不知何时来至跟前的一个红衣女子,自己也刷然跪到地上:“皇兄,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红英,臣弟甘愿受罚。”
“是民女的错,皇上要罚就罚红英好了。” ;一个清脆明媚的声音很快响起,跪在地上的上官红英怎么忍心文景乾替她顶罪,立刻朝文景年磕了个头道。
文景乾拉住上官红英不让她再说话,他一面内疚至极,一面又万分担忧他六皇兄的伤势,马不停蹄地起身就要跑开“皇兄,我马上去找御医来给你诊治!”
文景年一把拉住急吼吼的文景乾,又好气又好笑:“你做什么,朕什么时候娇弱到连这点小伤都撑不住了?”
“可是……”
文景年摇摇头,脸上还带着惯常的浅笑,右手却感到有些温柔的触觉,她偏过头,只见唐韵曦低着头,正用贴身带着的绣帕给她系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她的动作很小心,像是怕弄疼了自己一般。文景年感觉那双为自己包扎的纤手在轻微地颤抖,抬眸看向唐韵曦,竟发现她眼中的泪盈盈欲落。
文景年愣在原地,只觉心里柔成一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呐呐地低头,轻声安慰她:“韵曦,朕没事,只是小伤,你,你不要担心。”
“皇兄,还是去请御医吧……”文景乾还欲说什么,却被文景年打断,她很快侧头看了下跪在地上的上官红英,又扫视了下围站着的宫人,沉声道:“你们听着,今日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叫人知道朕受伤的事,全部小心你们的脑袋。”
文景年又警示地看了一眼文景乾,文景乾张了张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皇上受伤的事传出去,恐怕上官红英即刻便有性命之忧,刺伤九五之尊——按律是死罪。
“可是,皇兄你的伤口……”文景乾的话虽是对自己的六皇兄说的,目光却不由看向旁边温婉可亲的皇后娘娘。
文景年沉默了下,正欲开口,却听到唐韵曦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齐王放心,本宫会为皇上包扎的。”这是文景年第一次听到唐韵曦自称本宫,不知为何,她的心口竟漾起了丝涟漪,脸上也莫名地有些发热。
文景年低下头,眼底溢出点欣喜,带着一丝的受宠若惊,感觉像是唐韵曦终于认可了她作为皇后的身份,也算是,认可了自己的某一部分么?
46身份
一路随着唐韵曦到了长安宫门口;文景年迟疑着,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韵曦,其实;朕自己包扎就可以了……”
“皇上;你的右手受了伤;自己包扎不方便;让臣妾帮你包扎下吧。”唐韵曦抬起头看向她,澄清如水的眸子;温柔可亲的声音,文景年心中一软;推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挑开层层的帘帐;进了内室,文景年略有些忐忑地坐在软榻上,看着唐韵曦有条不紊地吩咐文竹去取了包扎用的纱布等物事,然后轻身坐到她身旁,低头细心地给她解着临时用来止血的绣帕。因为文景年伤在右手手臂的上端,必须脱掉外袍才方便上药包扎,唐韵曦脸微微红了下,她说不出叫文景年宽衣这样的话。
皇帝遇刺是保密的,因此室内只余下文竹一名侍女。文竹看出自家小姐的为难,这种事情她作为婢女自是常事,正欲上前为文景年宽衣解袍,却被文景年止住了:“你退下吧,把门关好。”
文竹不由踌躇地看向自家小姐,唐韵曦微微一怔,随即冲她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文竹只好退下,出门时依言仔细地关好了门。
唐韵曦抬眸望向文景年,却见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似若有所思,她的目光温和干净,却又带着别样的深意,唐韵曦不明何故,只静静地与她对望,唇边含着淡笑。半响,文景年的目光中慢慢显出一点光亮,似做了什么决定般,慢慢站起身,低眸对唐韵曦说:“韵曦,你帮朕宽衣吧。”
“是。”唐韵曦轻应了声,便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小心地伸手到文景年的腰间,缓缓解开象征帝尊的汉白玉束带,手顿了下,才继续为文景年解开衣领处的纽扣。
文景年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唐韵曦,感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微微绕着,细心地解开领口,然后感到身前一轻,外袍已经被敞开了些,文景年顺着唐韵曦的动作,将外袍脱了下来,在褪到右手袖口的时候,唐韵曦特意放慢了动作,很小心地不让她的伤口被碰到。
右手手臂被轻轻抬起,唐韵曦轻柔地将她的衣料一点点折起,仔细地查看着伤势。因为方才已过去了段时间,伤口处已自行结了层暗色的血咖,但还是有汨汨的细血不断地往外渗。唐韵曦轻锁着柳眉,神情显得十分认真,极为细致地用沾了水的帕子一点点拭去周围的血渍,小心地清理好伤口,才取了干净的纱布,细心服帖地包扎伤口。
文景年右手由唐韵曦专注地处理着伤口,索性用左手撑了下巴,近距离贪恋地看着她颤动扑闪的睫毛,精致绝伦的容颜,因抿着的唇而现出的小小酒窝,一头柔滑的青丝沿着清雅的削肩倾泻下来,随着偶尔的动作,耳后一掬编着的发束绕过颈间,俏皮地左右晃动……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馨香,文景年的目光渐渐痴迷,只觉越看越喜欢。平日里总努力和唐韵曦保持着一定距离,加上心里有些害羞,她还从来没机会能这么久,这么肆无忌惮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此刻她偷偷翘着嘴角,心里简直美地冒泡,看得完全浑然忘我。
唐韵曦终于把伤口包扎好,想要伸手去撩下文景年的衣袖,却在视线转向她的手臂时一下怔住了。一段洁白如玉的纤臂,肌肤平滑细嫩,虽不如自己一般孱弱,可是却隐隐地让唐韵曦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唐韵曦略颤了下睫毛,忍着心里的疑问,小心地帮文景年把袖子折好放下去。当她抬起眼眸来,就看到文景年正撑着下巴直直地盯着自己出神,那样毫不遮掩的痴然爱恋的目光,令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唐韵曦红着双颊,想要别开视线,却不经意地对上了一段白皙细嫩的颈项,没有似父亲喉间那般的凸起,光滑平顺地没有半点疙瘩。唐韵曦一怔,视线不由自主地再往下,因文景年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隐隐可以看见一段细致的锁骨……唐韵曦的眼里逐渐出现一丝疑惑,这样的情景令她感到熟悉,她每日睡前沐浴完照镜子时,好像都会看到这样类似的自己。
像,自己一般?
唐韵曦整个人像懵了一样,良久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怔怔的目光自文景年的锁骨,脖颈,最后慢慢回归到她俊美清秀的脸上。一动不动地凝视,过往的某些奇怪的片段,在脑中一一闪过,直至方才文景年定定地望着她,像是犹豫着什么一般的目光……某个模糊的念头在唐韵曦的脑中,似乎一点点清晰起来。
“娘娘——”门口突然传来文竹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两人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静静对望,唐韵曦先回过神来,略带迟疑地侧头应了一声,便听文竹在外面禀报道太后派人送了补体的汤药来,还有凌雪华也在外头等候了许久。
文景年这时已忙忙地直起身,正襟端坐,努力恢复成她往日‘英明神武’的状态。听到外头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不觉皱了皱眉,她平日几乎从不在皇后寝宫留宿,这里恐怕没有她的衣服,若是穿着原来那件划破了的龙袍,恐怕遇刺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皇上,”像是察觉到了她此刻所纠结的问题般,唐韵曦望着文景年即刻望过来的温软目光,下意识地咬了下唇,才轻声道:“臣妾这里,尚有几件皇上平日里可穿的便袍。”说完,便起身去橱柜里翻找了下,取出一件折叠好的白龙衮袍,文景年站起身的时候惊觉自己的领口有些开敞,忙慌慌地动手按掖好,刚抬头就看到唐韵曦已经转身走过来,脸上不觉一红。
“皇上,臣妾为你穿上吧。”
“嗯。”
文景年低头看着仔细为她打理穿戴的唐韵曦,心还是有些虚,不知道她看到自己方才手忙脚乱的窘态了没有。其实她本是下了决心想要向唐韵曦坦白身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只要一对着唐韵曦,心跳就会莫名地乱,怎么也做不到自然地说出口。
其实,她倒是希望唐韵曦能在为她宽衣的时候发现些什么,可是她只是脱了外袍而已,里面穿的这么多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唐韵曦又不会透视眼……文景年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一堆,看着唐韵曦动作细致地为她系好繁琐的衣带,抚平衣领,又弯身仔细替她一一系上香囊,玉佩等饰物,仿佛真的是一个帮夫君整理衣襟的温柔妻子般,文景年心头一悸,继而想到什么,又怅然下来。
唐韵曦上上下下地为文景年打理地妥妥帖帖,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她的心里也莫名地有些紧张无措。虽是大致猜测到文景年可能的身份,可是这毕竟太过不可思议,让她一时也无法确定。低头整理着最后连一点细末的褶皱都没有了的衣袍,唐韵曦咬了咬唇,只好抬起眼眸来。谁知视线正好与偷偷看她的文景年碰上,两人的目光一撞上,立刻双双下意识地闪躲开去,彼此脸上都泛起微红。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文景年莫名地局促起来,抿了抿唇,干咳一声:“我们出去吧。”
“嗯。”唐韵曦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朝她轻浅地笑了下,隐约露出漂亮的小酒窝。文景年顿时有种如沐春风之感,方才的忐忑一下就荡然无存,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唐韵曦,悄悄弯起唇角,与她一起并肩往外走。
两人一从内室出来,外头等候多时的李嬷嬷和凌雪华等人立刻起身向他们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
李嬷嬷率先抬起头来,就见到文景年少见地穿了身挺俏的白龙衮袍,衬得气质更加玉质冰心,风度翩翩,令人顿觉眼前一亮,历着岁月的脸上堆满笑意:“皇上今日这身衣袍真是好看地紧,衬得皇上更加光彩照人。”李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也是看着文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