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搞条宣传我们‘一把手’的。”
“哪个啊?你们白部长还是查书记?”
“肯定是查书记啦!”
记者默了一下神说道:“现在上面提倡要爱民亲民,不知你们查书记有没有这方面做得特别的东西。”
“有啊,我们查书记一直支持两位困难学生。”
“这不算什么。”
“我再想想。”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现在从上到下都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看你们这里做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记者说道。
丁山没有听清记者最后说的这个问题,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如何体现查书记亲民爱民方面。但记者说这个问题时,他也不停地在点头。丁山想了一晚,最后决定,让查书记深入到基层了解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在基层时给一户缺少劳动力的人家打谷。
丁山第二天一上班,就把这个想法向查书记作了汇报,要他抽个时间到城郊附近正在打谷的稻田里去一会,拍个几分钟就行。查书记非常看中这次采访。他马上要秘书到市场上买来一双草鞋和一顶草帽,还穿了条西装短裤和汗衫。
丁山建议查书记先去,他带记者们后面来。这样更能体现真实性。查书记真的就坐着小车带上秘书先去了。看到市委书记下来帮老百姓打谷,正在田里打谷的老百姓反而不打了,将查书记围在田埂上问这问那。
查书记其实知道现在种田的情况,但也想学着电视上那些领导到群众中一样,问一些问题。这样才表现得很亲切。
接待采访的潜规则(6)
“现在种田根本划不来!”一位穿着有些讲究的老汉说:“国家给我们补了种子钱,但是我们把犁田打谷的工钱和化肥农药开支除去后,根本没得什么!”
一位汉子补充道:“还要看年成好不好。遇上干旱,什么都没得收的。”
“书记,国家建设把我们的田都占完了,那时答应给我们搞一个低保,一年多了,还没有下落!”
“你叫什么名字?”查书记摸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不光他咧,还有我!”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一下子也记不了那么多,要村支书造一个表册给我秘书……”查书记收起笔记本站起来对老百姓说道。
正在这时,丁山带着记者扛着摄像机来了。查书记马上下田打谷,村民们也知趣地干起活来。
查书记种过田,那时,他才十五岁,高中毕业后就在生产队里拿八分工分。八分工分是妇女的最高工分。考虑他才读书回来,没有体力,手脚也不是那么灵活。队长就给他定了八分的底分。一分值就两三毛钱,折算下来,他干一天活有两块钱左右的收入。查书记尽管多年没有打谷了,因为有基础,做起来还是十分麻利的。活活脱脱的一位庄家汉。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记者说差不多了,查书记擦了一把汗后就上田埂准备回去。就在查书记上车时,一位妇女奔跑着来。这位妇女怕错过了时机,一面跑还一面大声喊:“查书记,请等一下!”但这声音被查书记关在了车外。眼看就要到车边了,这位妇女脚下被什么东西套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到了车上。
“你找死啊!”司机伸出头来骂道。
“我——我——不是——找死,我是找——查书记!”妇女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查书记将车玻璃放下来,伸出脑袋问道:“什么事?”
“我来找你好多次了,你都不在。”现在妇女没有刚才那么急了,说话也自然起来:“关于我女儿被人家拐卖了的问题,上次你说一个星期给我答复,现在过了三个月还没给我答复!”
“我现在正忙,要去接省里来的一位领导。这个问题我回来后就给你们落实!”查书记边说边示意司机开车。
妇女马上走到车子的前面将车拦住:“我找你好多次都说你不在,下一次我到哪去找你?”
“我讲话绝对算数!”查书记言道。
“你上一次说话不算数,我有些不相信你了!”妇女仍固执地站在车前,不准车子走。
“再相信一回吧!我实在是忙忘了。真是抱歉!”查书记走下车,来到了妇女身边。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看着有人搭话,妇女的态度却更加坚决起来。
“凭什么相信?书记还要写一个保证给你是不?”查书记的秘书生气了,大声骂道。
“你们领导的牙齿是生的还是钉的?讲话一点也不算数。当什么领导?当不了就回家种地去!”妇女也骂了起来。
这时,来了一辆警车,从警车里跳下两位穿制服的公安。两位公安来到妇女的身边,一人一边将妇女驾上了警车。妇女一边反抗一边叫骂:“我犯了什么法?”但任她怎么叫骂都无济于事。
查书记拧着眉看着警车,对秘书怒道:“让人家指着鼻子说咱们说话不办事,你脸上好受!现在你就去跟着落实情况,同时按照法律法规把解决方法也给相关部门通报一下,最后由你给我汇报解决情况。当官儿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是,是,我一定跟踪这件事”。
在查书记为几位记者举行的送别晚宴上,邮政报的记者激动地端着酒杯对查书记说:“我写了多年的报道,采访过各行各业无数的先进人物,可他们真的没有你们市的事迹典型,我已经被深深地感动,请接受一位新闻工作者的敬意。”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邮政报是一张专业报,怎么采访各行各业了?丁山心里疑问。
“咣当”清脆地把第一杯酒碰干后,邮政报记者又接着拿起第二杯,说:“这杯酒我是受郎壳子父老乡亲们委托,感谢你把郎壳子当作你自己的家来爱护和建设!”当记者的真会说话,才来郎壳子几天?父老乡亲几时又委托你了?“咣当”的声音再一次响过之后,邮政报记者仍然端起酒杯:“这第三杯酒,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共产党员,为我们党有你这样的优秀领导干部而敬的。”见邮政报的记者一杯一杯地喝,丁山想起一个笑话,说一位老师少有喝茅台酒的机会,一次他遇到喝茅台酒了,上桌就说,我今天来迟到了,自己罚一杯!
铁路报的记者继续斟满酒,侧过身子情绪有些激动,说:“查书记,出了这样的好典型,归功于你这个市委书记的正确领导,来,也敬你三杯。”
“喝三杯可以,但你也得讲出喝三杯的理由呀!”查书记不慌不忙。
铁路报记者脸上放射着光芒,先喝了第一杯。说自罚一杯,这么好的典型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这第二杯酒,敬你在郎壳子做父母官社会稳定,老百姓生活安康。”
“说得不错,那第三杯呢?”
“第三杯,是祝福你和在座的大家,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好,说得好,这酒我喝,就喝一个高台酒。”查书记把两杯酒夹在四个手指缝中,然后高高扬起,一起倾空准确地倒进嘴里,赢得满桌子的掌声。
几天后,查书记帮农民收谷子的新闻在省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播了。为此,丁山的形象果然在査书记头脑中印住了。可邮政先进典型的报道一直没有发出,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因为在邮政报发稿,不算丁山的上稿任务,丁山也就不想去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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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当官后的变化(1)
下着瓢泼大雨。丁山提着一袋郎壳子产的牛肉干来到省日报社的大门口。出门前,白部长对丁山说,“无论如何,你也得要完成今年在省日报的头版头条任务。”
每年如此,一个县市区都要在省日报发一个头版头条,这是树形象争位子。别的稿子发得再多,没有用。
其实,就是发了一个头版头条也没有什么用,有的县市区几年来没有发一个头版头条也不照样过得好好的,那些常委部长们照常得到提拔没有任何影响。哪一个县市区委宣传部门几年来在省日报一个头版头条也没发,领导就认为这些新闻专干不会写稿,干脆把这些人安排到经济部门去工作,如财政局、地税局等。
西都好几个县市区的新闻专干三年了没在省日报发一个头版头条,其中一位新闻专干调到了地方税务局当办公室主任,一位调到了财政局当办公室主任。要说他们的写作才能远远不及彭小天和丁山他俩。而年年能够在省日报发头版头条的那几位新闻专干,一位调到文化局两位调到史志办,全是些清水衙门。
几年来,郎壳子的头版头条一直完成得比较好。在西都市委宣传系统开展的“三创一争”活动考核中,每在省日报发一个头版头条可加一分。前几年,年年都是彭小天去跑的,题材也被彭小天翻来覆去写去写来。
今年彭小天有意让丁山去跑一跑。让他接上趟,自己好开溜。单从新闻写作这个角度讲,丁山应该能够完成任务,只是有些组织协调方面,因为有彭小天在,还没有显示出丁山的才能。起先,白部长有些不放心,要彭小天继续去,彭小天阴阳怪气地说:“认识你我很简单,摆开酒桌搞两餐。”听了这话,白部长也就依了彭小天。
其实,郎壳子市委市政府对在省日报发头版头条相当重视,每年市财政固定给一万元的工作经费,在年初的时候都纳入预算。可实际钱拨到宣传部后,并没有完全用于头版头条的工作。有的县市区都是每年由新闻专干自己打报告去要,要得了就归新闻专干个人使用。这样,做事的人积极性高,任务也完成得快。因为,得了钱的这些新闻专干,会分一半或者一部分给报社的编辑们。但这次,白部长只交待带几包郎壳子特产——牛肉干。这几年,郎壳子大力发展肉牛产业,把发展养牛业作为农民脱贫致富的一条重要路子来抓。他们生产的休闲牛肉已销到全国好多个省,连香港澳门都有他们的产品。
丁山说,“是不是多带几个礼盒去,给经常发稿的那几位编辑也每人送一礼盒。”可是,白部长没有点头。丁山便去找分管新闻的彭小天汇报。彭小天见白部长不同意,也不好怎么说,便偏向白部长那边:“你现在带去了,下次人家到郎壳子来又送人家什么呢?考虑问题要周全,省得麻纱扯不完。”
因为不好把牛肉直接送到编辑的办公室去,丁山只得在报社大门口等。虽然说是一个省的日报社,但他们的办公条件并不怎么样。在郎壳子,丁山这样的人就可一人一间办公室,可是省日报社的编辑们还是好多人一间办公室咧。如果你提着一袋牛肉干到编辑们的办公室去,只给一个人,别的人看着怎么办。今后怎么好开口要人家给你发稿?遇到那些素质不怎么高的,戗你一句,你要某某给你发吧,非噎死你不可。再则,报社大楼那么大,你提着一袋牛肉干走上走下的,万一遇上经常给你发稿的熟人,怎么办?说不定以前人家给你发稿发得好好的,这次看到你提着牛肉不送他,今后反而不给你发了,不得适得其反!所以,丁山干脆在大门口等着,要编辑到大门口来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文人当官后的变化(2)
丁山这次要找的是郝编辑,刚到报社门口就下了大雨,他只得跑到传达室去躲一躲。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雨才开始转小,但还是不见郝编辑出来。丁山也不好催。这时,保安便询问丁山找谁。保安是个热心人,当丁山说出找郝编辑后,保安便直接拨了电话。“郝编辑在办公室哩,你直接去找他吧,十七楼。”很明显这是在下逐客令,丁山只得走出了传达室。
丁山又给郝编辑打了个电话,郝编辑说他在办公室,要他直接去。丁山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传达室,将那盒牛肉干放到保安那,“我放一样东西到这一下,等会来拿。”
丁山来到十七楼,但发现门都是关着的。走在黑黑的走廊上,还真感觉到有些害怕。
丁山轻轻推开门,来到郝编辑的身边。掏出稿子给郝编辑审查。丁山这次一共带了七个稿子来,郝编辑从中选出一个稿子放在桌上,说这个留在这。然后在别的稿子上分别写上“政法部”“农村部”“工交部”等等。丁山说,这次主要是想发一个头版头条。郝编辑说,知道。然后又埋头干他的事。出了郝编辑的办公室,丁山按郝编辑给他写的部室,一一去找,当他来到十一楼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穿得很少且打扮时髦的女同志,丁山心想,怎么*里的小姐跑到这来了。但从气质上看又有些不像。等这位小姐往回走的时候,丁山壮胆问小姐农村部在哪,小姐看了丁山一眼,爱理不理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哦,你就是农村部的。随便找哪位都行,送一条稿子。”丁山心中大为不悦,心想你们到我们郎壳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