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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泉没有说什么，姜小鸾的解释很自然。
“清泉，刚才你在想什么？”姜小鸾端起咖啡，姿势很优雅，“我是说，我来之前，你步入右岸时的心情。”
“我想的是……十多年前，豆蔻年华的你我在左岸，如今……经过岁月砺炼的我们，相聚在右岸。人生之叹，光阴之叹，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心境！”李清泉靠在藤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图案，声音有些沧桑。
“清泉，你还是改不了书生的多愁善感。也是，光阴如梦，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我们在左岸，今天在右岸。”
“是啊，那时的我们沉迷在虚幻的理想中，如今的我们生活在残酷的现实中……小鸾，你是为此感慨吧？”
“好了好了，别酸了，清泉，老同学难得一聚，我们今天不说政治，只叙友情。”
“我这个人，还是一根筋的老毛病。这些年也注意克服，可是，总是难以去本除根。也许，我天生就是个理想主义者，成不了大气候。”
“你放松些不就得了？不要心里总核计此时此刻是市委副书记和市委书记在谈工作，权当是……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形容约会的？……对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情人间的浪漫之约……”
“沧海桑田，已经没有那般心境，更与你我的各自情况不符了……”
“清泉，你读的书比我多，有一句话说的好，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拿得起放得下。有一本书上曾经引用佛家的话说，‘欲除烦恼须无我，各在前因莫羡人’。仕途人生同理，也需达到这样的境界。”
“放下……难啊！”
“人生贵在淡泊。其实古今许多人一生之所求便是‘淡泊’二字。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是个淡泊者，‘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的颜回，更是千古安贫守道，淡泊人生的典范……”
姜小鸾妙语连珠，抑制不住神采飞扬。一个年青有为、智慧现代的市委书记形象，活灵活现在李清泉面前。
第八章 右岸咖啡的味道（3）
“小鸾，这么多年来……我是指从我们在京城校园里相识以来，在你的面前，我始终存有自卑感，底气历来不足。心里的阴影很重，怎么也抹不掉……”
“清泉，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卑。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成功者。芸芸众生，像我们这样官居高位者，完全可以用……用廖若星辰来形容。对不起，这些年在官场的环境特殊里，我都不会使用形容词了。”
“小鸾，”李清泉摇了摇头，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小鸾，那件事情你怎么处理的？”
李清泉所说的“那件事情”，是指被关押在精神病院的上访群众。今天早晨他从张若愚家离开时，听到张若愚给姜小鸾打电话，要求她立即查明真相，马上放人。因为放不下心来，他忘记了姜小鸾不谈工作的规则。
也许是出于对李清泉缺乏处变不惊，从容镇定的失望，也许是对不谈工作规则遭到挑战的不满，姜小鸾轻轻摇了摇头，说：“清泉，今天早晨张若愚省长……你的准岳父大人已经来电话询问督查这件事情了。听说把上访群众关进精神病院，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不，放下张省长的电话，我就给滴水县的县委书记古大存打电话，查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古大存也被我问愣了，感到莫名其妙，子虚乌有……”
“小鸾，这件事千真万确！我身临其境，怎么会有假？你应该相信我，我的神经是正常的，不是幻想症，更没有梦游……市委应该马上介入调查这件事，并且立即把上访群众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一分钟也不能耽误。这种作法是非常错误的，事态的发展是十分严重的！不仅仅是伤了老百姓的心，传出去影响也是十分恶劣的……”李清泉焦急万分，恳切地说道。
“如果古大存真敢这样做，可是太过份了！一个县委书记，一个父母官，再怎么也不该这样对待老百姓……”姜小鸾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神色严肃了起来，“我还是不相信他胆大妄为到这样的程度。这样吧，我明天上午派个调查组到滴水县去，到滴水县精神病院去实地调查。你放心，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这么大的事情，我料他藏也藏不住。”
李清泉放下心来，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知为什么，李清泉始终喝不惯咖啡，总觉得咖啡的味道怪怪的。
“小鸾，我这次回来……对，从现在开始，算是正式向你这位市委书记报到了。从此往后，就在你这个班长的领导下工作了。我这个人，你是最了解的，十几年前就了如指掌了。我的特点是，思想上不够成熟，情绪上又愿意冲动，政治上缺少经验……好在是在你的手底下工作，有什么事情由你顶着扛着拍板定夺。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在工作中一旦出现什么差错，你一定不要客气，该批评的时候批评，该纠正的时候纠正……我这个人，不敢说清高，做人的原则没有变，还是那句话，‘清心为治本，有道是身谋’……” 。。
第八章 右岸咖啡的味道（4）
姜小鸾点了点头，诚恳地说：“清泉你就别咬文嚼字了，以后，我们就同朝为官了。别说那些客气话了，对于你，我还能不相信吗？毕竟，我们有过一段感情……说实话，那是我的初恋，不能不刻骨铭心！人生没有假如，再纠缠那些感情旧帐，争辩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我们选择了从政这条路，还讲什么儿女情长，留恋什么浪漫缠绵？人生不能两全，有所得必有所失……好了，不说这些了。对于你，我是有信心的。你这个人，说老实话，我还是挺欣赏的。你有抱负，矢志不移，十分难能可贵。你做人做事有原则，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特别是在当今官场。目前翠湖市的大局，你心里一定很清楚，你肩负的使命，自己心中也一定有数，我相信这次回省里，张省长一定会对你面授机宜，耳提面命的。该怎么去做，你比谁都明白。”
李清泉点了点头。
姜小鸾忘记了自己制订的规则，开始有板有眼地介绍起翠湖市的政治生态情况。无非是市级领导的来历、背景，派派系系的演变、矛盾纷争的由来发展。有判断，有分析，有例证，如数家珍，了然于胸。李清泉暗自感叹，姜小鸾确实不是当年的姜小鸾了。十几年的仕途磨炼，造就了她的雄才大略。洞若观火，炉火纯青的姜小鸾，已经是一位成熟的政治人物，一位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帅才！李清泉自愧不如，和姜小鸾相比，自己是如此的迂腐幼稚。
坦诚地叮嘱李清泉在以后的共事中注意和哪些人、哪些势力亲疏远近后，姜小鸾像换了个人似的，温柔亲切地关心起李清泉的生活。在逐一问及吃穿住行等细节琐事后，婆婆妈妈的她语重心长地说：“清泉，张省长、你、我三个人已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休戚与共，同命相连啊。这一次，张省长扶正志在必得，我们一定要鼎力相助。人的一生，真正的机遇是不多的，特别是我们置身政界，机遇更是稍纵即逝。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义无反顾地把他扶上大位！其实，说到家，我们这也是在为自己布台阶修路，道理简单得三岁小孩子都明白，水涨船高嘛。清泉，你也老大不小了，蒂囡是个不错的姑娘，听说她在香港生意做的很大，赚了不少钱。等你在翠湖稳定下来，若愚如愿当上省长，天下抵定以后，你的职务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省委派你来，是有进一步考虑的，我的感觉是准备让你接我的班任市委书记任市长。职务问题解决以后，我希望你尽快和蒂囡步入婚姻的殿堂，人啊，还是得有个家啊！也许，我们都应该有这样的归宿……”
李清泉被姜小鸾推心置腹的话打动了。此时他的感受，面前坐着的似乎不是一位刚毅果断的市委书记，而是柔情似水、情同手足的同胞姊妹。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右岸咖啡的味道（5）
“按照惯例，我这个市委书记是应该尽快送你到开发区管委会上任去的。要召开开发区机关和所属企事业单位领导干部大会，我要代表市委宣读你兼任管委会党组书记、主任的任命，你还要发表施政演说，市里的各家媒体要发新闻消息重点宣传。可是，我仔细想过了，在当前这个敏感时期，还是低调些的好，大张旗鼓负面效应太大。我担心，对你的空降，会有人借题发挥，散布一些不负责任甚至是别有用心的言论，说什么张若愚安插亲信，坐镇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目的是想在事关他提拔晋升时期发挥特殊作用，意在掩盖存在的问题，把群众的上访压下去，为他的脸上擦脂抹粉，粉饰太平。因为大家都清楚，按照有关规定，中央考察组一定会到翠湖来，来考核调查张若愚担任市委书记期间的相关情况。翠湖开发区群众为金矿污染问题上访几年了，中央肯定知道一些情况，也会有针对性地专门来调查的，查明群众上访所反映的情况和张若愚省长的关系，理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我想，在这样复杂的形势面前，我们还是不声张为好。当然了，也不会让你受太大的委屈，毕竟你是从省里下来的市委副书记，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上任，也影响你的威信，不利于开展工作。这样吧，过几天市里开领导干部大会时，你到主席台上坐一坐，亮亮相，就算是和大家见面打招呼了。低调既是战略，也是你目前处境的必须选择。”
“好的，我听你的安排。”李清泉点头同意。
“该不动声色的时候就要稳如泰山，该谨慎的时候就要谨慎！”姜小鸾继续说到，“开发区的工作，你暂时可以不介入，以后有你甩开膀子干的时候，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水平，一定会把开发区搞得像模像样。等这个风头过去了，你愿意怎么干我都支持你，建功才能立业嘛，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最近一个时期，你集中精力解决群众上访问题，一定要想方设法把群众安抚好。有一件事，我提前和你打个招呼，你心里要有所准备。我想调整区划，将滴水县整建制划入开发区，把开发区做强做大。这件事情，你心里有个数。”
“小鸾，我离开家乡许多年了，这你知道。就凭着一张嘴，怎么才能服众，平息民怨，化解大家心中的愤怒呢？这一次，我可是有切身体会了，上访群众情绪激烈，气冲牛斗，我看很他们很难善罢干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气消怨散，息事宁人的。”
“清泉，这些我都了解，也理解。老百姓的要求是合理的，没有过份的地方。但是，问题在于治理污染问题工程浩大，不是一日之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就要靠多做说服工作，让老百姓理解我们的苦衷，知道我们已经在努力，在千方百计治理污染。”
第八章 右岸咖啡的味道（6）
“市里是不是多做些宣传解释工作，在报纸电视上把治理污染的规划方案和时间进度安排告诉老百姓，我总觉得，老百姓是通情达理的。只要我们不糊弄他们，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在为他们解决困难和问题，他们还是能够理解的。”
“清泉， 我在基层工作这么多年，做群众工作的经验比你多，你说的在理。可是……”
“可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要从根本解决金矿污染问题，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可能不清楚，我专门请教过环保方面的专家，五龙金矿矿区尾矿治理所需的投资巨大，仅靠我们市里财政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所以说，我把希望寄托在张省长身上，他担任一把手后，省财政向我们倾斜倾斜，再向中央争取一块，才能解决治理污染的投入问题。你刚才说，要公开市里的治污规划方案和时间表，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样做同样不妥。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嘛。如果我们不能兑现承诺，白纸黑字的，老百姓可不会再饶过我们，后果可就不好收拾了，再说，一旦公之于众，就等于我们承认五龙金矿矿区尾矿污染严重的事实，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以这件事为把柄，紧紧抓住不放，小题大作，混淆视听，借以往张省长脸上抹黑，全面否定他的政绩……”
姜小鸾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李清泉还是觉得说服群众、平息民怨工作难度太大，不知如何下手好，他确实有畏难情绪。
“清泉，你是步云山人，是喝喊泉水长大的。俗话说，亲不亲家乡人，老亲故邻们相信你，认你！你说的话他们听。我调查过了，你父亲李穷峰在那一带很有威望，是一呼百应响当当的人物，他当村干部时为老百姓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