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成了所有人的事。
步上婚姻一途，就同对方所有的亲人都扯上了关系。
萧以陌站在三楼的露台上，仰面望着浓浓的夜色。
墨蓝的天幕上挂着几颗疏疏朗朗的星星，几缕薄如丝绸般的淡淡的云。
不知名的夜间觅食的鸟儿飞过，发出几声哇哇的啼鸣。
清风拂面，夜色显得异常的宁静。
萧以陌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这夜间清新的空气。
心头的尘埃象是一下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适才的不快与烦闷竟消失得无踪。
很久没有过这种宁静淡泊的感觉了。
每天忙忙碌碌地奔波，唯有在夜间，同柯小菲一道倾听潮起潮落，享受片刻的温馨与安宁。
陌上芳菲是在海边，即便是最宁静的夜晚，也能听见大海低沉的吟唱。
时常他会有种错觉，那是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那声音往往让他激奋，让他充满了斗志。
萧家却是在远离海岸的市区里面，非常的安静，带给他非一般的体验。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站在这个露台上，独自一人享受这宁静的夜色了。
年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站在露台上，然而那时的他，心境却与现在迥异。
萧以陌突然厌倦了形形色色的争斗，包括与父母的较劲，斗智斗勇。
他只想和柯小菲一道，享受属于他俩的宁静生活。
☆、如烟往事2
这个念头一起，浑身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仿佛有清凉的山泉沐过全身。
萧以陌想打个电话给柯小菲，却终是不愿破坏这难得的宁静，只给她发了个短信过去。
“小菲，明天我们安排一下，下周去旅游结婚。这几个老家伙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很快柯小菲给他回了个短信，短信很短，只有一个字。
“好。”
萧以陌收起了手机，脸上是愉快而期待的笑容。
雪山，历史遗迹，大漠，原始部落，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年少时候的梦想，环游世界，走遍世界每个角落的梦想啊，早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梦。
自从他接掌了时代集团后，这就成了一个梦。
一个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的白日梦。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他是不是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至于时代集团，老头子还没到老迈昏庸的地步。
还有，以笙去国外呆了快三年了，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别墅下面，汽车驶过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一束光影在别墅周围的绿树中穿梭前行，完整的光带被枝叶刻得支离破碎。
萧以陌知道，是萧墨翰回来了。
萧墨翰没有跟他一道去追徐思思，他只打了个电话给他，问问情况。
对此，萧以陌很有点意见。
本来想下去迎接他，转念一想，却又止住了步。
他就在这儿等他。
他知道，萧墨翰不可能当真对今日的事无动于衷，他一定会来找他。
在找他之前，他应该还会去看看徐思思。
萧以陌侧耳倾听，他听见楼下父母的卧室里传来了喧闹声。
他的脸上止不住露出笑容，他就知道，萧墨翰进去讨不了好。
心里，突然有着点报复的快感，他知道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是他忍不住就是会有快乐的感觉。
家庭的不幸福，一大半原因应该归于萧墨翰吧。
从今日发生的事件来看，他真的应该负主要责任。
喧闹声没过多久便停止了，楼下又恢复了安静。
再过了一会，他听见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正通向他站着的这个露台。
☆、如烟往事3
萧以陌静静地等着，注视着楼梯口的方向。
脚步声渐渐近了，萧墨翰的身影出现在几株一人高的花木跟前。
夜色下，海棠在盛开，含笑幽幽的香气在飘荡。
萧以陌静静地注视着萧墨翰的身影，突然有一种世事变幻的感觉。
小时候的他，总觉得父亲象是一座山，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山。
他偶尔高兴的时候，会把他高高地举上肩头，就象一个平常的父亲那样。
可是现在，父亲高大的形象突然大打折扣。
他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吧，他还没有自己高呢。
等到萧墨翰再走近一点，萧以陌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因为，飘荡着含笑淡淡甜香的空气中竟掺杂了丝丝酒味。
萧墨翰喝酒了，他又喝酒了。
自从把时代集团交给自己后，据说他已经很少喝酒了。
酒味越发浓烈，萧墨翰站在了萧以陌跟前。
他问：“以陌，情况怎样？你妈还好吧？”
萧以陌故意问：“你刚才没去看她吗？你直接就上来了？”
萧墨翰脸上现出微微的尴尬之色。
“看过了，可是才刚走进卧室门口，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她为什么要赶你？”
萧墨翰却没有回答，他站到萧以陌旁边，望着露台外面的夜色，目光幽远，似在回忆。
良久才说：“以陌，你长大了，是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他站着出神的时候，萧以陌在看他。
他看见了父亲鬓边的苍苍白发，看见了他眼角的皱纹。
父亲老了，在不知不觉中就变老了。
人已老，过去的事还用得着跟他计较吗？他毕竟是生了自己，养了自己的父亲啊。
他虽然对自己关心不够，可是爱自己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萧以陌说：“爸，好象我从来没有陪你喝过酒呢，今晚我们爷俩喝几杯，怎样？”
萧墨翰讶异地看着他，说：“以陌，你们兄弟俩，还有你妈，不是都最反感我喝酒吗？今晚我已经喝了很多了，要不改天吧。”
刚才他独自呆在望海楼大酒店的那个包间内，独自喝了好久的闷酒。
☆、如烟往事4
他今晚哪也没去，就是在喝闷酒。
没想到一回到家，向来反感他喝酒的大儿子竟然主动提出要陪他喝酒，这让他尤其感到意外。
萧以陌会心地一笑。
“爸，你喝酒的程度我再熟悉不过，你还没到醉的程度。我们就喝几杯，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妈说你。”
说罢就转身下楼去了。
萧墨翰对着空荡荡的露台苦笑。
徐思思早就不会因为他喝酒而说他了。
还在很早以前，她看见他喝酒，就会捂着鼻子远远地躲开。
更多的时候，他喝醉了酒回来，在家里根本见不到她的人影。
以今晚的情形，只怕他就是喝死了，她都不会看他一眼吧。
萧以陌很快拿了酒瓶和酒杯上来，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萧墨翰，一杯拿在自己手中。
他没有坐下，同萧墨翰一道，靠在露台的栏杆上。
父子俩碰了碰杯，萧以陌问：“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小菲的妈妈之间是怎么回事了吗？”
萧墨翰轻叹了口气，呷了一口酒。
望着茫茫的夜色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而我也打算告诉你。”
“嗯，我听着。”萧以陌也呷了一口酒。
萧墨翰说：“当年，我还在乌木小镇的时候，和小菲的妈妈相恋了。你们两个也是在乌木小镇上认识的，你们的相识，缘起就在于我们啊。”
萧以陌感触地点点头。
萧墨翰说得没错，他和柯小菲的相遇，看似巧合，实则又不完全是巧合。
他们俩，一个在爷爷奶奶家过署假，一个在外公外婆家过署假。
乌木小镇那样小，他们两个的相遇是必然的。
两个人都是在外地长大的孩子，他一见到她就对她有种亲密的感觉也是正常的。
唯一巧合的，就是当年他俩去过了同一个署假。
两家人都住在本城，他们在这个城市的相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起来，他俩一直呆在这个城市，过了十几年才再度相遇，算是迟的了呢。
好在，一切都没有错过，他们相遇得正是时候，还来得及让他们抓住这段恋情。
☆、如烟往事5
萧墨翰感触了一会，接着讲述。
“当年，你爷爷奶奶反对我娶玉梅，也反对我创建绿元。我跟他们软磨硬缠，终于达成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
“他们给我一年时间让我创建绿元。若一年后绿元能成功，一切随我。我可以专心经营绿元，也可以迎娶玉梅。否则，一切都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后来绿元当然是成功了。”
萧以陌这样猜测，其实他对于绿元的历史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绿元是在乌木小镇起家的，是父亲一手创办的。
“算是，也不算是。创业哪有那般容易。”
萧墨翰摇摇头。
“绿元在我的苦心经营下，算是能够运营，也赚了点小钱。可是，那时的它，看在我父母的眼里，根本比不上一纸学历，比不上放在家里橱柜里的一个古董。我下了狠心，干脆将绿元搬出来发展。”
“后来呢？”萧以陌追问。
“后来，我跟玉梅暂时分开，我来这儿打拼，她留在乌木小镇上学。本来玉梅是要同我一道来的，但是那个时候的人保守，她跟我还没有任何的名份，如果跟我出来，难免会被人指点。而且，我不希望她跟我受苦，所以死活没让她来。”
萧墨翰顿了一下。
他在想，如果当年让薛玉梅跟他一道出来了，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如果那样做了，有一点是肯定的，薛玉梅肯定缀学了，考不上大学。
当不成乌木小镇上的第一只金凤凰。
至于别的，也许，绿元不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也许可以。
也许，他不会娶徐思思，又或许，他照样会娶徐思思。
一切很难做推断。
萧墨翰出了会神，继续说：“在大城市打拼，一点基础都没有，谈何容易。绿元不但没能迅速发展壮大，反而举步维艰，好几次面临着破产停业。”
萧以陌听得耸然动容。
自打他一出生，绿元就已经发展得很好了。
到他懂事的时候，萧墨翰已经在着手筹建时代集团了。
对于绿元起步时的尴尬，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如烟往事6
“爸，你能把绿元发展起来，真是不容易。”萧以陌由衷地说。
萧墨翰欣慰地笑。
绿元和时代集团是他这一辈子的骄傲，是他最引为自傲的事。
可是，这一切却也是他家庭不幸福的根源。
“以陌，绿元的发展壮大，你妈功不可没。”
“妈？”萧以陌惊讶，“妈除了打麻将做饭菜，别的什么都不会。难道她曾经是个经商奇才？”
萧以陌难以想象，一个巾帼英雄般的徐思思。
如今的徐思思，整天沉迷于麻将。
就连她做饭菜的形象，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象一张旧照片，已经被岁月给染黄了。
“不是的，”萧墨翰纠正，“那时的绿元，最缺乏的就是资金，而你妈给我注入了这笔资金。”
萧以陌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知道，外公外婆也是经商人士，他们家很有钱，而且，他们只有徐思思一个女儿。
难怪萧墨翰明明不爱徐思思，却娶了她，原来是这么回事。
萧以陌心里发堵，父亲在他心里好容易改善的形象又打了折扣。
“爸，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发展绿元的初衷是什么？你不是为了娶小菲的妈妈吗？结果，你为了绿元娶了妈，抛弃了小菲她妈，又不肯好好爱妈，害妈痛苦。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他本来是想说，他爸做得太差劲了。
只是，子不言父之过，他硬生生将这话收回了肚里。
他虽然没把话明白说出来，可是他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萧墨翰岂会听不懂他的话。
萧墨翰又再叹了口气，把手中杯子里余下的酒全部喝干。
将空杯子递给萧以陌。
“再去给我倒一杯酒来。”
萧以陌看了眼他的脸色以及他的眼睛，知道他并不如何醉，只是想喝酒浇愁。
因此，没有多说，倒了一杯酒给他。
萧墨翰将酒端在手中，却暂时没有喝它。
他说：“以陌，你没有创过业，也没有过过穷苦日子，很多情况你不了解，也无法理解。换了你，也许你也会那么做。”
萧以陌才不认同他的话。
☆、如烟往事7
“爸，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为了事业抛弃爱情。就象如今我无论如何也要跟小菲在一起一样。事业可以两个人一起创，失败了还能重新站起，可是爱的人只有一个。放弃了就没有了。”
看看他爸这几十年的生活，就该知道，他当年的选择有多错误。
他自己不幸福，还害得身边的人都不幸福。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