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蕊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这么快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除了我寒蕊还能有谁?
她仰起脑袋,神气活现地吩咐道:“你快带他去换衣服,可别误了他们去母后那里。”
太子磐敛的衣服?
北良一吓,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只是一件便装而已,”寒蕊无所谓道:“你放心,有我呢,我跟我哥说,保管没事。”
“将军请吧。”红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北良走两步,又回头朝向寒蕊:“你不用换衣服么?”
寒蕊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忘了,于是自嘲地呵呵一声傻笑:“那就一块了——”猛地又象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平川说:“你是不是会在这里等我们呢?”
平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还有事跟你说呢。”寒蕊望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
平川轻轻地动了动眼皮,仍未答话。
“他一定会在这里等我们的了。”北良拉了拉寒蕊的衣袖:“我们得快去快回,不然来不及了……”
寒蕊一直眼巴巴地瞅着平川,而平川只是默然而立,北良再拉一下她的衣袖,她也只得,悻悻地转身走了。
寒蕊远去的背影,那一抹艳红婀娜而生动,在平川不屑的眼神中淡淡一闪,瞬间他便移开了目光。
对这个集中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他谈不上一丝的好感。她的不谙世事对他来说是幼稚,单纯直率对他来说是仗势,尤其是从三次见面的情形,就不难让他想象出这个公主的爱捣腾。在他的眼里,公主应该是高贵大方,她的冒失只能让他把她当成是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不知道世事艰难,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知道审慎自身。
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公主的样子。
这样子,又如何让他看得起?
她老是要这么红艳艳地一身,出现在他的眼前,孰不知,从天下尽孝的那一天起,这红色,就成了他最憎恶的颜色。这个在他心情最为沉痛的时刻还喜笑颜开的公主,也令他莫名地讨厌。
对于皇宫的一切,他只能疏远,可是他的想法似乎拗不过命运的安排,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公主,还非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偏偏她又是个公主,还是皇帝、皇后和太子最宠爱的公主,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平川绝对没有兴趣多看她一眼。
她居然还有事跟他说,所以,就不顾礼仪大呼其名,甚至,疏忘了仪态,一脚踏进湖里。这也就罢了,如此浅的池塘,别说北良已经跳下去了,就是没人帮忙,她也完全可以自己上岸,却偏偏还是要赖在他身上,说什么“我为了追你才掉进池塘,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与我有何干?
平川忿忿地想着,真是不可理喻。
这皇宫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憋屈而虚伪,父亲的牺牲换来了他的升迁和母亲的尊荣,但,如果不是皇上的瞎指挥,父亲怎么会英年早逝?如果可以选择,他不要这些,只要父亲活着。他恨这个世道,更恨皇上,假惺惺地一番抚慰,依旧歌舞升平,把父亲的死抛到了脑后。当父亲的皇上,是如此喜欢推卸责任,做为他的女儿,寒蕊又能好到哪里去?
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他皱起眉头,内心有些烦躁起来,脸色也愈发阴沉。
他虽然有些恨皇上,但身为臣子,他只能把内心深深的无奈和恨意掩藏,打好仗,保住郭家常胜将军的称号,才是他最应该做的。更多的时候,他压抑着情感,用沉默来对付所有。
今天是皇后的寿诞,即便他内心再想敬而远之,这种场合还是不得不来应酬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他把目光移到池塘平静的水面上,感觉到时间似乎停滞,漫长得没有尽头。
北良也真是,动作不快点,时候不早了呢。皇后的为人,虽然大度温和,可是误了她的寿诞,谁知道她会不会放在心里?一个人,太难看得透,能把女儿宠成这样,八成本性也虚伪着呢。
第6章(下)等候难捱幸得遇佳人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风中飘过来一阵轻轻的笑声,竟有些耳熟。
他循声望去,只看见三个年轻的女子,正从那头树荫下的小径走过。这该是参加皇后娘娘寿诞晚宴的朝臣家眷罢。
忽然,他眼睛一直,那个穿淡蓝衣服的女子,不是修竹吗?
他一激动,就要振臂高呼,却一忽而想到,这里可是皇宫。灵机一动,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子,朝着修竹的裙摆,射过去。
石子的力道正好,打在修竹的裙摆上,既让她感觉到了,有没有惊动其他人。修竹稍稍地回了一下头,看见平川,却依旧无事一般,继续说笑着同她们朝前走。
平川有些纳闷,却又不甘心,一直盯着,快到拐角了,才看见修竹停下来,同另外两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两人继续朝前走了,修竹却折了回来。
他知道,她一定,是为他回来的。
果然,修竹微笑着,走近他。
“你也被邀请了?”平川先开口说话:“也难怪,久负盛名的才女,理应成为皇后娘娘的座上宾。”
修竹轻轻地摇头道:“是琼云郡主邀我来为皇后娘娘的寿宴弹琴的。”
“你?”平川有些意外:“不是有歌伶吗?”
在他心里,觉得非常不妥,修竹怎么能,抛头露面上宴席弹琴呢?她的身份,可比歌伶高到哪去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么?”平川闷声道。如果真是皇后娘娘的主意,那可就太轻视人了,他陡然间感觉胸口堵得慌。
修竹摇头道:“琼云非要拉我来,她跟我一同表演,作重奏。”
原来琼云也一起上台的,听完修竹的解释,平川脸色缓和多了。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那我可就有机会恭听天籁之音了。”
“哪里,哪里,过奖了,”修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是等听完了再评价吧。”
“不用听的,你的技艺肯定非同凡响。”平川这话,象是恭维,却也发自内心,说得真心诚意。
修竹微笑着问:“你最近,没有再去随安书斋了?”
平川内心怦然一动,修竹这话,难道,是想告诉他,她希望他去随安书斋,她希望见到他,她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他低声道:“才出征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幽声道:“是要去的,早就想去了……”
“那里新到了一些好书,可以去看看的。”修竹说,眼睛里亮亮的,光影一闪而过。
她在约我?
平川出神地望着修竹深邃的眼睛,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攫取自己的灵魂。他稳了稳心神,问道:“你刚才跟她们说什么?”
修竹不解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他是问刚才怎么把那琼云姐妹支开的,她轻笑着逗他道:“不告诉你……”
“可是,我很好奇呢。”他的声音,也是出奇的温柔。
“你猜啊……”她娇俏的眼神望过来,带着另一种风情,不同于往日的感觉,直令他心神荡漾。
他笑了,摇摇头。
她迟疑了一会,说:“我跟她们说,我掉了一样东西,回头找找,让她们先走……”她轻轻地捂住脸,有些羞怯:“不该撒谎呢……”
不该撒谎,可是,她是为了他才撒谎,平川心里一热,柔声道:“女孩子么,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未必不是生活的点缀。”
闻言,她悠然一笑,依旧是沉静的美丽。
寒蕊带着北良一进门,劈头就看见景嬷嬷正盘腿坐在榻上,边上摆着针线笸箩,手里拿着磐敛的那件衣服。
“哎呀!”寒蕊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景嬷嬷手中抢过衣服,紧张地翻看起来,问道:“你改了哪里?”
景嬷嬷正要张口回答,寒蕊又说了:“早不改,晚不改,怎么偏偏选了今天改?”
“公主啊,之前你不是一直老催我的么?”景嬷嬷说:“今天我看你到皇后娘娘那去了,这里正好没什么事,不久赶紧来改衣服。”
“嘿!”寒蕊懊恼地,一屁股坐下来,撅起嘴,也不知道跟谁生气。
“你到底是要改,还是不要改呢?”景嬷嬷问。
寒蕊还撅着嘴生闷气。
红玉说:“她现在,当然是希望不改啦——”
“那你生个什么气,急个什么劲啊,”景嬷嬷两手一摊:“我只拿了东西,刚摆好阵势,还没开张呢。”
“你没改啊?”寒蕊又一下,跳起来,鼓起腮。
“哎哟,人都要被你吓死去,”景嬷嬷摸摸胸口,出口长气:“公主啊,我还没来得及动呢,你就冲进来,一惊一乍,我这条老命都吓死一半了……”
寒蕊一听,大喜过望,一把抱住景嬷嬷,口里则乱喊着:“世上最好就是你了,可千万要长命百岁啊……”
“哎呀呀……”景嬷嬷又叫起来:“我的祖宗啊,你身上怎么是湿的?哎呀,你还抱我……”
寒蕊赶紧松开她,呲牙一笑:“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呵呵,呵呵……”
景嬷嬷登时虎起了脸:“你这是怎么搞的?一身都湿了,头发也……”
“嘘!”寒蕊赶紧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景嬷嬷不要高声,然后故作神秘道:“可是惊险了,等我换了衣服就告诉你……”
景嬷嬷一听,两眼放光,赶紧起了身,拿出一身干净衣服来,只想寒蕊换完了,好来听件新鲜的大事件,却没有留心,红玉已经憋不住,在旁边掩嘴偷笑了。
这个鬼精灵。北良也禁不住想笑,却只能咬住嘴唇,拼命忍住。
寒蕊拿起衣服,一本正经地对北良说:“喏,你到隔壁房间去换了衣服,在前厅等我。”
把房门一打开,一脚踏进前厅,寒蕊就叫起来:“哎呀,你们看看,多合身,就好象是专门给他做的一样……”
她走过来,把北良上下左右前后一打量,伸手一比划,说:“瞧瞧,瞧瞧!”
北良正洗耳准备恭听她要如何描绘这件衣服合身,却不料寒蕊接下来抖出来这么一句:“想不让人佩服都不行!我的决定就是英明啊,这么聪明而及时的主意,除了我寒蕊,还有谁想得出?!”
话语一变,拐了个弯,就变成了表扬自己?!
北良忍不住在心里嘟嚷一句,这个丫头,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你说是不是?”说话间,寒蕊的脸已经凑到了跟前,眼睛眨巴一下,甜得让他心都发腻了,面上莫名其妙地一红,只好支吾着回答:“是……”
“一看你就是个老实人。”寒蕊不置可否地扬扬眉毛,深以为然,然后心满意足地一转身:“我们走吧。”
北良不由得又是一愣,老实人?说老实话?说到底,还是表扬她自己啊。他愕然片刻,继而哑然失笑。
这个公主,真是,有意思。
还没走出明禧宫,景嬷嬷就赶了上来,亦步亦趋地问:“什么惊险的事啊?说了换了衣服就告诉我的……”
“等从皇后娘娘那里宴席散了再回来告诉你,现在赶不及了。”红玉冲寒蕊挤挤眼,成心逗弄景嬷嬷。
寒蕊嗔怪地回了红玉一眼,对景嬷嬷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夸张,不就是我掉到池塘里去了……”她耸耸肩膀:“嘻嘻,不然,怎么会全身湿透?我要不这么说,你还不会没完没了地数落我?什么说了多少回了,就是不小心了……”
……景嬷嬷眼眸里猎奇的光彩须臾散去,她失望地注视着寒蕊,良久无言。
“好了,别怪我吊你的胃口,等我回来,就告诉你我是怎么上岸的……”寒蕊笑道。
景嬷嬷忽然气嘟嘟地说:“再不用你告诉我了,我还不知道,那池塘没有人高呢!”
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北良再次抽抽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红玉大声地笑了起来,对寒蕊说:“怎么样,想故技重施,是行不通的。”
寒蕊有些歉意地望着景嬷嬷。
景嬷嬷很不高兴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红玉拽拽寒蕊的衣袖,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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