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殊忧伤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痛苦得如同坠入了地狱的北良。她流着泪,轻轻地把手放在北良的肩膀上,多么希望,这只手能带给北良力量,让他从无边无际的苦海中自拔啊。
北良默默地抬起头了,望着她。
皎洁的月光下,巧殊看见北良,一脸泪光,他哽咽道:“嫂嫂,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平川那样,可是不行,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经尽力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什么药可以医治心痛?上天为什么要我忍受这样的煎熬?”北良悲怆地一声长呼:“死也莫过于如此,莫过于如此啊——”
“嬷嬷的教导都听仔细了?”皇后沉声道。
“是。”寒蕊恭声道。
“那就下去吧,”皇后威严地挥挥手:“记得《女儿经》每日诵两遍,省得嫁过去郭家说我们没家教。”
“是。”寒蕊应道,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开溜,却又怕母亲训斥自己不够庄重,只好耐着性子,慢慢地磨。
终于出了房间,只听见桑丽低声说一句:“行了,别憋了,想乐就乐罢,你母后已经看不见了……”
哈哈,寒蕊双脚一并,先就蹦了个开心的跳,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手舞足蹈地奔向正阳殿——
圣旨已经下了,这头一个,要感谢的,就是父皇啊!
她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响起在甬道里,脸色因为兴奋而显得潮红,急切地奔跑着,红艳艳的衣裾翻飞,就象她此刻激动无比的心情,一个劲地向上飞扬,飞扬!
平川,我就要嫁给你了!
我说过的,我一定要嫁给你!
我的爱情,一定要有结果!
赐婚的圣旨搁在正堂之上,郭家一屋人默默无言。
圣旨来的时间真是煞费苦心,恰恰,就是平川结束孝期的第一天。若再晚一点,平川就是定了亲之人了。短短一个时辰,横空而降的一道圣旨,让所有人的算盘都落了空。
郭夫人下聘的礼书还握在手中,却已毫无用处。
圣旨,圣旨不可违,这个可恨的公主呵——
郭夫人眼中漫过一丝恨意,随即而来的,是刻骨的寒光。
公主?不就是个公主么?!英霞望着金碧辉煌的圣旨,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脸平静的平川,嘴角掠过一丝浅薄的苦笑。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还是寒蕊那句“平川,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寒蕊公主,不愧是皇帝最宠信的女儿,当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啊。
他在心底长叹一声。不能不说,上天还是照顾他的,没有让他娶那个令人生厌的瑶儿,却送来了这个更令人头疼的寒蕊。这结局,难免不让他啼笑皆非。
此时此刻,他只能是无语。
一道赐婚圣旨,承载了太多人的悲欢离合。这个世界上,肝肠寸断的人,除了平川,除了北良,还有郑瑶儿;欣喜若狂的,恐怕就只有寒蕊了。
第21章 让妹妹太子推迟婚期 (上)
“母后,寒蕊的亲事……”盘敛踌躇着,说:“我还以为,会是霍公子呢……”
皇后有些吃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盘敛便把皇后生日那天,北良去寒蕊宫中换上自己的衣服那件事情说了出来,感叹道:“寒蕊应该是对霍公子上心了的,也怪我忙着查广郡赈灾粮食的事情,没有禀明母后,我以为,才定下的太子妃,应该没有这么快考虑驸马的事情。”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皇历了?”皇后叹息一声,摇摇头,把寒蕊执意要嫁平川的事说了出来,又把北良和润苏的事扯了出来,说:“她们都到年龄了,也好,一并考虑了,早嫁了早省心。”
“等你成了婚,就把寒蕊嫁了,然后就是润苏,”皇后说:“宫里少了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应该会清净些了。”
盘敛笑起来:“只怕到时候,母后又会觉得无味呢。”
皇后自嘲地一笑,不置可否。
盘敛微笑着,眼睛随意一瞟,却倏地一怔,随即转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脸上也是波澜不惊。
半掩的窗后,是寒蕊的脸,正晒着牙齿笑,鼻子皱成一团,讨好似地望着哥哥。
盘敛默然片刻,清了清嗓子,悠声道:“母后,新近父皇又交派了儿臣一件公事,想与蒙古协商永久停战,可能需要儿臣投入大量的精力,不如,”盘敛征询道:“不如,让寒蕊先嫁吧,如今也是快冬天了,干脆我的婚礼明年办,如何?”
“那她可是巴不得!”皇后一听,叫起来:“也不知宫里哪点亏她了,急着嫁得紧,好象这么些年,都白疼她了……”
盘敛轻轻地笑了笑,没有作答,偷瞟一眼窗外,寒蕊闻言,吐了吐舌头。盘敛想笑,却又不得不忍住,只好抽出手来,掩住嘴唇,不自然地看了看母亲。正好皇后低头喝茶,盘敛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寒蕊,寒蕊嬉皮笑脸地,一闪不见了人。
出了集粹宫,盘敛正身站定,头也不回,说道:“还不出来?”
“呵呵。”寒蕊傻笑着,从立柱后跳出来。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非要这么猫腾鬼跳的?”盘敛看见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想笑。
“母后答应了没有?”寒蕊满脸堆笑凑近来。
盘敛微笑着点点头:“两个月后,腊月初一。”
“太好了!”寒蕊得意忘形,一把抱住了哥哥,就在原地转起圈来。
盘敛拖住她,正色道:“你要谢谢我啊。”
“谢什么嘛?!”寒蕊撅起嘴:“做个顺水人情,还好意思要我谢你。”
“我知道你性急,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你先嫁的。”盘敛低声道:“你说,该不该谢我?”
“真的?”寒蕊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
盘敛悠声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是。”寒蕊点头称是,一忽而,又仰头,神气活现地说:“我还是不用谢你!难道你忘了,太子妃的事,不亏得我帮忙,你还没谢我呢?这个人情还那个人情,各不相欠,两清了,还用谢什么谢?!”
盘敛一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寒蕊大咧咧一声:“走了哈!”
再去看时,绯红衣裙已经越过身旁了,盘敛一把拖住,说:“又想把我整迷糊了,乘机脱身,这回可不让你溜了,说清楚再走。”
“说什么呀,”寒蕊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笑道:“有时间,可别跟我理论,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的修竹解释吧,未经请示,婚期延后,看你有几个脑袋……”
“她不会计较的。”盘敛轻笑着,一脸甜蜜。
“哼哼,妻管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跟父皇一样软趴趴的,没出息。”寒蕊调子一转,神气地说:“哪象我们平川,说一不二,那气概——”
“我们平川?!”盘敛吃吃地笑起来。
一瞬间,寒蕊的脸,就红到了脖子。
深夜里,皇宫一处僻静的侧门,一辆马车熄了车灯,静静地停在墙角下等候。
门轻轻地打开,闪出来一个公公,上了马车。
“奴才叩见太子妃殿下。”公公跪下去。
“空间狭小,公公也不必多礼。”修竹微笑着,递上一个小小的包裹:“一点心意,感谢公公成全。”
“不敢当。”公公接了,说:“不过举手之劳,改了几字而已。”
修竹凑过来问:“如果不改,是不是合不上呢?”
“合得上,太子妃跟太子是天作之合,”公公恭敬道:“不过改了就更好,是所有生辰中跟太子最合的了,这主要是让皇后娘娘欢喜。”
修竹一听放心了,说:“今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公公呢。”
公公笑笑,告辞而去。
马车远走,公公进得门来,一小公公迎上去,问道:“师父,这么快啊。”
“不过是打发我点银两,还要多久?!”公公闷声道。
“略施小计,就得了银钱,还送了人情,师父真是聪明。”小公公恭维道。
“唉。”公公并不高兴,叹一声。
小公公关切地问:“师父为何叹气,难道怕太子妃日后杀我们灭口?”
“她未必见得会杀我们灭口,她有没有杀我们灭口的机会也还难说,”公公幽声道:“我在想,这事是不是做对了?”
“怎么了,师父?”小公公越听越心惊起来:“不是本来就合,改了只是为了合得天衣无缝,讨皇后娘娘喜欢么?”
公公默然地摇了摇头。
“别想了,师父,”小公公安慰道:“就算您不肯改八字,照寒蕊公主的性格,也定是要挺这个李小姐到底的,到时候,就算八字不合,她不也还是太子妃?!”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公公心事重重地说:“可这事现在是从我手上做过来的,这心里,感觉真是没底……”
“情况很糟吗?”小公公问了一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夜风太凉,声音有些打颤。
“太子妃的真实八字,对太子而言,是大凶……”公公站定,忽然住了口,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小公公一听,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寒噤。
平川正在操练,忽然听见军士喊道:“霍将军。”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北良,他以为,北良至少得半个月不会在军营出现,没想到,也不过十天,就调整好了心态。平川有些意外,怔怔地望着北良走近,有些犯傻。
北良走到他跟前,依旧是笑笑,停顿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地伸出手,用力地一击掌,没有说一句话,默契重又回到他们中间。
平川并不着急,等着北良开口。他知道,此刻的北良跟他一样,也有很多话想跟彼此说,但就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身汗流浃背之后,两人光着膀子,躺在草地上。草已经开始枯黄了,但太阳很大,气候干燥,所以厚厚的草上流淌着一股太阳的味道,在身下散发出温热的气息,非常舒服。
北良扯了一根草,叼在嘴里。
“我们俩个,可真够倒霉的。”平川闷声道。
“你可不倒霉。”北良幽声道。修竹不爱你,失去她,你没什么好可惜的,寒蕊那么好,你已经得到了,倒霉从何说起。
平川黯然道:“你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苦。”
我心里比你苦百倍呢。北良不答话,闭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寒蕊来,于是又不得不睁开眼睛,望着天上的白云发呆。
“我知道你喜欢寒蕊。”平川忽然说。
见鬼,怎么我一想到她,你就说她?北良恩一声,不多话。
“我倒真希望把她给你,”平川发愁道:“我身边的女人啊,一个比一个难缠,偏生修竹,又只有一个……”
“她哪点比不上修竹?”北良一急,差点就把修竹不屑于他,一心想嫁入皇室的事说了出来,忍了又忍,还是住了嘴。
“她跟郑瑶儿,前世都是我的克星。”平川无奈道。
北良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要好好对她。”
平川一怔,侧头过去看北良,却发现北良已经坐起了身,直瞪瞪地望着自己,嘴里说着:“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平川静静地望着北良,没有回答。
“答应我,忘了修竹,好好对她。”北良固执地说。
平川略微一低头,轻轻地点了点,缓缓地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北良没有拦他,只愣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脸上,是无尽的萧索和忧伤。
出了操场,想也没想,一跃上马,毫无目的地向前奔去。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听上去,就如同心底的呜咽声。平川微微皱着眉,隐忍的面容下,无法掩藏的,是对宿命的绝望。
姻缘都是天注定,注定他得不到所爱,却要面对爱北良所爱的境地。寒蕊,不是他梦想中的妻子,他甚至,对她没有一丝好感。对皇室,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没有分毫要牵扯进去的企望,可是,多么高贵的公主啊,为什么就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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