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啊……
寒蕊骑着马回林子里来找红玉,这丫头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树下长吁短叹,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
“你怎么了?”寒蕊叫道:“该回去了。”
唉——
红玉长叹一声,悻悻地上了马。
“你到底怎么了?”寒蕊扯直了嗓子问。
红玉沮丧道:“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寒蕊知道她的意思,一扭头,偏不接茬,径直往前。
“公主!”红玉追上来,不甘心地说:“别喜欢郭平川!”
寒蕊鬼鬼地笑一下,不说话。
“我不喜欢他!”红玉气呼呼地说:“他不会对你好的!”
寒蕊偏头想了想,不以为然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红玉不服气地嚷嚷道:“现在能看得出的,就是你一厢情愿,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连你也看出来了?”寒蕊扬起眉毛,诧异道。
“全天下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而已,”红玉嘴巴往边上一撇:“人家躲你就象躲瘟神,你自己没感觉?”
“什么瘟神,人家不讨厌我……”寒蕊心虚着,却仍旧嘴硬道:“他会喜欢我的,他只是不了解我……”
唉——
红玉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干嘛不喜欢霍公子呢?”
“北良啊,”寒蕊笑道:“他已经名花有主了……”
红玉一怔,忽然气咻咻地说:“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个啥上——”
寒蕊呆了呆,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居然说润苏是牛屎!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牛屎么?”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红玉抵赖,却忍不住又嘟嚷一句:“难道她不是?可糟践了这朵花,本来是咱的……”一撇头,却看见寒蕊凝重的神态,正深沉地望着自己。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公主这么认真呢。红玉一缩脖子,吓住了。
“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平川呢?”寒蕊问道。
“成天黑着一张脸,有啥意思?!”红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你当真觉得他没有优点?”寒蕊可不甘心。
“他有什么好呢?公主,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随便你选啊,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况且,也不是什么好树,一棵歪脖子树,不要也罢,咱们不稀罕!”红玉的口气,颇为不屑。
“可是,”寒蕊慢吞吞地回答道:“我觉得他很好啊,什么都好,成熟、稳重、有责任心,讲原则,为人低调又谦虚,我倒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缺点……”
红玉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人就该是这样,皇兄太儒雅,没有气概,北良太黏糊,没有气度……”一说到平川,寒蕊的话里顷刻就变得甜蜜蜜起来:“还是平川最好……”
“再好他也不喜欢你!”红玉冷不丁插了一句:“爱情要你情我愿才行!”
“你怎么知道他不情愿?!”寒蕊脸色臭起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情愿?”红玉忍不住嚷起来:“醒醒吧,公主!你看看他看你的样子,哪只牙齿告诉你他是情愿的?!”
寒蕊不服气,却也无可反驳,咬了嘴唇,决然地一扭头,直往前去了。红玉也是满肚子说不出的丧气。于是,两人都默默无言地,一前一后,只没精打采地在马背上晃悠着。
“寒蕊——”
风里远远地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喊。寒蕊和红玉回头,正好看见北良骑着马,从山坡上疾奔下来。
红玉偷偷地瞟了寒蕊一眼,只见她无趣地鼓起腮帮子,嘟嚷了一句:“该留的要走,不该来的又来了……”
红玉眼珠子一转,说:“我去前头等你啊。”一溜烟,不见了人。
“平川说你来了,”北良笑嘻嘻道:“不是要见我么?怎么他去叫我了,你倒不等了?”
寒蕊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平川回去后把北良叫过来追她,就说是她来找北良的。这分明,是平川在故意给北良创造机会。
看着北良喜滋滋的样子,寒蕊半晌无言。她能说什么呢?告诉北良,她是为平川而来,那是不是太直接了?这一回去,北良还不抓住平川兴师问罪啊。这要是,北良真如平川所说,喜欢的是自己而不是润苏,那对北良,打击可就太大了……
呆子啊,寒蕊闷闷地看了北良一眼,垂下头去。
“你怎么了?不高兴啊?”北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兴致不高。
寒蕊搪塞道:“早上起得早,有些累了。”说完,还装模做样打了个呵欠。
北良呵呵一笑,一跃下马,就自顾自地忙乎起来。
寒蕊看他解下斗篷铺在向阳的草地上,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北良已经把手伸向了她:“你不是想睡觉?就睡在这里好了,很软很舒服,又暖和。”憨憨地一笑:“我守着你,绝对安全。”
寒蕊看看草地上的斗篷,又看看北良坦诚的笑容,半晌,才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啊,就算润苏是真的喜欢他,也未必见得受得了他。
“下来躺一躺,真的很舒服。”北良见她不肯下马,以为她嫌草地不干净,于是侧身往地上一躺,亲自实验给寒蕊看:“我们在外打仗都是这样休息的,你试一下就知道了,可舒服了……”
寒蕊静静地望着他,北良双手枕在臂下,仰天躺着,微闭着眼,阳光下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帅气的模样,还带着享受的惬意。此刻面对着他,寒蕊忽然想起平川来,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英气逼人,却也拒人千里。
难道,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非得把我推给北良么?
寒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生到了他郭平川这里,就是风雨撼不动。
“寒蕊!”北良睁开了眼睛,望着天空:“你象我这样来看看天,又远又蓝,漂亮极了。”他闭上眼睛,诱惑道:“然后你再闭上眼睛,想象着此刻你是躺在鲜花丛中,鼻子里闻到各种各样的花香,啊——”他深吸一口气道:“妙不可言……”
看着北良自我陶醉的样子,寒蕊憋不住想笑,拼命忍住,打断他的美梦:“别傻了你,这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哪来的香味啊?!”
北良睁开眼睛,望着寒蕊,认真地说:“草也有香味的。”
寒蕊笑起来:“胡说!”
第15章 话暗指北良坦呈心迹(下)
“草真有香味,”北良并不象开玩笑的样子:“你静下心来,闭上眼睛,认真地用鼻子去闻,就闻得到,一股清香,淡淡的,带着青气。”
寒蕊撅了嘴,探去鼻子耸了耸,不满道:“你还编?!”
“总有一天,你会闻到的,到时候,就不会说我骗你了。”北良轻轻地笑了一下:“太多的花香围绕着你,闻坏了鼻子,你连最自然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与平日里迥异的神情,象怜悯,又带着心疼,还有些怅然的意味。寒蕊心里微微一动,感到一丝轻微的刺,她随即裂嘴一笑,当什么感觉也没有,顺口问道:“你喜欢草的味道么?”
“喜欢。”北良轻声回答。
“为什么?”寒蕊好奇地问:“难道花不比草好?”
“好是好,只怕太好了,高攀不起。”北良看着寒蕊,幽声道:“还是草好,自然,又亲切,我喜欢草。”
寒蕊一怔,恍惚地,觉得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味,可咀嚼一番,又没理出什么头绪,索性算了。想了想,忽然问:“要是打个比喻,你觉得我是草还是花?”
北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希望你是草。”
“那你希望谁是花?”寒蕊咯咯地笑道:“润苏么?”
北良的脸色有些微变,他低声道:“她是高攀不起的花。”
高攀不起的花?世人谁不爱花?不敢爱,只因高攀不起。寒蕊猛然间不笑了,直了嗓子问:“你真的,喜欢上润苏了?”
北良默然地,望了寒蕊良久,柔声道:“你说呢?”寒蕊,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我什么时候主动跟你提过润苏?每次都是你要说起来啊——
北良这么好呢,怎么会喜欢润苏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呢,寒蕊挠挠耳朵,凭空地添了许多的担心,思想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应该成全有情人,于是小声道:“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心,我替你去想办法……”
北良的心陡然间往下一沉,然而寒蕊的眼睛里,清亮坦荡,除了真心的祝福,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苦涩的感觉一涌而起,北良蓦然间难掩伤感。
“没有关系的,”寒蕊依旧是毫不知情,只当北良的心绪全因润苏而来,于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公主的亲事是皇后做主的,我去跟母后说说,一定成全了你们……”
“寒蕊。”北良猛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自作聪明。”
马儿受了惊,腾起两蹄,不安地走动起来。
寒蕊使劲地拉住缰绳,不解道:“我哪里自作聪明了?”
“我喜欢的是草。”北良低声而决然地说。
“什么?”寒蕊就快勒不住马了,自顾不暇,也没怎么认真地北良说话。马在寒蕊的拉扯下,刨了几个蹶子,终于甩开蹄子开跑了。
“你说什么?北良——”寒蕊匆匆回头过来,问。
“我喜欢的是草。”北良加大了声音。
奔跑中的风声,掩盖了北良的心声,马背上起伏不止的寒蕊不甘心地回头,大声喊问:“你说什么啊?”
“我喜欢的是草——”北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声音象碎片,散落在呼啸的风中。
寒蕊绯红的身影,随着马的奔跑越来越远,北良孤单的身影,倔强地站在草坡上,身后,是蓝蓝的天幕,高远开阔,纯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润苏细心地缝上最后一针,一个香包就做好了,她捋了捋末端的穗带,很是满意自己的手工。放在鼻子下深深一嗅,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她小心地挂在腰带上,兴致勃勃地对晚秋说:“我们出去走走。”
这是在温泉行宫的最后一夜,明天夜里,又将面对死寂的皇宫,难得出门一趟,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一路轻巧的步子,来到桂花林,润苏心情很好,不时地抬头,去探闻花香。
不远处,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原来享受这最后一夜自由的不仅有她,还有别的女眷们。润苏微微地皱皱眉,有些不高兴了,想清净一下都这么难,真是的,看花闻香,需要吵吵闹闹么?
她徐徐地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我可懒得看你们煞风景。
可是,这边也未见得清静,迎头一张笑脸,可不是冤家路窄,寒蕊!
润苏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寒蕊微笑着打招呼:“一个人散步?”
“是啊,那边太吵了,所以往这边走。”润苏在心里嘀咕一句,早知道你在这,我还不来了呢。
“我也是嫌吵,想到你那边去,”寒蕊回了一下头,说:“娘娘们在这边呢,赏花对词。”
润苏笑道:“难道这桂林里,就没有一个清静的地方?”
“往那边去看看!”寒蕊伸手一指,热情地招呼道:“你跟我一起吧,让红玉和晚秋回去。”
润苏迟疑了一下,寒蕊想搞什么鬼?
寒蕊见她犹豫,知道她有所顾忌,于是干脆明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润苏看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俩人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
“润苏,你喜欢北良吗?”寒蕊忽然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直面润苏。
润苏愣了一下,心里嘀咕道,来者不善啊。
见她低头不语,寒蕊催促了一声:“怎么不说话呢。”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润苏狡黠地问。
寒蕊默然片刻,缓缓道:“喜欢,我就去求母后赐婚,不喜欢,就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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