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寒蕊住到公主府去了?”磐义漫不经心地问。
平川波澜不惊地回答:“我们闹了些不愉快,她回去住几天,臣猜想她气消了,正预备去接呢。”
“是么?”磐义玩味地一笑:“可否告之朕,你们究竟是为何红脸啊?”
平川镇定地说:“公主想替臣纳妾,臣发了她的脾气。”
“哦,”磐义淡淡地笑道:“纳妾么,也不是什么坏事。”
平川顿了顿,说:“公主就是小孩心性,想当然……”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请看在她不成熟的份上,饶了她。
“她从来都是这样罗,”磐义漠然道:“不坏事,也就不用管她了。”只怕,她的任性会坏事。
平川默默地,住了口,揣摩着,磐义这话,还有别的什么含义。
磐义轻声道:“朕是皇帝,为了体制,如果寒蕊犯了错,也是要罚的……”他瞟平川一眼,说:“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要朕说,王子犯法,该罪加一等!不然,规矩的威严体现在哪里?!”
平川一惊,不敢答话。
磐义随即又缓和了口气:“不过,她也不会犯什么大错,毕竟,有你看着她嘛。”他微微一笑,俯视过来:“平川,我母后的忌日在即,我若拿源妃开祭,也会仁至义尽,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的……”
平川闻言,知道皇上已经不打算兜圈子,开始明说了。赶紧跪下,恳求道:“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忌日当天巳时,朕要在这正阳殿里。见到磐喜。”磐义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他说着话。已经站起了身,阴冷的声音在殿中想起:“或者,你可以告诉寒蕊,不要以为朕不敢杀她!要么,把磐喜交出来,要么,她给磐喜陪葬!”言毕拂袖而去。
平川跪在殿上,只觉得冷汗涟涟。
天已经亮了。寒蕊刚起床,下人就跑过来禀告,说红玉来了。
看见红玉进来,寒蕊一点也不意外,只淡淡道:“将军叫你来的?”
“不是。”红玉说。
“是不是都没关系,”寒蕊说:“你也是来劝我回去的?”她瞥红玉一眼:“再过几天,我自然会回去的。”
红玉说:“不是呢。是润苏公主一早送信来了,说请你去一趟庵子里,有话跟你说。”
寒蕊愣了一下,幽声道:“连她也要来劝我了。难道,真的有这么不妥当?”
红玉试探着向前斜过身子,轻声道:“公主。你会去么?”
寒蕊缓缓地起身:“怎么不去呢?去……难得她主动要见我,我们姐妹,都已经这样了,还能痛痛快快见几次……”
红玉鼻子一吸,长吁一口气,靠上前:“公主,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回将军府吧,”寒蕊说:“我一个人去。”她说:“你回去告诉将军。他的想法我都知道,虽然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些事,我还是不得不做。不然,以后都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红玉还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寒蕊的马车出了公主府。
红玉也从大门里迈了出来,却只是在门边站住,望着府门对面的深巷。
一身甲胄的平川徐徐地走过来:“辛苦了,红玉。”
红玉凄然一笑,红着眼圈道:“我从来没有骗过公主,这样违背她……是很对不起她……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至少没有错。”平川沉声道,举手一扬,小分队制住下人,飞快地进入了公主府。
冷月庵。
“公主,寒蕊公主来了。”晚秋隔着帐帘禀告。
木鱼声停住,润苏还跪堂前,没有回头,只问:“她有没有说,是为什么事而来?”
晚秋回答:“她说你叫她来的。”
润苏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道:“也罢,既然来了,也只好将错就错了。”她吩咐道:“去兰清堂,我在内堂同她说话。”
“你不见她?”晚秋说:“还跟上次一样,隔着门说话?”
“到该见她时,自然会见她。”润苏缓缓地起身道:“今天既然他们把她推过来,我也就劝劝她,若是还有别的办法,他们怎么会想到要借用我来成全这些事呢?已经无所谓相互利用了,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是可怜人,互相还有那么点可以利用的价值……”
寒蕊坐下,望着紧闭的门页:“润苏,最近过得好么?”
“挺闲适的。”润苏的声音很平静。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么,好象挺急的。”寒蕊笑道:“来了又不见我,还非得躲在屋里。”
“下次,你就能真正的见到我了……”润苏的话里,似乎藏着什么玄机:“寒蕊,以后做什么事,你都得自己小心才行,别再那么任性了,毕竟已经不是当年。”
“我在做什么,自己知道,”寒蕊黯然道:“你不在,我也没人可以商量……不过是把握一条,不管做什么,都得保证将来不会后悔。”
润苏幽幽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不在,你可以同平川商量啊,他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寒蕊踟躇着,转过了话头:“我终归是要离开将军府的,得学会自己处理事情。”
润苏轻轻一笑:“你离不了——”
寒蕊脸色一变,却没说话。
“你走了,他就活不了了,”润苏悠然的声音,带着超然事外的漠然::“你只知道皇上会不让他活,却不知道,也许他在乎的不是这个……”
这话一入耳,寒蕊有些疑惑了。
润苏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接着又说:“就算皇上不杀他,你若走了,他也活不了,不信,你试试……”(未完待续)
第116章 轻语点穿直面心深处(下)
什么意思?寒蕊想不明白,也懒得深究,她决然道:“别说他了好不好?!”
“那就说北良吧。”润苏吃吃的笑声传过来,好象是揶揄。
“别说了好不好?!”寒蕊愠道,随即又温和了口气:“难得见面,润苏,别净捡我不开心的事说,行吗?我们说点高兴的吧。”
“高兴的事?”润苏似乎在思考,然后她说:“你终于嫁出去了,而且还是被他主动要求赐婚的,我觉得这很值得高兴。”
寒蕊的脸一下拉的好长。
“生气了?”润苏仿佛看到了她的表情,在门后边笑出声来:“他真的爱上你了,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吗?难道不值得高兴?!”
“他怎么可能爱上我?!”寒蕊悻悻道:“以前都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是你不敢相信吧,”润苏吃吃地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别说他了。”寒蕊沮丧地要求,觉得很无趣。
“那就说你吧,”润苏飞快地接上了话头:“恩,说你什么好呢?看上去,你似乎是率性而为的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实际上,也是胆小鬼一个!”
“这个我承认。”寒蕊难得痛快。
“呵呵,你也知道自己连爱的勇气都没有了啊?”润苏笑得更厉害了:“你一定会说,你已经不爱他了,而且,还可以举出好多的例子来,是不是?”
润苏说到她心里去了,寒蕊当然只能一声不吭。
“你爱他,依然胜过一切。甚至依然胜过,他对你的爱。”润苏低而清晰地声音传过来,令寒蕊一震。
她刚要开口辩解。润苏又说话了:“寒蕊,别自欺欺人了。”
“不。我已经不爱他了,我爱的,是北良。”寒蕊沉声道。
“你爱北良,我不否认,可是,你怎么能说你不爱平川么?”润苏轻笑一声。
“曾经爱过,现在,不爱了。”寒蕊低声道。
门后沉静片刻。润苏说话了:“如果不爱,你就不是寒蕊了……”
寒蕊迷惘地望向门页。
“寒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何况,那是一段让你付出了所有的爱情……”润苏轻声道:“他永远都在你心里,亲近他,是因为爱,远离他,还是因为爱……”
“不……”寒蕊想否认,却只能吐出这一个无力的字。
“你爱北良。爱他带给你的快乐和希望,爱他对你的温柔呵护,你们的爱是相互的。如果没有意外,一定会很幸福。我丝毫也不怀疑你对北良的爱,尽管这爱,是从感动开始,可是最后,它确实变成了真正的爱。可是,”润苏说:“这难道就能证明你能忘记平川吗?不能……因为平川永远都在你的记忆里,只能被尘封,不能被遗忘。”
“不管外表看上去是多么的率性不拘。你骨子里,还是个很传统的人。甚至,比别人更传统。所以。你不但爱着北良,还觉得应该尽女人的本份,对北良从一而终,这里面,还有你对他的愧疚,”润苏柔声道:“为北良守节,固然是对他的怀念,因为他的死,让你看清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原来不仅仅是对他深爱你的感动,而是在相处中,你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但同时,为他守节,也是因为你的愧疚。因为你始终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北良,或者你根本就是带着一种赎罪的心结在为他守节。因为除了对克死他的愧疚,你更愧疚的,是对北良的不公平。在他全心全意爱你的同时,你不能回报给他全心全意的爱,因为,你还爱着平川,你心里,始终为平川留着一个空间,无论北良如何努力,你都不会出让分毫!”
寒蕊的脸陡然间红了,而后,慢慢地开始泛白。
“出于爱,出于回报,出于愧疚,你觉得,你应该为北良守节,这也是北良应该得到的。可是寒蕊,你该要明白,应该怎么样是一回事,心底的感觉却是另外一回事……”润苏的声音细细地飘过来:“再回到郭家,看上去似乎是迫不得已,因为那宅子里的气息,让你害怕。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怕?害怕回忆吗?走过每一个地点,你都能看到曾经熟悉的场景,不管你多么不愿意回想,它还是要冒出来,提醒你,你曾经是那么的深爱过。害怕,是因为还在乎;痛苦,是因为那段感情,你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因此,你想选择逃避,可是,命运却不想给你这样的机会。”
润苏的话,挑开了寒蕊的心:“尽管你口口声声说,你跟平川没有关系了,可实际上,你是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平川也被你克死,你还害怕在平川的强烈攻击下,不能坚持住对北良的守节,所以你一再要求自己坚守底线,拼命地想逃离平川。”
寒蕊良久无言。
“你以为自己可以自由地掌控自己的感情,因为之前,不管平川怎么的暗示、明示,你都纹丝不动,先找了一个离开是为了不克死他的借口,后来回来,也是一个保皇上不杀他的理由,总之冠冕堂皇,也许,你还心里用伟大而悲悯的目标鼓励自己,来反复说明离开他、或者回来都不是因为爱。可是,当他曾经爱过李修竹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你彻底被摧毁了。你嫉妒,你伤心,然后你悲哀地发现,你还是在乎,你还是承担不起,经过苦苦地挣扎,你决定离开,用比从前更加决绝的态度抽身而去。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痛苦。”
两行泪,无声滑下,寒蕊凄然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因为我是润苏,绝顶聪明的润苏啊。”润苏轻轻地笑道:“寒蕊,你还是爱他的,对吗?”
寒蕊不说话,只流泪。
“你现在已经作茧自缚,陷入一个怪圈了。”润苏幽声道:“一边要不停地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再去爱平川,因为要为北良守节,因为不要克死平川,因为再爱就意味着痛苦,一边心里,却还是有他的存在,不受理智的控制……你始终纠结着,一直摆脱不了,越陷越深……”
寒蕊的眼泪,呈直线流下,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寒蕊,别想那么多,”润苏柔声道:“北良已经死了,你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别以为只有为北良守节才能证明你对他的爱,北良始终,是希望你快乐的活着,不是吗?”
寒蕊终于抑制不住地用手捂住脸,哭出了声。
“象你曾经做过的那样,把平川深藏在心底,去爱北良。现在,你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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