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去把寒蕊叫过来,朕亲自跟她说。”自语道:“她不知你为了她好,估计会要闹腾,还是朕亲自跟她说吧。”
源妃一喜,笑道:“还是陛下体贴臣妾。”
“呆会她来,见到你自然又会迁怒,今天你就避开一下,先回宫去……”皇上说得很是合情合理,源妃嫣然笑着,离开了正阳殿。
原本以为会困难重重,要费诸多口舌,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的顺利,她已经赢了,而且赢得这样轻易。不管皇上是真的已经从寒蕊身上移爱走了,还是为了不让寒蕊远嫁蒙古,总之,她的目的达到了。
“心心……”皇上探手伸向女儿,柔声道:“到父皇这来——”
寒蕊安静地,坐在床畔。
“跟父皇,越来越生疏了啊。”皇上叹一声,非常伤感。
他抬手,抚上女儿的发,细声道:“父皇,要把你嫁掉……”
寒蕊默默地低下头去,父亲,终于是要把她抛弃了,那夜在正阳殿里说的话,不是气话。她绝望而凄凉地意识到,这个皇宫,的确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父皇还跟从前一样爱你,”皇上抬起寒蕊的下巴,看见了女儿无助的眼神,陡然间心碎,眼眶一红,轻声道:“不要怪父皇,父皇不想赶你走,只是父皇太虚弱,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你,父皇,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走了,谁来照顾磐义……”寒蕊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会死掉的……”
皇上轻轻抬手,压住了女儿的唇:“不,父皇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已经疯掉了,自己照顾不了自己,不会有人管他的……”寒蕊咬了咬嘴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源妃不会放过他的……”
皇上长叹一声:“心心,相信父皇,就算磐义已经当不了太子,将来的太子,也必须是父皇确定,会对他好的兄弟……”
“你和他,是婉仪留给朕唯一的骨血了,”皇上潸然泪下,低声道:“父皇,无论如何一定保你们万全——”
寒蕊怔了一下,忽一下泪如泉涌,她抽泣着,抱住了皇上:“父皇……”
“嘘!小声点!”皇上紧紧地抱住女儿,轻轻地耳语:“你要相信父皇,在你母后的事上,父皇一时疏忽,才酿成大错,如今情势微妙,父皇必须小心行事,你乖乖听话,先行出宫,现如今,外头比宫里安全……”
皇上扶住寒蕊的肩膀,低声叮嘱道:“源妃一直拿你嫁人说事,明里也没什么不妥,父皇在没规划妥当之前,不想跟她起冲突,就怕她狗急跳墙。因为朝上,她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此时不能硬碰硬。父皇知道你不想嫁,但又一直没想到好的地方来安置你,原想送你去寺里,又没有理由,这次她提出来,父皇就应了。你就顺坡下驴,去余太尉家,到了那里,你是公主,强硬点,他本就胆小,估计不敢勉强……”
呵呵,皇上忽然笑了起来:“这赐婚的圣旨只怕已经把他吓了个半死,父皇相信你有办法的,就弄个假成亲,等时机成熟,父皇再接你回来……”
寒蕊点点头,顾虑重重地问:“那,磐义呢?润苏呢……”
“等你走了,父皇就全心全意为磐义谋划了……恩,也是想送出宫的……”皇上沉吟道:“你去了余太尉家,住几天,就借口想润苏,接她过去陪你,润苏过去了,就赖着别回来,父皇这里,自然想办法糊弄源妃……”
寒蕊忙不迭地点头,忽然又说:“等磐义出了宫我再接润苏,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心心啊,学会动脑筋了。”皇上微笑着颔首:“照你说的,去吧。”
寒蕊起身,皇上又默默地拉住了她的衣袖,竖起指头,轻轻地在唇边“嘘”了一声:“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她望着父亲璀璨一笑,翩然而去。
皇上默默地靠上软枕。他真的很累了,日渐虚弱,但他还必须坚持下去。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的孩子,也为了他死去的皇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内宫、朝廷,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
可惜了,我的磐义,你怎么会疯了呢——
这太子的人选,我该选谁?
胸口一阵绞痛,皇上无言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皇后的笑脸掠过眼前,他默然合眼,一行清泪,无声地淌下。
第78章 天命克夫莫说嫁不成 (上)
红玉欢天喜地的跑进了明禧宫,喜滋滋地把门掩上,兴奋地低喊一声:“你们知道出什么事了么?”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婚礼提前了吧?”寒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红玉措了一下,讪讪道:“公主,我觉得你好奇怪啊,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我看你,好象巴不得早点成亲……”
润苏赶紧丢个眼色过去:“好了——”
“这宫里老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嫁过去,那还是人家家里的老大,不比皇宫舒服?!”寒蕊撇撇嘴:“与其在这里看人脸色,不如出了皇宫让别人看我脸色。”
润苏“扑哧”一声笑道:“我看你昨天从正阳殿出来就闷声不想的,还担心你想不开,寻思着该怎么劝劝才好,敢情啊,你不但是接受了现实,还想好了将未来如何做太尉夫人啊……”
“公主!”红玉急了:“你真的不去找皇上抗争一下?!”
“父皇不要我们了,他眼里只有源妃。”寒蕊鼓了一下腮帮子。
红玉凑过来,怯怯地问:“你是因为对皇上失望了,才决定嫁的?”
“父皇亲自找我谈的,我都答应了,还闹什么闹。”寒蕊没好气地说:“你呀,也别到处乱跑了,早些准备婚礼的东西吧。十天的时间,过起来也很快的。”
“恩,我就是,去找总管公公的时候,听说这个事的……”红玉说:“也许,不需要了。”
寒蕊一惊,难道是源妃反悔了,不准我出宫了?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又嗅到什么了?
润苏看了寒蕊一眼,不动声色,问道:“红玉,你还没说出什么事了呢?”
红玉已经没有了开始的兴奋。只平静地说:“昨赐婚的圣旨下到太尉府,到晚上,老太尉就心疾发作,死了……”
寒蕊半张着嘴。傻了。我倒是想嫁给他,他怎么死了呢?
“哈哈!”润苏陡然间笑的前俯后仰:“早听说他胆小,没想到这么不经事,居然被吓死了!”她转向寒蕊:“哈哈,要说你克夫,只这回,算是件好事……”
“去你的!”寒蕊没好气地瞪了润苏一眼,起身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不说话了。
他怎么就死了呢?亏了父皇的算盘。
寒蕊幽幽地长叹一口气。唉,真的是我克夫呢,不然,人家,还不是好好地在家颐养天年。何苦被活活吓死呢——
润苏一抬手,将灯芯挑开了些,房间里一下,又显得亮了许多。她扭头看看寒蕊,她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润苏想了想,走过去。
“寒蕊。别想了,睡吧。”润苏说。
寒蕊低下头,不答。
“别听他们外面的人胡说,每一次,都是意外,不能怪你。这次呢。老太尉本来也有这么大年纪了,自然知道源妃是为了整你才赐婚的,他若娶了你,又对你不住,不娶吧。又抗拒不了源妃,所以,就被吓死了……”
润苏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他虽然不该死,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阻止不了了,你也别耿耿于怀,要说呢,害死他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源妃,你就别过意不去了……反正他死了,你也好了,不用嫁了,这也算他死得其所……好事呢……”
“好什么好啊?”寒蕊闷声道:“我都打算好了去太尉府了。”
润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胡话?”
“我要是去了,他敢把我怎么样?我不过就是跟他拜个堂,过那么些日子,就把你接过去住,我们再也不用看源妃的脸色了……”寒蕊很是失落。
润苏吃了一惊,低呼道:“寒蕊!”
寒蕊诧异地看过来:“怎么了?”
“我的老天,你什么时候开窍了?!”润苏惊异之余,徒添伤感,人啊,都是逼出来的。
寒蕊起身,走向磐义的床边:“我原本要能嫁了,是最好的,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磐义听话地躺在被子里,发直的眼睛,安静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润苏轻轻一笑,拉起寒蕊的手:“来,上床说。”
不由分说,拖起寒蕊上了磐义的床,放下纱帐,坐在磐义的枕边,说:“我们姐弟三,亲热一下。”
寒蕊凄然道:“要是磐义能好起来,该多好啊。”
“我总觉得,他会好起来的,被吓了一下,多大的事啊。”润苏笑道:“不象老太尉,一吓就死,只要不死,总会恢复神志的。”
寒蕊摸了摸磐义的额头,动情地说:“都怪我莽撞,若磐义还是好好的,说不定,他真的能做皇帝……我的罪过大了……”
润苏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问:“你昨天从正阳殿回来,就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弄好了再跟你说,如今,都泡汤了……”寒蕊黯然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润苏斜了寒蕊一眼,又问:“你说,父皇是怎么说磐义的?”
“说什么都没用了,”寒蕊摇摇头,无限失望地说:“你看看磐义这个样子,唉……”
“你说嘛,他傻了,并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润苏坚持着:“御医不是说了么,多跟他说话,说不定,他哪天,就缓过来了……”
寒蕊长叹一声,抓住了磐义的手,凄然泪下:“父皇说,就算磐义已经当不了太子,将来的太子,也必须是父皇确定,会对他好的兄弟……”
润苏颤抖着,抓住了磐义的另一只手。
磐义,你听见了吗?只要确定你不是真疯,父皇,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你的——
“父皇还说什么了?”润苏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问,不肯遗漏一点点。
“母后的死是父皇的大意,他很内疚,”寒蕊想了想,说:“父皇还说,现在宫里不安全。他要想办法先送磐义出宫……”
磐义听罢,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心里,还是有我们的。现在,我该如何让父皇知道我并有疯?
“只要磐义安全了。我就放心了,”寒蕊忧虑道:“只是老太尉一死,我们出不了宫,父皇又要两头顾及,”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润苏,无助地说:“我很害怕,润苏,我怕父皇……他看上去,那么虚弱……他要是有事。我们该怎么办?源妃一定会杀了磐义的……”
“不会的。”润苏轻轻地圈住了寒蕊的脖子:“只要我们再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何况,父皇那里,还有那么多的希望;何况。我们还有郭平川;何况,磐义这么的聪明。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郭夫人端坐中堂,喝了一口茶,沉声道:“平川,你一意孤行,放弃大好的前程。娘是遂了你的心意,跟你回来这乡下地方。现在,日子也如你所愿,真正归于平淡。但娘的心愿呢,你打算怎么办?”
“人家到我这年纪,可是早就抱孙子了——”郭夫人抬高了声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古训,你是知道的。”
平川漠然着,没有回答。
母亲这次回乡下,居然自作主张把瑶儿带了回来。而瑶儿,俨然以少夫人自居,在家里指手划脚,好不威风。平川只当没看见,他知道母亲逼他跟瑶儿成亲的心并没有死,但他就是不响,倒要看看母亲做如何打算,没想到,回来还没十天,母亲就发话了。
“瑶儿等了你都三年了,守孝一年,因为寒蕊耽误一年,这一晃,又快是一年了,”郭夫人说:“人家可耽误不起了……”
“有那么多求亲的人家,舅舅可以选个好的……”平川岔开了。
“你什么意思呢?!”郭夫人变了脸色:“你是不想成亲还是怎么的?!”
“秀丽才走了多久,我们还是避讳点吧。”平川缓缓地,说出一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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