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环顾一眼屋内,说:“这里不需要人侍侯了,都下去吧。”
“不需要值守的么?”一个宫女问。
皇后说:“不用了。”谁留下,谁就得死,何必,连累无辜。
宫女们都退下了,皇后半躺着,静静地倚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等待。
今夜,该来了——
忽然,她听到一丝轻微的响动,这个声音小心得异常,源妃要来,绝不会如此温柔。
她陡然间睁开眼睛,却惊惧万分地,看见了门后探出来的,寒蕊和磐义的小半张笑脸,一时情急,不由紧张地低喝一声:“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两个人笑笑着进来了:“母后,给您一个惊喜。”
“胡闹!”皇后又急又气,脸色都变了。
看见母亲生气了,两个人有些惊慌。
“你们怎么进来的,有人看见么?”皇后疾声问道。
“没有。”磐义将怎么进来的老实交代了一遍。
皇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说:“趁没人知道,你们赶紧,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纷踏的脚步声,皇后脸色剧变,慌乱中,一眼看到衣柜,伸手一指,急促道:“快进去!”她挣扎着,下了床。
“开门!开门!”门外,是粗暴的喝声,一声声象催命。
寒蕊和磐义已经躲进了柜子,皇后拌住柜门,低声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许出来!”卧室外,有惊慌的奔跑声,尖叫声。
皇后将柜门一合,趔趄着,匆匆返回床上。
才将被子拉上胸口,寝宫门就被用力地推开,一群人,夹带着北风和雪闯了进来。
皇后支起身子,厉声道:“放肆!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第66章 小心遮掩柜中侥幸生(下)
“皇后娘娘,是我啊。”源妃笑吟吟地进来了,身后,紧跟着一大队士兵,领头的,正是惠将军和平川。
“源妃。”皇后冷冷地问:“你带这么多士兵进来干什么?”
源妃嫣然一笑:“逼宫啊。”
“放肆!”皇后怒道:“你算什么东西!”
“你占着这个位置,我当然不算什么东西,”源妃冷笑道:“不过你死了,兴许,我也能弄个皇后做做!”
“你不配!”皇后咬牙切齿道。
源妃顷刻间变脸道:“把她给我拉下来!”
惠将军向前一步,就把皇后从床上拖到了地上。皇后挣扎着,站起来,站直了,怒气腾腾地望着源妃。
此刻,衣柜里,寒蕊和磐义紧紧地拥在一起,她不停地颤抖着,害怕是第一位的情绪,更多的是愤怒,还有无尽的悲伤,她祈祷着,父皇,您来救救母后吧……
磐义一声不吭,听着母亲受难,他不难猜想到即将发生什么事,内心如同刀绞,恨不得冲出去,表现一个儿子的担待。
他终于克制不住,将手,伸向了柜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扒开了衣服朝外望去。寒蕊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无声而决绝地冲他摇了摇头。
她再傻,也知道,此时,不能出去以卵击石,不然,母后的用心良苦,就都毁了。源妃若知道他们在这里,正好一并全部解决掉。她必须记住答应了母亲的事,承担起一个做姐姐的责任,照顾好弟弟。保全磐义,才是母亲全部的希望。
在与磐义的泪眼对视中,她紧紧地拽住他的手,断然地摇头,阻止弟弟更进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母亲的心意。母亲不让她们来,是因为母亲知道今夜即将发生什么,可是,这场血腥的屠杀,还是要被他们遭遇,这或者,就是天意。
“你还挺有骨气的啊。”源妃冷笑着,再一挥手,平川抬脚,向前跨出了一步。
平川盯着皇后,缓缓地平着手,抬起了剑鞘。
郭平川!
细缝里,寒蕊的眼睛,射出无比仇恨的光芒。
“郭平川!”皇后冷笑一声,忽然说:“三天前你假传圣旨,来彻查宫闱,就曾对我不敬,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敬重你也是堂堂虎胆将军,不予你追究,但你走后,竟然将集粹宫严加控制,致使我无法出去搬援兵,你有够狠……”
“源妃到底用什么收买了你?”皇后恨声道:“我就想死个明白,我女儿寒蕊到底哪点对你不起了,你非要这么仇恨她,继而仇恨我?!非要致我们于死地?!”
平川默然地望着皇后,不答。
源妃斜着眼睛瞟了平川一眼,满意地,微微一笑。
“你滚开!”皇后愤然对平川说:“我鄙视你没有人格!简直是辱没了将军的名声!”
她知道,寒蕊和磐义都能听见这一切的。她不禁在心底长叹一声,寒蕊啊,磐义啊,你们可知道,母后本是想用生命来送上平川一程的,可是,谁让你们不听话,非要来啊。我不能暴露平川啊,为了你们的感受和你们的将来,我更不能让自己死在平川手里。
晚秋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明禧宫,脸色苍白:“不好了,源妃带了很多士兵,到集粹宫去了!那些人,都拿着兵器……”
润苏一颤,差点就软了骨头,顺势抓住桌子,慌了神。完了,源妃一定是去逼宫的!寒蕊他们去,正好碰上!
这可如何是好?
她脸色登时煞白,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她忽然,急中生智……
提了裙摆,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往前跑去!
集粹宫里,剑拔弩张,对待着嬴弱的皇后。
源妃冷笑着,再次挥了挥手。
平川无法,默然地,再向前迈进一小步。他望着皇后,为难地眨了眨眼睛。
皇后的面上,掠过一丝凄然,她不为自己,只为那暗处的两个孩子,为平川的为难。眼神一闪,望向平川手中的剑:“这可是皇上御赐的青龙剑?”
是,平川低沉地回答了一个字。
皇后忽然伸出手来:“我看看。”
源妃一惊,刚要制止,平川已经把剑递了过去,源妃正要变脸,却发现与此同时,平川的手已经背到后面,握紧了他腰背后插着的短匕首。
这小子,有防备的啊。源妃不露声色地笑了笑,不吭声了。
“你以为我会反抗?!”皇后接过剑的同时,也发现了平川的举动,故意讥讽道:“小人常戚戚……”
平川望着皇后,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眼光,往身后瞟了瞟。他希望皇后能懂,如果皇后将剑刺向源妃,他必然,出手制服惠将军,这是险招,但可以一试。
聪明的皇后,竟也懂了,她装作不经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不……”
她低头,深情地望向手中的剑,幽声道:“我不要,死在你们手里,我宁可,死在皇上的剑下……”
只听“嗖”的一声,剑已出鞘,皇后脖子一仰,雪白的剑锋吻颈而来,白光过处,一抹鲜血,眨眼功夫,皇后的身体就朝平川倒下来……
平川想也没想,伸手接住皇后,她的头垂落的一瞬,他清晰地,听见耳边细微的一句:“衣柜……”
皇后很快就咽了气,平川这才将她放下,然后扯过床单,盖住了她。
“郭将军。”平川抬起头,看见源妃正沉着脸:“我看你的感情,好想用错了地方。”
“她很刚烈,这种有尊严的死法,让我不得不敬重。”平川漠然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给对手应有的尊重,是我的原则。在战场上,当碰到真正英勇顽强的士兵,哪怕是敌人,我们也给他举行隆重的葬礼。”他扬起声音:“惠将军,是这样的吗?”
“是的。”惠将军点点头。
源妃不再纠缠了,只说:“你们清理一下,集粹宫,不留一个活口!”
“外面有二十来个人,惠将军先去解决,我从屋里开始,再彻底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平川顺着源妃的话往下一带。
源妃点点头,粗粗地环顾了屋里一眼,伸手指了指惠将军身后的两个士兵,说:“你们俩,跟郭将军一起排查。”提起群摆,匆匆而去。
平川瞥了一眼两个士兵,他当然知道,源妃到现在,还没完全信任自己。源妃前脚一走,后脚,他就指挥着士兵,一个去查屏风后,一个去看侧室,而他自己,径直走到了衣柜跟前。
站定,一把拉开衣柜的门,满眼是挂着的衣裙,他一抬手,略微一拨,露出了瑟瑟发抖的两个人,果然是寒蕊和磐义。
他默然地,看着寒蕊。
她一脸的泪,此刻,正用恨意凛冽的眼神瞪着他,如果眼光也可以杀人,那此时的她,一定能做到。被他发现,她已经没有了侥幸,落到他的手里,她知道,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就象母亲的话一样“我女儿寒蕊到底哪点对你不起了,你非要这么仇恨她,继而仇恨我?!非要致我们于死地?!”
她没有必要问他,这回,他让她死得很明白。
那一段错爱,那一段孽缘啊——最终是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并连累母亲。
她的心,就此死掉,死在无以伦比的痛苦和懊悔之中,只留下恨,无穷无尽的恨,她就是化成厉鬼,也要天天、时时、刻刻地诅咒他!
他就这样,望着她的眼睛,看到那眼里的仇恨、绝望和愤怒,再也没有伤心和企求,没有那曾经的深情,只一瞬间,便是沧海桑田的变幻,便是恍若千年的遥望,便是天堂地狱般的鸿沟横亘。
他心底幽幽地一抖,又是那熟悉的感觉,隐隐的痛浮上来。他眼睛往下一斜,看见了她未及拉入柜中的裙带,略一迟疑,微微抬手,就用那剑柄,将她的裙带,轻轻地往里送了送。然后,他放下了挑衣服的手臂,还顺带着,将挂着的衣服理了理,正好,将他们挡了个严严实实。但,没有掩上柜门,就这么大开着。
他缓缓地背过身,沉声道:“这里没人,你们那里呢?”
士兵跑了出来,回答:“没有人。”
惠将军也进来了,说:“平川,源妃娘娘叫我们弄完了,赶紧去尚德宫和明禧宫,把那两个小的……”他将手伸到颈下,做了个割的姿势。
“他们恐怕已经听到风声了……”平川皱了皱眉,半个时辰前碰头的时候,源妃还没有跟他说要杀寒蕊和磐义啊,惠将军却掌握了所有计划,看来,源妃真的还是不够信任他。
“他们还能逃出宫去?!”惠将军冷冷地哼了一声。
平川沉吟道:“这可是性命大事,他们可不傻,尤其寒蕊,历来鬼主意多,如果他们跑到正阳殿去了,我们就没辙了……”
“切!”惠将军不屑道:“他们有这么聪明么,一个屁点大的孩子!一个傻不拉叽的白痴!”
“别说了,快走吧!”平川拉起惠将军的胳膊,提高了声音命令道:“兵分两路,跑步前进,火速赶往尚德宫和明禧宫,杀寒蕊和磐义者,赏黄金一百两!”
第67章 失母亲姐弟孤苦相依(上)
杂乱的脚步声远去,集粹宫终于恢复了寂静。
寒蕊和磐义从衣柜里爬出来,一头就扑倒在地,“母后……”寒蕊抱住皇后,揭开了母亲脸上的床单,涕泪横流,却不敢大哭。
磐义看着气绝的母亲,肝肠寸断,再看哭得死去活来的姐姐,却不得不压抑着悲痛,拖起寒蕊:“走!”
“母后……”寒蕊哭泣着,不肯撒手。
“走!”磐义一抹泪,狠心从姐姐手中夺过母亲,放在地上,催促道:“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去正阳殿!”
寒蕊一怔,旋即恨声道:“你别听郭平川的,那个畜生!”
“现在除了父皇,没有人能救我们!”磐义看母亲的遗容一眼,强忍下眼泪:“他说得对。”
“他逼死了母后!”寒蕊低吼道。
“害死母亲的是源妃!”磐义一冲动,就想把母亲交代的后事说出来,但一想到寒蕊的无遮无拦,硬是把话咽了回去。就算开始还对平川的真假有所怀疑,但经过这一次,他知道,母亲的话,是可以相信的。他不能为了安抚寒蕊,把自己最后的这个保障暴露了。
寒蕊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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