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
一部充满神秘色彩的小说
——代序姜秋霞
安妮·赖斯是美国当代著名的小说家之一,她1941年出生在美国新奥尔良,1961年与诗人斯坦·赖斯结为伉俪,1964年获旧金山州立大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加州大学硕士学位。她在成名之前做过多种工作:女招待、厨师、引座员等等,经历十分丰富,为她的写作奠定了充实的基础。
赖斯的作品以生动描写恐怖情节而著称,小说的主题多为历史背景下人的离群索居及对自我的追求,小说中的人物总是现实社会或非现实社会中孤立的群体。如吸血鬼系列中的吸血鬼,《万圣节》中的混血儿,都是一些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个体。吸血鬼貌似人类,也渴望与人类为伍,但只能游离于人类之外;《万圣节》中的混血儿则无论多么富有,无论接受过何等的教育,都无法进入白人社会。赖斯的笔下就是这样一些苦苦追求自我、追求美好,却始终被社会排斥在外,永远游荡的孤魂野鬼。
《夜访吸血鬼》写于1976年,是一部描写鬼魂世界的魔幻小说,通过一个男孩和吸血鬼路易的谈话向读者展现了迷幻的吸血鬼文化——吸血鬼的情感世界、想象能力、表达能力、性爱情结等一切与人类相通的东西,也展现了与人类不同的方面,如他们惧怕火焰和阳光,肉体长生不老等。作者运用丰富的浪漫主义想象使故事充满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离奇古怪的情节加上人物栩栩如生的刻画使读者置身在一个恍惚迷离,疑真疑幻的境地,不知不觉从真实的客观世界进入作者虚构的主观世界,跟随吸血鬼的自叙来到非现实的鬼魂世界。故事是从主人公路易生为人时开始的,他在因弟弟的摔死而自责难当之际,被一位名叫莱斯特的吸血鬼改变成吸血鬼,从此路易以吸血为生,晚上外出猎杀人类,白天和莱斯特睡在棺材里。后来他们又制造了一个吸血鬼,一个5岁的小女孩,这个女孩在变成吸血鬼之后,外貌一直没有变化,始终是小女孩的模样,但思想感情在不断发展。大约过了60年,这个名叫克劳迪娅的小吸血鬼想彻底摆脱莱斯特,使设计杀死了他。然而莱斯特死而复生,携同另一个由他制造的吸血鬼找路易和克劳迪娅复仇。路易和克劳迪娅便从美国新奥尔良逃到欧洲,去追根溯源,寻找其他的吸血鬼,以便了解吸血鬼的本性。他们先是在喀尔巴阡山偏僻的山村里找到一些“没有大脑的活僵尸”,到巴黎之后,发现了一个吸血鬼剧院。这是一个十分优雅的法国风格剧院,里面有众多的男性吸血鬼,也有一些女吸血鬼。克劳迪娅给自己找了一个母亲,同时也给路易找了个女伴,但路易被一个名叫阿尔芒的吸血鬼所吸引。后来莱斯特又出现了,纠集其他吸血鬼杀了克劳迪娅和她的“母亲”。路易悲恨交加,一怒之下烧死了那些吸血鬼,独自去面对他吸血鬼孤独的永生。
《夜访吸血鬼》是一部寓意丰富的幻想小说,渗透着对人类心灵和思想的深刻透视。作者借非现实世界的描述表现现实世界的真实,从吸血鬼的内心去开掘人性深处的奥秘。小说通过主人公路易的吸血鬼人生来揭示现实世界中人的孤独和生的矛盾。路易是在无法忍受人生痛苦、寻求一死时被变为吸血鬼的,但吸血鬼的杀人、吸血之鬼性并没有完全取代他的人性,他不像其他吸血鬼那样杀人成性,麻木不仁,而是依然保留着人类所具有的爱与恨,有着强烈的情感,无论是对同类还是对人类,都满怀柔情与关爱。虽然吸血鬼的特性决定了他也必须和其他吸血鬼一样以人血为生,但每一次的杀人都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他在痛苦中思索,不断探求吸血鬼的本性,渴望了解这一魔鬼世界的本源,从而寻找一条出路,能与人类为伍,重新回到人间,去体验过去身为人时没有充分感受的美好。然而他无能为力,无法再回到现实社会。这就是路易的痛苦和矛盾,他既有鬼性,又具有人性,但与其他同类格格不入,又与人类无法相通,这种双重性便使他处于极端的孤独之中。路易的矛盾折射出现实社会中的一部分人,象征着那些游离于社会之外、努力追求自我的“边缘人”,他们无法融入身处的时代和环境。正如路易要了解吸血鬼的本性,了解那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时时制约和支配他的超自然符咒一样,人类也总是在不断地探索人类心灵深处的黑匣,那使人相互隔膜、血腥争斗的无形魔力。但个人的奋斗往往被无边的空虚和失望所包围,使他们感到无可奈何的苦闷与孤寂。故事中的吸血鬼能长生不老,但永生的生命使路易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对生命的迷惘与困惑使他感到灵魂的毁灭与生存意义的全部丧失。路易的悲哀也是人类的悲哀。现实世界中的人因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生命的意义而在不断的彷徨与等待中挣扎,那些游离于社会之外的人,如路易一般与世隔绝,因而倍感孤独,人与人之间筑起无形的墙,关系冷漠,相互疏远,缺乏共同的思想和相通的感情。作者就是通过描述吸血鬼的心态来揭示现实社会中的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深陷孤独和绝望的境地。
另一方面,小说还突出表现了个体的渺小与无奈,吸血鬼在赋予了超自然的神力之后,依然受到死亡的威胁。故事中所描绘的另一类吸血鬼,没有情感,不具备人性,对杀人麻木不仁。莱斯特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一味杀人吸血,甚至玩弄人类的感情,“让她们迅速爱上他,然后送她们进地狱”,对一切都表现得冷漠与超然,因而没有痛苦、没有矛盾,没有挣扎。尽管如此,他们也难免孤独的一生,超自然的神力并没有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由于缺乏群体意识,缺乏凝聚力,他们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最终必然导致灭亡。
小说运用幻想的手法,呈现给读者一个非现实世界,从形而上的层面上反映了人性的困惑,人与社会的矛盾,具有超越具象的哲理意蕴,是社会生活的反映、社会现实的投影。但作者在对人类命运作理性思考的同时也表达了对未来社会的疑惧,体现了作者消极悲观的人生态度。
安妮·赖斯是个多产作家,已写有13部小说,除了吸血鬼系列之外,还有《鞭打者》,《魔法时刻》,《万圣节》,《木乃伊》,《向天哭泣》等。《夜访吸血鬼》是吸血鬼系列中的第一部,因小说前所未有地展现了一个吸血鬼世界,吸引了众多的读者,原文的销售量已达150多万册。虽然评论界对之褒贬不一,然其影响之广泛,令人瞩目。
第一节
“我明白了……”吸血鬼若有所思,慢步走向窗口。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身后隐约可见狄威沙德街上昏暗的灯光和来往车辆的光束。现在男孩能更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摆设了:一张圆形橡木桌、几把椅子;墙上装有一个盥洗盆,盆的上方有一面镜子。男孩把公文箱放在桌子上,等待着。
“可你带了多少磁带?”吸血鬼边问边偏转过身子,现在男孩可以看见他的侧影。“够录一个人的全部故事吗?”
“当然够,只要故事精彩就行。有时走运的话,我一个晚上可以采访三到四人,不过故事一定要动听。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吸血鬼回答道。“那么我愿意给你讲我的故事,我很愿意讲给你听。”
“太好了,”男孩说道,迅速从公文包里取出小录音机,检查了一下录音带和电池。“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相信这事,你为什么……”
“不行,”吸血鬼赶紧说道,“我们不能这样开始。你准备好你的设备了吗?”
“准备好了,”男孩说。
“那好,坐下。我打算把头顶上的灯打开。”
“可我以为吸血鬼不喜欢灯光呢,”男孩说道。“如果你觉得黑暗能够增添一些气氛的话……”但他没接着往下讲。吸血鬼背对着窗户看着他。此时他看不清吸血鬼脸上的表情。吸血鬼一动不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吸血鬼走到桌前伸手去拉上方的电灯开关线时,男孩才松了一口气。
灯一打开,房间里霎时充满了黄色的光,很刺眼。男孩抬头看着吸血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不由地向后摸索着抓住桌子的边缘。“上帝啊!”他轻轻惊叫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吸血鬼。
吸血鬼洁白光滑,如白骨雕刻而成。他的脸就像塑像一样毫无生气,只有两只眼睛闪着绿光,紧紧盯着男孩,像骷髅里喷出的两团火焰。吸血鬼满怀期待地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神情。他那洁白光滑的脸就像卡通片里的人物,一说话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强烈地跳动着。“你看清楚了吗?”他轻柔地问。
男孩全身颤抖了一下,抬了抬手,像是要遮住强光。他的视线慢慢扫过吸血鬼身上裁制得很考究的黑色上衣、带长褶的斗篷,脖子上的黑色丝领带和泛着刺眼白光、与吸血鬼皮肤一样白的衣领,然后落在吸血鬼的黑色头发上。他的头发如波浪般一层层梳向脑后,发卷摩挲着白色的衣领。
“你现在还愿意采访我吗?”吸血鬼问道。
男孩张了张嘴,没出声,然后点了点头说:“愿意。”
吸血鬼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然后向前探着身子,温和亲切地对他说:“别害怕,开始录音吧。”
他把手伸过桌子。男孩吓得全身一缩,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这时,吸血鬼抓住男孩的肩膀,对他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我希望你这就开始。”他收回了手,静静地等待着。
男孩费劲地用手帕擦了擦前额和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麦克风就在录音机里面,然后按下键钮,告诉吸血鬼说录音机已经开了。
“你并非一直都是吸血鬼,对吧?”他开始提问。
“对,”吸血鬼回答道。“我25岁时才变为吸血鬼的,那是1791年。”
男孩听他说出如此精确的日期,着实吃了一惊,不由重复了一遍这个日期,然后问:“怎么变的?”
“答案可以很简单,不过我不想只是简单地告诉你,”吸血鬼说,“我要给你讲整个故事……”
“好的,”男孩赶紧说。他一个劲地把手帕折来折去,又擦了擦嘴唇。
“发生了一场悲剧……”吸血鬼讲了起来,“我的弟弟……他死了。”
吸血鬼说到这儿停住了。男孩清了清嗓子,在焦躁地把手巾塞进口袋之前又擦了擦脸。“你讲这个故事不痛苦吧?”他怯生生地问道。
“你觉得我不痛苦吗?”吸血鬼问,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痛苦,因为我另外只给一个人讲过这个故事,而且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不再痛苦了……
“那时我们住在路易斯安那。我们得到了政府赠予的一块地,就在新奥尔良附近的密西西比河畔建了两个种植蓼蓝的种植园……”
“啊,这就是那种口音……”男孩轻声说道。
吸血鬼愣了愣神,然后大笑一声,说道:“我有口音?”
男孩有点手足无措,赶紧说道:“我是在酒吧问你以何为生时注意到的,你把辅音发得比较弱。就只这点不同。我没想到是受法语的影响。”
“没关系,”吸血鬼安慰他道,“我并不像我装出来的那么惊讶。只是我不时会忘了这一点。还是让我接着讲吧……”
“好的……”男孩说
“我刚才讲到种植园。实际上种植园和我变成吸血鬼有很大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后面会讲到。那时我们在那儿过着富庶自然的生活。我们觉得那种生活是十分迷人的,要比在法国生活快乐得多。不过也许是路易斯安那的荒野僻壤才使我们的日子显得丰裕。我记得屋里都是进口的家具,”吸血鬼脸上露出微笑。“有一架非常可爱的旧式钢琴,我妹妹经常弹它。在夏日的傍晚,她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坐在琴旁。此时此刻,我依然能记得那轻快的琴声,眼前浮现出她身后的那片沼泽,挂满青苔的柏树在空中摇曳着枝叶。还有那沼泽地的声音,昆虫在鸣叫,鸟儿在歌唱,所有生命和谐地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我觉得我们深爱着这一切。这一切使房子里的琴声更加优美,而我们的红木家具也似乎分外华贵。甚至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的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刷得雪白的砖缝……是的,我们热爱着这一切!但是弟弟却并不是这样。他虽不曾抱怨什么,但我却了解他的内心感受。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我是一家之主,不得不经常注意不让母亲和妹妹为难他。母亲和妹妹想带着他去走亲访友,参加新奥尔良的各种舞会。但他痛恨这些事。我想他不到12岁就坚决不肯和她们一起出门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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