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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天大的喜讯,武装部里有人那事情就好办多啦。“谢谢王主任,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儿子要能当上兵我一定请你喝酒,到时一定得来啊。”
王主任拿出纸笔,郑重地写了一封信交给父亲,“赶快回去准备吧。”
“好、好、好,那我回去啦。”父亲刚想转身出门,却突然被王主任叫住说“哎,老梁,你把这东西拿回去,你这是干什么?”
“你看看,你看看,王主任,你这都推辞好几遍了,见外了不是?帮这么大的忙送这点东西,我这心里已经够不落忍的啦,你再让我拿回去,不是往我这老脸上抽嘴巴子吗?收着,收着。”
“影响不好嘛!”
“啥影响,这都是儿子闺女在农村带回来的,不碍事儿。行啦,我走啦!”
出了办事处的大门,父亲一阵苦笑,十斤鸡蛋两瓶小磨香油,这礼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但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即实惠又金贵,不要说儿女从农村带回来的,恐怕这会儿他们想这些东西都想疯啦,这谎撒得亏心不亏心。唉,托人办事哪有不出点血的,看来家里几个月都别想闻见鸡蛋香啦,那可是凭票供应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1978(六)
进了村,父亲拍拍身上的尘土,径直朝志坚他们的知青集体户走去。梁志坚早已接到电报,说父亲要来接他,所以早早的就在村口张望。看到父亲下了拖拉机正往村里走,他急忙飞奔过去,大声地喊着“爸、爸”。梁庆祥注视着儿子,黑了也廋了,一件卡几布翻毛领蓝大衣已经磨得发白,脚上的解放鞋破了两个洞还依旧穿着。回到集体户,梁志坚热情地招呼父亲坐下,又从暖瓶里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父亲看到这水是浑浊的,似有黄土面面在里边漂着,他把杯子放下没喝,但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花。这个窑洞他曾经来过两次,一次是志坚下乡时送他,认认地方,另一次是带着志勇来的。还是老样子,黑黢黢的,满墙的土坯都被毛主席画像和报纸糊上啦,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土炕和旁边放着的木箱子。这是男知青的房间,里面显得有些凌乱,有的连被子还没叠,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女知青的房间在隔壁,第一次来时看过,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他们这个集体户的知青一共有八个,五男三女,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但班级不同。父亲问道:“其他人都干什么去啦?”
“都下地干活去了,我说今天有事儿,所以就没上工。”
父亲拉着志坚的手说:“志坚,这三年让你受苦啦,爸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回家的。”
“我们集体户已经走了四个,两个男知青,两个女知青,剩下的人都很着急,大家都盼着能早点回去。”
“爸爸来晚啦,来晚了呀!走,孩子,收拾东西到队里、公社办手续去,办完咱们就回家。”
接下来这段时间可把父亲和志坚给忙活惨喽,俩人什么都不顾了,一门心思城里农村来回跑。调粮食关系,调劳动关系,写评语填报告,拉自己的坛坛罐罐,与公社的领导告别等等,忙得团团转。你可能要问了,这些手续不是王主任在办吗?其实不然,王主任办的是城里接收这摊子事儿,农村那边还得自己去。临返城的时侯,最让梁志坚揪心的是与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话别。那天村长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三年啦,这些知青就像自己的孩子,教他们种地,教他们施肥,教他们洗衣做饭。从半大小子黄毛丫头,长成了棒小伙大姑娘,现在眼看着一个个都飞走了,这心里是个啥滋味。村长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孩子,以后记着回来看看你大叔大婶和乡亲们,别忘了。”
梁志坚早已泣不成声,他双膝跪地泪水涟涟地望着朝夕相处三年的老乡,“大爷大娘,大叔大婶,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这句承诺他没有食言,若干年后他带着妻子女儿回到了这个天高地远的乡村,看望了老村长和乡亲们,不过这是后话了。
第二章 1978(七)
返城的手续终于办妥啦,还算比较及时,正好赶上市里征兵工作的大幕拉开。接下来便是准备参军入伍的各种事项,报名、体检、政审、内查外调、劳动表现等等,层层过关,恨不得将祖宗八代给你翻个底朝天。好在我们家祖上是小知识分子,同样属于革命团结的对象,虽然不像贫下中农那么自豪,但问题也不是很大。父母就更清楚了,也是知识分子,而且是抛弃大城市的舒适生活,勇敢地来到这片荒凉的土地支援内地建设的。家里既没有海外关系,也不存在地、富、反、坏、右、走资派,历史可以说是清清白白。最难的政审问题通过后,那其他问题便不在话下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似乎大功即将告成。然而一个突然出现的小问题差点断送此前所有的努力,啥事儿?告知你年龄稍稍有些偏大,我的娘哎,喝凉水也能噎着,这叫什么事儿嘛!不过该重视还得重视,事情走到这一步死活也要挺过去。这下王主任的亲戚算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托关系打招呼忙前忙后,最终总算顺利通过,当然破费还是免不了的。
临走那天晚上,母亲特意包了一顿猪肉白菜饺子,想让大儿子多吃点,吃好点。她觉得对志坚的亏欠实在太多,无法用语言述说。三年的风吹日晒使梁志坚变得又黑又廋,年纪轻轻脸上就有了皱纹,手上布满一层层的老茧。初见志坚的时侯,她望着门口这个年轻人端祥了半天,差点没认出这竟是自己的儿子。她伤心的哭哇,顿足捶胸泪流满面,她完全明白志坚这三年意味着什么。梁志坚见此情景急忙上前安慰道:“妈,没事儿,我不是好好的吗?大家都这样,又不是我一个人吃苦。”
“孩子,妈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是心里难受啊。”
这一晃,时间又到了该分别的时侯。母亲心情复杂,五味杂陈,既为志坚参军感到高兴,又为没好好照顾孩子几天而难过,没办法,这就是命吧。
送行那一天,场面隆重而盛大,到处披红挂绿锣鼓喧天,成箱的鞭炮拿出来挂在树梢上,一溜溜噼啪炸响震耳欲聋。就在总厂大门口的马路上,十几辆军用卡车排成一溜整装待发。送行的亲属那叫多啊,每家都围着自己的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哭声一片,好像成了生离死别。梁志坚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头上戴着棉帽子,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显得英武而帅气。母亲徐玉萍拉着梁志坚的手似乎更容易流泪,儿子在农村吃了三年的苦,现在刚回来这又要走了,总找不着机会关心关心他,这心里酸得慌。父亲拍拍志坚的肩膀说:“孩子,到了部队要听首长的话,好好干,家里别惦记,我和你妈的身体都好着呢,有空多给家里写写信。”
“哎!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梁志坚哽咽着说道。
父亲和母亲眼中闪着泪光,“好,上车吧,自己多保重身体啊!来,志伟、志勇、芳芳,给你们大哥再见。”
车辆缓缓地启动出发,浩浩荡荡,在一片“再见”的合声当中消失在遥远的公路尽头。 。。
第三章 痞子帮(一)
(一)
六街坊里与大头关系密切而且年龄相仿的人有七八个,黑子、歪疤、武刚、张国强、还有另外几个小子。黑子其实长得并不黑,只是整天黑着脸不苟言笑,头发呲楞着,眼珠子一瞪似要吃人。这小子心狠手辣比较阴毒,打架下手极狠而且不计后果。歪疤一看就不像好人,属于歪瓜劣枣那种,小时侯淘气偷别人家东西,被对方一酒瓶砸下来开了瓢,头皮上留下一道明光光的长疤,因此他故意把头发留得很长。虽然打架不怎么样,但一肚子坏水,鬼主意特多,并且兜里时常揣一些不知在哪偷来的钞票,哥几个平时抽烟喝酒的花销大多由他供着。武刚是大头的二弟,身体强壮好勇斗狠,尽管小他们两岁,但其劣迹丝毫不亚于他的哥哥,也算是团伙当中说一不二的主儿。他的另外两个弟弟,除了武强还能勉强跟在屁股后面混混以外,最小的武超才十二三岁,根本粘不着边。张国强的身材还算匀称,长得高高大大,很有点东北汉子的派头。其实他本质上并不坏,就是太讲哥们义气,平时无所事事跟着他们瞎混。其他几个也基本是一路货色,上学的时侯不好好念书,逃学打架惹是生非。现在毕业了,工作找不着便臭味相投聚在一起,大人管不了,社会没法管,成为浪迹四方的害群之马。这帮混混可不仅仅是七八个人,还有周边街坊的钟盛和黄毛,只要大头一声招呼,便能迅速聚集二三十人的队伍,称霸一方。
要说钟盛和黄毛两个团伙能够甘拜下风俯首称臣,那也是大头他们几个靠拳头打出来的。那次歪疤兜里缺钱,便拉上武刚说道:“走,跟我出去搞点钱花花。”
“去哪儿?”
“到地方你就知道啦,跟我出去保管老弟吃香的喝辣的,哥兜里整天票子不断从哪来的?嘿嘿。”
“行,去就去,谁怕谁呀!”
走出大院,歪疤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递给武刚一支,“哎,兄弟,前几天“望乡”那部电影看了没?我操!真他妈带劲儿。”
“怎么?有啥屌玩意儿让你这么兴奋。”
“你小子还没看过?得嘞,今天晚上老哥请你看一回,让你长长见识。那里面有那个,懂吗?”
武刚一看歪疤眉飞色舞挤眉弄眼的样儿,好奇地咧着嘴追问道:“什么他妈的那个,神经兮兮的,到底有啥?”
歪疤做了一个动作哈哈大笑,“就是你爹你妈把你弄出来那事儿,哈哈哈!”
武刚上去拍了歪疤一巴掌,佯装愤怒道:“你龟孙不是也这么爬出来的吗?你爹更厉害,花搭着机关枪扫射,难怪你们家男男女女一大堆,哈!”
“行了,行了,咱哥俩别逗着玩儿啦,晚上我请你。听说过几天就不让演了,黄的。”
“真的?那得赶紧瞧瞧去,这年头连他妈亲嘴儿都看不见,还能有什么西洋景。”
俩人嘻嘻哈哈一路瞎侃神吹,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厂子弟中学的大门口。武刚有些纳闷,“到这儿干吗?”
“要钱呗!这儿就是哥们儿的钱袋子,明白吗?”
武刚眼一翻,明白了,“抢钱呀?这帮学生崽子兜里能有几个钱,走、走、走,不够烟钱。”
“武刚,听我的,别小看这三块两块,人多不就有了吗?”
第三章 痞子帮(二)
这时学校的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很快成堆的学生蜂拥走出校门,然后三三两两地往家赶。在一条巷子里,歪疤截住三个学生,“钱带了吗?全都掏出来!”
歪疤是个老手,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那副歪戴着帽子斜楞着眼,敞胸露怀,胳膊上刺着一条青龙的形象学生们都认识,所以不必多说,三个人乖乖地把钱掏了出来。当然歪疤也不是随便乱抢,他也分人,看着老实巴交又家境比较好的才成为他选择的目标,这所学校一共有十几个孩子隔三差五就得向他进贡。站在旁边的武刚看得眼直,等放走三个学生后他调侃道:“行啊疤哥,不费吹灰之力就弄一顿饭钱,真不赖!走,接着弄。”
这时又有几个学生经过,看穿戴模样像有俩零花钱的,于是武刚碰了一下歪疤说道:“看我的。”
这几个学生歪疤以前没抢过,不知道有货没货,管他呢,反正来了就有枣没枣甩一杆子试试呗,闲着也是闲着。武刚“刷”地抽出一把匕首径直走了过去,这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家伙。“都站住!把身上的钱都给我掏出来,快!”
几个学生猛然下了一跳,看到武刚手里掂着刀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其中两个学生怯生生地说兜里没钱,不信可以翻。武刚上去把两个人的衣兜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便骂了句“穷光蛋,滚!”然后对着另外两个学生吼道:“你们俩呢?快拿出来,不然我捅了你信不信?”
两个学生无奈,只好把兜里的零花钱全掏了出来,满脸的憋屈像。
“还有没有?把兜翻出来让我看看。”
待武刚确认两个人的口袋里连一枚钢蹦都不剩时,才将他们放走。不过折腾了半天你道他们所获多少?现在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块八块,然而在那个年代足可以下馆子美美地大啜一顿,因为那时的钱可比现在金贵。
事情到此并没算完,好戏才刚刚开始。武刚和歪疤正想离开,突然听到背后一声阴阳怪气的断喝“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俩人一扭头,只见五六个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