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倩,你问她,为什么都不正眼看我!”
想起来就生气——我是瘟疫吗,有传染病吗?
这个问题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得到答复。
哪怕到了花甲之年,白发苍苍的时候,想起薛倩倩的答案,墨白仍然忍不住大笑。
她说,李小姐看上去就很凶,我怕她再问我要塑料袋找零——一个袋子三毛钱,是我垫上的!
38 你就是我的灾难!
接到李叔的电话,墨白丢下正在进行的越洋电话会议,驾车往盛世华庭赶。李叔语焉不详,只说丘丘受了惊吓,灰头土脸,衣服也破了大洞,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却光着,披头散发很狼狈的在盛世华庭外面不知道徘徊了多久,若不是李叔巡逻,在外面的围墙下看到她,还不知道她要蹲多久。
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又不肯说。
赶得匆忙,居然把手机忘在办公室,等跑出来上了车才想到,又没时间回去拿,只得一路心急如焚,猜测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难道没有听自己的意见,跑去调查那伙人了?
不不不,丘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张锐也说她最近另有新任务,抽不出时间进行私下活动……但在太平盛世里,谁能伤害到她,她又怎么会狼狈的连鞋子都跑丢了呢?
重重猜测涌上心头,一个比一个不堪,一个比一个可怕。墨白不敢深想,万一李青丘发生了什么……拳头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周围一片抱怨:
“别按了,堵车就是堵车,你的喇叭把天叫破,该堵还得堵!”
前方一条长龙,大小车辆车头挨车尾,挤得密不透风;后方一条长龙,鸣笛声不断。
有事了,偏偏遇到堵车。
强行按下燥气,下车问了前面的车主,回答说似乎前方有车祸,又正值下班高峰期,造成大堵车。
墨白不想坐回驾驶室干着急,四处张望,目光所及,眼前一亮。
保安室门口,老李头一边回头瞅着熟睡的李青丘,一边盯着门外,突然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向盛世华庭冲来,眼看要碰到大门,却没有减速的意思,他张大嘴等着看惨剧发生,吱的一声锐响,车子堪堪停在门前。
车上骑士利落的跳下来,头盔未摘,几个大步走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问:
“人呢?李青丘呢?”
老李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望着对方,直到他不耐烦的摘下头盔,仍惊讶的说不出话。
墨白顾不上跟他磨叽,将头盔塞到他手里,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屋里。
李青丘头埋在臂弯里,似乎没有睡熟,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焦距对上墨白,辨识了几秒,绽开一抹真心的笑容:
“墨白。”
灰头土脸形容狼狈,墨白没有料到,不过两天,她就把自己搞成这狼狈的模样。
咽了口水,终于能放下心,定定神,斥责:“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紧绷、沙哑、干涸。握一握拳头,不动声色的擦去手心里的汗。
清一清嗓子,重新问:“怎么回事,你今天的任务是采访垃圾场场主?”
说话功夫,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整圈,衣服破了,鞋子丢了,好在人完好无缺,无缺就好,无缺就好,万一缺了胳膊少了腿,他要去哪里找一模一样的回来凑一模一样的李青丘?
李青丘摸一摸脸,鼻子眼睛嘴巴全皱到一起,沉痛而又可怜的说:“墨白,我家失火了。”
老李头刚刚平静下来,闻言再次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感到自己那颗衰老的心脏又恢复了青春活力,怦怦跳个不断——姑娘哎,咱的语气能否更沉痛一些?怎么我听着你不但不难过,反而很开心呢?
丘丘再次重复:“我家给烧了。”
眼中波光涟涟,语气欢欣鼓舞,老李头想,完了完了,这姑娘失心疯了,家都给烧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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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托住下巴,右手将热腾腾的毛巾按在额头上,顺着额头轻柔的擦拭下来。
“所以,不是你家失火,而是邻居家失火?”
丘丘点头,墨白左手手劲儿一重,叱责:“别动!”
她不敢动作,任他擦来擦去。
隔壁的煤气管道老化,酿成今天一场大火。恰好今天是她休班,在家睡得昏天暗地,等听到尖叫声醒过来,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厨房,而消防车尚未见到人影。李青丘抱了笔记本就往楼下窜,惊魂未定的等了五六分钟,消防车才姗姗来迟。
火势扑灭,确认没有了人员伤亡。她看看烧塌一半的厨房,再瞧瞧汪洋一片的卧室,索性简单收拾行李,跑来了盛世华庭。
别问为什么来这里,她跟着感觉走而已。刚经历过惊吓,整个人都恍惚,下意识的明白盛世华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而墨白尚未下班,她决定等——至于为什么不进来反而蹲在围墙下面等,大约只能解释为遭雷劈了。
描述完毕,咧嘴冲他一乐:“嘿嘿,恐怕又要租你家房住了。”
很无耻的讲完这句话,想了想,更无耻的添一句:“我已经无家可归,你不许涨房租!”
目光扫过她视为宝贝的东西:“逃命不忘抱着它?”下巴点了点笔记本。
丘丘爱恋的摩挲:“就在枕头边上,顺手,顺手。”
将毛巾折得方方正正,放到茶几上,递过一杯牛奶,似乎随意的问了一句:
“它呢?”下巴又点向角落:
丘丘目光落到角落。七天前打包拖走的行李箱静静的躺着,刚打开拿了换洗衣服没合上,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任谁都不相信这是随意收拾来的行李。
没说话,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墨白紧逼不舍:“它呢?”
避开他的视线,目光畏畏缩缩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正面对视,小声又小声的说:“一直放在楼下储藏室,顺手就拿过来了。”
目光变得温柔,视线也渐渐复杂,伸手轻轻抹去她嘴角残留的牛奶沫。
难得温馨一刻。
“啊——”
丘丘喊痛,打破了温馨的氛围。墨白面目狰狞:目露凶光,手指狠狠的按在嘴角淤青的地方:“逃命重要还是行李重要?厨房都烧塌了半边,你还敢冲回去拿行李?”
她叽哇乱叫:“疼啊疼啊疼啊疼,你轻点轻点轻点……”
墨白不为所动:“你也知道疼?”
“我被毁容啦,我被毁容就赖你一辈子哦!”
他这才放开手,意犹未尽:“好啊,你就当一辈子女佣清洁工!”
嘟嘴,腹诽:“小人、资本家、吸血鬼!我都惨的无家可归还不忘剥削!”
拿来药水给她擦,一边继续审问:“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她叫:“哎哎,疼,你轻点!”
送她个白眼,没好气:“你也知道疼?我当你没心没肺没痛觉呢!不是说过有事要在第一时间给我电话!还是你又把号码删除了?”
话语中危险意味甚重,她一个回答不慎,恐怕今天没葬身火海,反而要死在墨白手下。
丘丘见机,连声喊冤:“我没有,手机丢在家里,被水泡了!”
墨白更气:“你又把号码忘了?换成你的生日你都能忘!”
她委屈:“中间部分没记住嘛……”
自从上次骑着自行车被送往医院事故后,为方便她联络自己,墨白特意新申请了一支手机,为方便记忆,尾号就用她的生日。
这样她都能忘!
板着脸,墨白冷冷的收拾好东西,说:“去休息!”
偷瞄一眼,再瞄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哦?”
答复只一声冷哼。
贼头贼脑的再问:“真生气了哦?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嘛……”
手一顿,墨白居高临下的斜睨:“你不想休息?不想休息商量下房租的问题。”
她抱头鼠窜:“困死我了,好困!”
39 臭墨
床垫下面掏出小钥匙,打开抽屉,水晶发圈躺在小熊挂饰的怀抱中,小熊憨憨的朝她裂开白牙。李青丘很得意,她多有先见之明,没有拖走最心爱的小熊,而是偷偷把它藏在锁上的抽屉里。
就算她没回来,其他女人住了进来,没有钥匙也打不开吧。
游园会的奖品麦兜坐在床头,俯瞰终生,为主人守护领土。
满意的拍一拍它的肩膀,夸赞:“你很不错,守住了我的疆土——唔,给你加工资!”
舒展身体躺在床上,身下铺着自己亲手挑选的红色玫瑰花瓣床单,身上盖着墨白抱回来的七孔棉麦兜图案凉被,一切,都没有改变。
安坐在沙发上,任天色渐暗,屋内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没有起身开灯的意思,目光盯着角落处展开的行李箱,想象她拖着行李放进储藏室,皱一皱鼻子,默念这里不是我家的模样,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
直到天光全无,路灯一盏盏亮起,走到阳台接电话。
压着声音嗯了一下,聆听半晌,下意识的回头望着客房方向,沉着冷静:“她在我家,一切都在掌控中。”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墨白轻蔑的一哼:“我还不至于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纯属意外,好在她安然无恙。水到渠成?未必——她心里清楚的很,说是她父亲租下的房间,其实还是李艾掏钱,她不过不想欠李艾的人情——至于我。”
嘴角勾起一抹笑。
“欠得多了,她就成了习惯。”
天空中有一架飞机驶过,伴着轻微的轰鸣于天际划出一闪一灭的光迹,飞机消失的地方,远处是这座城市保存良好的一段古城墙,沾染着战士的血魂,凝聚着古老的厮杀,像亘古变迭的轨迹、兴之盛衰的诉说。
丘丘,没有千古的善人,只有万年不变的战士。
冲锋陷阵、战场厮杀、诡计尽出。
同一时刻,盛世华庭相反方向的某座大厦里,有人正焦急的等待。
终于有人推门而入,他不等对方开口,迫不及待的问:“找到了?”
对方露出歉疚的神色:“sorry;,她不在警局,邻居确定她跑出了火场,但是……”停顿一下,不忍见对方的失望。
“也有人说,她又冲回了火场……”低下头,不忍对视。
李艾眼角一紧,嘴角神经性的抽搐了几下,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抓住桌子一角,脑中神经一跳一跳,紧绷而痛楚。
美丽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人,似乎在审视他话中有几分真假。
“不可能!”断然拒绝某种不敢想象的可能性。
“警方那边非常肯定,没有人员伤亡!我去过火场,她家只烧掉了半个厨房。”
拿起手机,再次拨打李青丘的号码,照旧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摸出一支被水淋的面目全非的电话:“警方取走的物证,她的手机。”
接过手机,摩挲几下,恢复了冷静,开始思索本市她可能去到的去处。
不在报社,不在警局,没有收拾残局,电话没有一通,丘丘最好的两个朋友不在本市,她能去哪里?
第一次发现,他没有放在眼里的这座城市,大得离谱,大到足以将一个人藏匿的无影无踪。
“李,你真要跟她结婚?”对方迟疑了半天,忍不住询问最亲密的伙伴。
李艾没有犹豫:“当然。”
“SAM一直想你和ELLA结婚,将来继承他的事业。”不怕李艾恼怒,他只是说出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且不提ELLA对李艾一往情深,谁不知LEE是SAM最看好的继承人?
李艾渐渐转过身,面对他,浮现一抹冷笑:“我是人偶,任他摆布?我可不想娶条竹叶青回家!”
对方不解:“竹叶青?什么是竹叶青?”
想到那对父女的阴险狡诈与恬不知耻,李艾话语渐冷:“蛇,中国的毒蛇。”
对方更加不解:“ELLA很漂亮,蛇?”偏偏头,努力联想,突然灵光一闪,拍掌大喜:“啊,你说ELLA是毒蛇!”
李艾微笑:“大卫,你的中文水平见长。”
对方不置可否:“请叫我江卫国!还有,我每天都有写大字,LEE,你说的不对,墨汁不臭,很香!”
他还记着李艾讲过的童年,充斥着书香与墨臭。
“你如今用的墨汁价值不菲自然不臭……”
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墨白!
好个李青丘!他担心的要命,从接到失火的消失起连续五个钟头没吃没喝到处打探她的消息,她在干嘛?
亲亲我我,旁若无人?受到惊吓,已经睡了?
哈,连通报平安的简讯都没有,直奔盛世华庭——腿挺快啊。
重要对吗?非常重要吗?
略一沉思,吩咐:“放出消息说我回国了,在国内期间接受一间报社的专访,究竟哪间报纸目前未定,派人跟XX报社接触一下。”
对方大惊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