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太麻烦了。”谷甘夙大爷般的伸开双臂,少年人颀长的身体舒展开来。他方才把衣服丢过去时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此时上半身赤/裸着,露出紧实的肌肉和白嫩的肌肤,“愣着干嘛,来啊。”
贺安的脸已涨的通红。他应了一声,强作镇定,往日的成熟与城府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现出了这个年纪少年人应有的羞涩紧张来。
贺安将手里的衣服一件件放在谷甘夙身旁的桌子上,又一件件穿在了谷甘夙的身上。他的手很稳,是练剑十年的积累;但他的心却在颤抖,是少年人近距离面对心上人时掩饰不住的紧张。
心上人?为什么自己对着兄长会露出这样的想法……贺安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是兄长的话……那么心上人也无妨。
他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成熟稳重,连心都不在颤抖了。
贺安拿起最后的腰封,走到张开双臂的谷甘夙身前。
俊美如玉的少年就这么大咧咧的站着,他已穿好了一身靛蓝色的道袍,这蓝色耀眼却又不失沉稳,衬得谷甘夙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白了些。
贺安靠近谷甘夙,两人几乎是贴着的。他双手拿着腰封从身前绕道背后,微微垂下头,感受到谷甘夙温热的呼吸扑上了自己的脖颈,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那里热的几乎烧了起来。强劲有力的手臂就像是抱着对方的腰那般,从远处看来,两个少年就像是互相依偎着一样。
不过这个屋里并没有旁人,贺安维持这个动作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好啦。”贺安站开一步,上下打量着穿好了道袍的谷甘夙,“兄长穿上道袍,整个人都不同了。”
谷甘夙哼笑了一声。作为平宁观的脸面,他已经习惯一穿上道袍就维持着这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没想到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习惯都还没变。
“啧,小不忧,你穿这身倒也似模似样嘛。”谷甘夙分别拈了拈贺安与自己身上的道袍。
有些怀念的摸了摸身上的道袍,虽然制式不尽相同,但感觉还是一样的,谷甘夙忍不住有些伤感。他随手摸了摸半披着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背对着贺安毫不客气坐着的谷甘夙道:“小不忧,来帮道爷梳个揪。”
贺安笑着拿过梳子,仔仔细细的帮他束发,又带上了放在一旁的发冠。
“啧,手艺不错嘛。”谷甘夙手指一圈化出一个水镜来,上下看着自己如今的装扮。却没想这里里外外五六层竟是一点不热,那轻薄的布料贴合在身上却宛若皮肤一般。
贺安“嗯”了一声,随口道:“兄长心情好些了?”
“嗯?”
“我见今日……”贺安顿了顿,“似那妖物出现后兄长心情并不大好。”
谷甘夙瞥了贺安一眼:“是不大好。”却不是因为那妖物是因为你啊少年!
贺安走上前,又帮谷甘夙整了整发冠上的飘带:“我会保护兄长的。”
“……”谷甘夙一时竟不知要答些什么好,“你,天色已晚,明日还有早课,你不如就在我这睡吧。”
只这一句话就将贺安所有的担心都堵了回去。
谷甘夙知道,贺安此言非虚,是真的关心他。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亦是贺安口中“妖物”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谷甘夙转过身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这是贺安,上一世他既能对一只鸡关怀备至,那这一世,自己也必须想办法让他接受自己是妖修这件事。
必须。谷甘夙咬咬牙,压制住自己不再回想白日里贺安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两人已经除了外衣并肩躺在床上。
谷甘夙一挥手,熄灭了屋里的烛火,他到底忍不住轻声问道:“小不忧,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妖修?”
“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便被妖修杀了。我母亲也因此难产而亡。”贺安的声音有些低沉悲伤,“我所见之地,常有凡人受妖修所害。”
本想为妖修说些好话的谷甘夙愣了愣,他侧过身来躺着,拍了拍贺安的肩膀。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也是……有好妖的,你莫陷入执念之中,对日后修行不利。”
贺安摇摇头轻笑一声:“兄长放心,我无事的。”
谷甘夙拍着他肩头的手僵硬了一下。我不止担心你,还担心不知哪天会被你抹了脖子拔了毛啊!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白日里又是受惊又是跋山涉水,到底是有了困意。
半睡半醒直接,谷甘夙隐隐听到贺安说道:“今日听到兄长的话,我也知道是自己执迷了……只……”
只什么呢?迷迷糊糊的谷甘夙努力想要听清,却还是陷入了周公的魔咒之中。
第二日等谷甘夙醒来时,贺安已经回到执剑长老的洞府中去了。谷甘夙也只好自己穿戴一番去上早课,也幸亏昨日让贺安教着学会了如何穿这道袍,不然真是要在第一天入门就闹笑话了。
谷甘夙是最后一个到达早课地点的。当他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二十五个靛蓝道袍的少年。谷甘夙一个晃神,还以为是回到了平宁观。
他摇了摇头,将怀念埋在了心底,只大步走了过去站在了队列之中。
刚刚站稳的谷甘夙就听到负责他们早课的二代内门弟子刘传刘师兄微笑着说道:“今天是你们进入万云仙宗第一天,按照惯例,早课的内容是比斗。”
谷甘夙表示,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儿跟平宁观像了。
毫无例外拿了比斗的第一名,谷甘夙整了整毫无褶皱的衣袍,看着嘴角淤青的于青笠笑道:“承让了。”
之后的日子,也便这么一日一日的在繁复的修炼中过去了。
因着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的教导修习并不在一处,谷甘夙与贺安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这里面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谷甘夙在避着对方。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贺安对于妖修的心结。固然明白了贺安所谓杀尽妖修的想法不过是一时气话,但父母之仇大于天,贺安对于妖修的敌视也是难以抹去的。
想不到妥善法子的谷甘夙也因为对方的态度心中着急,只能尽量的避免见面;而就算见了面,谷甘夙也难以全然忘记这件事。他一贯不会伪装,神情中的郁郁也就常常带了出来。
这一日,是第四代弟子三十日一次的休息日。
贺安早早的就约了谷甘夙,自然一大早就跑来谷甘夙的门前。当他敲门的时候,谷甘夙刚刚将早起练功而出的一身汗洗掉。
作为一只公鸡,睡懒觉这件事只有百年前他因为快要化形而天天困懒的那段时间出现过。
“兄长,早。”
谷甘夙点点头将贺安让了进来,他换了身普通衣服就准备随贺安出门。
“兄长,你头发乱了。”贺安却是把他拦了下来。
“喏,梳子。”谷甘夙应了一声,顺手将桌子上的梳子递给了贺安,自己坐了下来。
梳头这件事,贺安已经做得极熟了。而谷甘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在不太经常的见面中也总是劳动对方为他做着做那。
不过片刻,两人便携手出了门。
早前贺安便说过他在万云仙宗主山之外发现了一处极幽静的峡谷,那峡谷中草木丰茂,有一片极好的桃花林,此时花开的正好。贺安自幼便极喜桃花,发现之后便想着要带谷甘夙去看看。
谷甘夙虽不爱赏花看景的风雅事,但在听到是个桃林之后,也欣然应往,两人便约好了趁着休息日去赏玩一日。
不过当两人将要走出万云仙宗主山的时候,却没想会碰到了掌门人林然。
这万云仙宗所占的易安山,在登上山顶进了洞天福地之后便变得极为广阔,除了宽广的主山之外另有无数丛峰与洞天。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碰到掌门自然是一件极难的事。这还是从那日入宗门大礼后这近三个月来,谷甘夙与贺安头一次在宗门里见到掌门。
“见过掌门。”两人行礼道。
“不必多礼。”林然似是刚从外面回山,却不知为何是步行而回。她笑容温和,完全没有掌门人的架子,只是闲谈般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回掌门,弟子等前几日在丛峰凤鸣峰处见了一丛桃花潋滟,便想着再去看看。”
林然听后目光看向远方,正是凤鸣峰的方向。作为万云仙宗宗主,她自然是对易安山上了若指掌。林然的目光并没有收回,依然眺望着远方。她嘴角带笑,目光悠远,不经意一般看向方才答话的贺安身后的谷甘夙:“那里是个好地方。”
她突然正视着谷甘夙,笑道:“甘夙,你愿不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突然好运天降的谷甘夙不知道要怎么推拒,虽然是好事但他一点都不愿意啊!
林然也不等他回答,继续笑道:“你不急着答复。”她说罢便摆了摆手,灵气涌动下便远去无踪了。
“兄长?”贺安拍了拍一时呆愣的谷甘夙。
谷甘夙干笑一声:“没事,我高兴傻了。”
他心下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刚才一时之间竟觉得掌门有些眼熟呢?但那眼熟又并不怎么熟,起码不是像他的熟人。
谷甘夙耸耸肩,如果掌门像自己的熟人才是有鬼了。
他的熟人,可都是妖修啊。
两人极有默契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部放在了心里没有再提。他们也不赶时间,只缓步而行向着远处的凤鸣峰走去。
凤鸣峰那处幽谷处果真满是草木芬芳。一倾桃花开的娇艳多姿。谷甘夙看着这片桃林,只觉得最近一直不顺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此时恰有一阵春风吹来,带着花木的清香与桃花的甜腻,让满心烦躁的谷甘夙也静下了心来。
年少的贺安拉着少年的谷甘夙,两个半大的少年都被这美景震慑,忘记了沉稳,放开了少年活泼的天性。两人相携着奔入桃花林中,在那细密密的粉色花海中奔跑打闹。
打闹的结果,当然还和往日一样,以谷甘夙压倒性的胜利作为终结。
将贺安压在身下的谷甘夙突然玩性大发,他双指一并,快速的捏了个法决,他的五指握拳又极快的张开,倏忽间清风袭来,将谷甘夙的发丝吹拂起来。他笑道:“风起风往风来,小不忧,你带我看桃林,哥哥给你看花雨。”
话还未尽,就见微风吹落花,纷纷如细雨。打着旋儿翩然而下的花瓣缓缓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发上,脸上。
贺安的眼中神采奕奕,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谷甘夙,看着他的笑脸,看着他乌黑的头发上掉落的花瓣儿。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扯,贺安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笑道:“很好看。”
谷甘夙闻言得意一笑,他腰上使力,猛地半蹲起来,然后以快的不容人反应的速度将躺在地上的贺安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这桃花林中。
谷甘夙看了一眼贺安。在这漫天的桃花雨中,贺安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身旁,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眉目含笑,三分傲然七分恬淡,风神疏朗形貌瑰奇,还有着十分谷甘夙看不明白的柔情百转。
那桃花落在贺安的肩上发上,然后又滑落下去,只留下淡淡幽香。
贺安就这么笑意暖人的望着谷甘夙,让他心安神稳。
此时的贺安在谷甘夙的眼中与前世的他重合在了一起。他就是他,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他就是他!这个男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牵绊。
时无□□雨诸香华,香如须弥,华如车轮。谷甘夙心中再次浮现了这句话,他伸出手,帮贺安摘掉了肩头的一片落花。
上一次的桃花雨中,他还是一只飞不高没有手的公鸡,但这一次,他却能跟贺安并肩而立。
谷甘夙突然笑出声来,他轻声道:“桃之夭妖;灼灼其华。”
他的声音太轻,贺安并没有听清,他问道:“什么?”
谷甘夙摇了摇头,只自己看着花雨和贺安傻乐。
谷甘夙却不知道,他在把贺安当景看的时候,贺安也在这么看着他。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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