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弯着腰在长征额头上亲吻一下,柔声说道:“明天你还来这里等小姨,好不好?”
叶菁连忙问:“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么?咱家就在鹭岛,不用住酒店吧?”
豆蔻摇头,“下午演唱会结束后,晚上参加庆功宴,团队得集体行动。”
叶菁笑笑,“前几天来咱家看望你的那位霍总也参加庆功宴吧?”
霍总是豆蔻所在唱片公司的老板,人很和蔼,一点儿也不端架子,奶油女巫成员保姆车发生意外事故,这位霍总挨个儿探望了所有成员。
豆蔻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眸光瞟向一边,“嗯。”
“那就赶快去吧,你们的巫粉肯定都要着急死啦!”叶菁连忙把豆蔻往车边推。
叶菁带着长征回到屋前,才发现叶老首长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在二楼阳台上,远远儿地朝豆蔻保姆车离去的方向眺望。
那里原来是陆卫国的婚房,四年内,大大小小的战功陆卫国立了好几个,奖金加上工资,一年前在城郊一处小区买了套小户型新房,简单装修一下,夫妻俩带着女儿陆子恬,一家人乐呵呵搬了进去。
叶菁上楼,走到阳台上。
叶老首长依旧占着没动,却轻声叹了口气,“菁丫头,那天到咱家来的那位霍总,你也看到了,他看豆蔻那股眼神儿,明显跟看别人不一样啊——那么大年纪,豆蔻可别被骗了,唉!”
叶菁心里也揪揪的,可是却只能安慰叶老首长:“您老人家都八十多了,怎么心还不肯闲下?那位霍总对豆蔻好很正常,人家是商人,人情通达有什么错?再说了,就算对豆蔻有别的用心,那也谈不到‘骗’这个层面吧,顶多也就比豆蔻大十几岁,差距不算太大吧?”
叶老首长又是一声长叹:“你是一根直肠子,可豆蔻却不一样,闷着嘴儿,什么话都不跟咱们说,到底从小没在这儿长,这隔阂可怎么消除掉啊?唉!”
“行啦,您老人家别瞎操这些闲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豆蔻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再说,她的身手可不一般,您觉着,一般人能欺负得了她吗?”——
叶菁笑吟吟地挽着叶老首长胳膊,脑袋挤在他老人家肩膀上,眯缝着眼睛打呵欠:“太阳晒得真舒服——我说老首长同志,您不打算午休吗?”
叶老首长摇头,跟小孩儿似的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角,“人老瞌睡少,你不知道么?你又不经常来家陪我,长征也嫌我老,不跟我玩儿……对了,给你哥打个电话,昨天你苏连长叔叔来啦,给我带了一瓶好酒,我留着等你哥过来喝!”
叶菁眼睛一亮,“苏叔叔?就他自己?”
叶老首长呵呵笑了,“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回去跟你小姑子说,你苏叔叔家那个小子回来啦——大西洋航空公司安排他跑国内航线,再过一个星期,就能降落在你小姑子苦心设计的那个机场啦!”
呵呵,这样啊,真好……
叶菁垂眸,浅浅地笑了。
叶老首长拐棍儿在地上重重墩了一下,满脸不悦,“发什么呆?你可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啦,心里要有个谱!懂吗!怎么还不给你哥打电话?”
叶菁冷汗涔涔抹额头,“放心吧老首长同志,小的心里绝对有谱!嘿嘿……给我哥就不用打电话啦,甜甜又有连锁店要开张,今天邀请我们去捧场凑热闹,静薇也要去的,几个小孩子正好一块儿玩儿!”
“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跟老年人相处,一有空就往外跑,哼!”叶老首长愤愤地扭了头。
叶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挽着叶老首长胳膊亲亲热热地笑:“哟,瞧瞧我们的留守老人,真够可怜的!呵呵……要不,我把您老人家带着一起去凑热闹,几个小孩子别的不感兴趣,可是只要您说教他们摆阵打鬼子,他们准得很高兴!”
叶老首长到底不愿意去,年轻人的热闹,老年人真是凑不进去,英雄暮年,也只能逗小孩子玩玩儿而已啦,唉……
四年时间,陶甜甜不仅和家族生意败落、一贫如洗的云逸鸣结婚生了女儿云朵,还一起辛勤经营事业。
起初代理其他厂家的服装做零售,逐渐发展到做批发,然后在市场异常火爆、供不应求的时候,陶甜甜自己动手设计服装,租用生产线进行生产。
结果不料就这样一个开端,却成就了一个在时尚界占有大片市场和地位的设计女王陶甜甜,她以女儿名字命名的服装品牌“云朵儿”,不仅稳稳占据Z国上流社会消费市场,并且已经开始走向国际,势头迅猛地开始入侵世界舞台。
当初的无可奈何以及无路可走,竟然就这么逼出了一个伟大的服装品牌设计师,四年时间,可以成就的事物其实真的很多。
叶菁想,自己也该跟辛博唯好好谈个话,认认真真再为自己争取一次进军营的机会。
豆蔻归来,叶老首长高兴之余,同时也牵动了更多的怅惘。
叶菁的父母被残害在孤岛兵工厂,死亡证明虽然已经被穿山甲从M国一级机密档案馆偷了出来,完全可以上国际法庭追讨说法。
可是辛博唯却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叶菁,已经发生的既成事实不可能再推翻重新下结论,就跟武苓心回到辛家的事情一样,事实虽然是那样,可是在国家档案薄上,她却永远只能是早就长眠于地下的烈士。
个人的事情再大,只要涉及到国家的荣誉和信用,永远只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个人矛盾注定只能为集体矛盾做垫脚石。
这个道理,叶家的人都能想得通。
可是令人郁闷的是,M国卑鄙无耻地给被他们“囚禁”在孤岛上的各国武器专家都编了档案,并且按月发给他们丰厚的薪水,还有签字领取的证据。
虽然那些薪水在孤岛上与枯枝树叶无疑,可形式上已经是无懈可击的“自愿雇佣”关系,叶菁如果要给父母翻牌,必将给叶家带来一场“叛徒”之祸。
耄耋之年,赤拳红心一辈子,叶老首长不能再承受这样的苦难——于是叶菁只好婆心苦口伙同辛博唯一起费了很多时间劝解叶老首长,放下那些目前暂时没法去报的仇。
其实这些仇恨和冤屈只是现在没法报而已,辛博唯早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总会让Z国成为东方、乃至全世界所有陆地上最强大最繁荣的国家,到了那个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发展经济,巩固并增强国立,一切,指日可待。
叶菁赶到甜甜今天要开业的连锁店时,距离剪彩仪式还差二十多分钟。
陶甜甜笑容满面站在门口,和王豆豆一起抬头瞅店面招牌,正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叶菁带着长征刚下车,豆豆的女儿沈军歌立刻眼尖发现了这娘俩。
顿时眉开眼笑张开双臂往过跑,边跑边扭头喊:“小矮人儿来啦,云朵、紫恬,快来一起玩儿!”
另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闻声从屋里往出跑,身后跟着张静薇,一边追一边叮嘱:“慢点儿!当心台阶!”
长征蓦地皱了眉毛,倔犟地一转身,“妈,开门,我坐车里等你!”
“你这混小子——”叶菁揪住他后脖子衣领,毫不客气往前推,“快去带几个妹妹玩儿,别这么没出息!”
云朵和沈军歌都是四岁多一点,陆子恬五岁,而长征五岁半,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大哥哥”。
可是,这个大哥哥当得真是满腹辛酸啊……发育慢,个子比发育奇好的沈军歌整整矮半头,还被因此拿出说事儿,哥真是有口难言,各种伤自尊啊!
再怎么伤自尊也没用,被狠心的亲妈这么卯着劲儿一推,辛长征小同学百般无奈,却又不愿意被几个小丫头片子看到挫样儿,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被几个小妹妹簇拥着起哄,在沈军歌的带头儿下,乱哄哄地嚷嚷:“小矮人儿、小矮人儿!”
这下哥真是大受挫折啊,嘤嘤!
长征攥了攥小拳头,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几秒钟后挑挑眉头嘿嘿笑了,“小矮人儿有什么不好,我奶奶说啦,浓缩的都是精华,小矮人都能当将军!你们几个,想不想看将军打拳啊?”
“打拳?”沈军歌不屑地撇撇嘴角,满脸的瞧不起,“你会吗?”
“当然会!”长征耸耸眉毛,眨眨眼睛,“这可是特种兵专用的近距离搏击拳,一般人见都没见过,还是我小姨独家传授给我的,想看吗?嘿嘿……”
“长征哥哥,我想看——”陆子恬那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瞅着长征,满是仰慕。
穿了一件百褶公主裙的云朵眼睛冒着小桃心儿,也连连点头:“长征哥哥,我也想看!”
“好,那我就表演给你们看!”辛长征一脸傲娇,像模像样地挥了挥短短的小胳膊,“列队!一字型!”
噗嗤——几个年轻漂亮的妈妈齐齐窃笑,豆豆说:“这小家伙还知道一字型,真牛气!”
瞅着挥胳膊撂腿儿、拳打得有声有色的长征,叶菁笑得脸上开出花朵儿,心里别提多骄傲了!
陶甜甜拧着眉头笑着叹气,“孩子都能打拳了,咱们几个能不老吗,呵呵……”
“去去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叹什么气,真是的!”豆豆连声嗔着,伸手就去拧甜甜的嘴巴。
姐妹几个笑着躲闪着,一个个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的时光。
那时候,甜甜和叶菁高中刚毕业,把校服剪成乞丐装,十分不屑地踩着名牌高中的校牌,拍了一张张霸气十足的照片。
然后,在辛博唯第一次来陆军总院选拨学员的时候,王豆豆放错ppt,把那些照片以最夸张、最高调的方式展现在各路首长面前。
鲜活的青春,那些骄傲无羁而荒唐的岁月,如今都有了安放的地方。
她们的孩子,她们的老公,她们的事业,这些,都是能给予她们安宁和幸福的事物。
姐儿几个轰轰烈烈过,也陷入低谷经受过不同的打击和苦难。
如今,一起归入平静安宁。
叶菁笑着一抓头,一不小心,眼角余光抓到一个熟悉的、却又有些生疏的身影——
一套乳白色休闲西装,整齐洁净的发型,魅魅的、却又沉静内敛的身影。
那双曾经十分熟悉的桃花眼,蓄了两汪灿灿的笑意,在阳光下璀璨潋滟。
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走进。
笑着望过来,轻声开口:“嗨,我回来了。”
陶甜甜第一个尖叫,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又是捶又是打,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这混蛋!你还知道回来!你真是太没良心啦!失踪这么久!你伤透了姐儿几个的心,你还好意思回来,你怎么不索性跑到月亮上、永远都不回来呢!嗯?”
豆豆抓着甜甜衣袖往过拽,“员工都看着呢,回头误会了,还以为你老情人儿回来了!”
张静薇被逗乐呵了,跟着起哄:“是啊,你家小鸣应该马上就要到了,肯定得吃醋!”
陶甜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才松手。
叶菁望着面前这个完全换了气质的人,心里暖暖的,微笑着打招呼:“嗨,你回来了——”
噗嗤——几个人全被逗笑了,“瞧你们俩这对话,还真是省唾沫!”
“哟,这不是苏篱吗?好几年不见了啊!”说曹操曹操到,云逸鸣笑呵呵地下车,跑过来跟苏篱打招呼——
“巧了,我去请沈首长和辛首长,今儿个可算是聚齐啦!哈哈哈……”
苏篱客客气气寒暄一声,微微转头,却是不动声色地望了叶菁一眼,然后又朝云逸鸣身后看。
云逸鸣大笑着说:“别看啦,俩位大首长公务繁忙,剪彩是赶不上啦,不过一会儿宴会倒是不会耽搁。苏篱,难得见到你,一会儿千万别走,咱们好好喝一场!”
叶菁始终没说话,微笑着看云逸鸣把苏篱带着进了店里。
然后给辛果儿打电话,喊她无论如何一定过来参加陶甜甜的庆贺宴。
苏篱回来了,站在地面上殷殷望了四年的辛果儿却一点都不知情,这样,似乎很残忍。
姐儿几个闺蜜一场,她们都是有家有孩儿的人了,苏篱却还单蹦着,一个人驾驶着飞机,孤独地在西太平洋上空穿梭了四年,这样,也太残忍。
叶菁并不想可以去撮合苏篱和辛果儿,可是有可能的情况下,她还是想尽量制造一些机会,让俩人接触接触。
很多时候,很多人,由最初的陌生、甚至抵触,到后来成为甜蜜幸福的一家人,还不都是由无奈或无意的接触给碰撞出来的?
就像她和辛博唯,想当初,她往辛博唯陆战靴里丢嚼过的口香糖,踹他屁股,违抗命令跟他犟嘴,结果后来呢,被那个土匪强行压倒被窝里睡了,从不情愿到心甘情愿,从抗拒到食髓知味上了瘾,末了,还不是跟掉进蜜罐子一样,甜滋味儿从外透到里!
感情,绝对是可以培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