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我很尴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那是……”“既然你承认是占我便宜。”礼嫣说,“那我要处罚你。”“嗯……”我的头皮愈搔愈痒,“好吧。”“我要你现在唱歌给我听”“在这里?”“嗯。”她点点头,“而且要大声一点。”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唱什么,礼嫣又一直催促着,再加上最近老听到闪亮三姊妹的《快来快来约我》,于是便顺口唱出:“快来快来约我,快来快来约我,我是你的新宝贝……”李小姐刚好从旁边经过,对我说:“你的歌声很像刘德华哦。”“真的吗?”我很兴奋,突然忘了尴尬的感觉。“你真是单纯的傻瓜。”李小姐笑了起来,“这样讲你也信。”
“……”我的尴尬迅速加倍。“好了。”礼嫣掩住笑,“我原谅你了。”我摸着鼻子走到办公桌前,慢慢释放身上的麻痒。打开计算机,印出演示文稿资料后,便走进老总办公室,将演示文稿资料给他。“你知道吗?”老总说,“你让我想起了我妈妈。”“为什么?”我很好奇。“我小时候,我妈常会在厨房内杀鸡。”他说,“她杀鸡时,在鸡脖子划一刀,下面拿个碗装血。鸡还没死透时,总会发出一些怪声。”“这跟我有关吗?”“那种怪声,跟你刚刚的歌声很像。”
“…………”可恶,最好是这样啦!“嗯。”老总看了演示文稿资料一会后,说,“就这样吧,你准备一下。”“好。”我转身要离开时,老总又叫住我。“我很感激你让我想起我妈妈。”他说。“那我这个月要加薪。”我说。
“好啊。”“真的吗?”我不敢置信。“嗯,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下个月再扣回来。”今天一定不是我的好日子,我得小心谨慎以免出错。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把所有的相关资料再确认一遍,然后把需要的资料存了一份在NOTEBOOK里,以便出门演示文稿时用。剩下的时间便到工地去看看,看工程的进行是否顺利。
到了下班时间,我还在外面的工地,于是自动解散,不回公司了。但我还是专程走回公司附近的那家咖啡馆。咖啡馆对我而言,早已不是下班时的短暂休闲或是追逐灵感的猎场,它是我和学艺术的女孩每天固定的交集。快走到咖啡馆时,看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车子正在停车。我来到车子旁边,确定是学艺术的女孩。“嗨。”她在视线离开后视镜、手离开方向盘后,跟我打声招呼。“砰”的一声,红色车子撞到后面车子的保险杆。她吐了吐舌头,我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异动,跟她说:“没人看见。”她停好车,打开车门走出来。
“我们赶紧去喝杯咖啡,”她看了看表,“我待会还得去接小莉呢。”“那就不用喝了啊,我现在就陪你过去。”“到了咖啡馆门口却不喝咖啡,会不会很奇怪?”“经过情趣用品店时,一定要进去买保险套吗?”她笑了笑,又钻进她的红色车子;我也绕到另一边的车门,开门钻进。大约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到了一家安亲班。一进门,小莉便泪眼汪汪地跑过来抱住学艺术的女孩。后面跟过来一个应该是老师的女子,絮絮叨叨地叙述发生的经过。
我听了半天,整理出重点为:小莉、奔跑、撞、柱子、哭。但她却具有写长篇小说的天分,比方描述奔跑时,会提及鞋子、鞋带、飞跃的腿、地面的情况、环境的气氛和奔跑者的心理状态。等她说完后,小莉已经又多哭了十分钟。“小莉乖,不哭。”学艺术的女孩蹲下来摸摸小莉的头发,“小孩子要勇敢一点哦。”小莉稍微降低哭泣的音量,但还是抽抽噎噎。“对。”我在旁接腔,“小孩子要勇敢一点,所以要勇敢地大声哭。”小莉止住音量,从学艺术的女孩怀中探出头,愣了愣后便露出微笑。我好像是电影导演,一喊卡后,原本痛哭流涕的演员立刻笑逐颜开。
我猜小莉在女老师长达十分钟的叙述过程中,应该早就想停止哭泣了,只是她始终找不到停止哭泣的台阶。我给了她台阶,她也给了我微笑,我想这是我和她之间友谊的开端。学艺术的女孩看看时间还早,便让小莉再去多玩一会。然后跟我一起坐在草皮上,晒晒夕阳。“怎么今天是你来接小莉?”我问。“因为小莉的妈妈临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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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知道吗?小莉的妈妈是个艺术工作者呢。”“是吗?”我很好奇,“我一直以为她是粉领族耶。”“没错呀,她在一家百货公司的化妆品专柜工作。”“那怎么能算是艺术工作者?”“当然算呀。”她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画布是女人的脸。”我也笑了起来,并觉得这个草皮的绿很柔和。“你很喜欢小孩子吧?”“是呀。”她说,“而且小孩子都是具有丰富想像力的艺术家哦。”
“是吗?”“嗯。”她点点头,“小孩子会想象很多事情,不一定只靠眼睛所接受的讯息来判断‘真实’这东西。”“嗯。”“不过随着被教育,小孩子会逐渐分清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想象的。但艺术的领域里很难存在着真理,因为艺术是一种美。”“艺术是一种美这句话,几乎要成为你的口头禅了。”她笑了笑,没有接话。“对了,出去玩时,我可以带画具吗?”“当然可以啊。”“那太好了。”她笑了笑,“我好久没在外面写生了。”“还会去泡温泉喔。”
“是吗?”她说,“那我也可以在温泉边,画画女体素描。”“真的吗?”我眼睛一亮。“嗯。”“要画具象的喔,不可以画抽象的。”“好。”她好像知道我的意思,笑得很开心。有一只毛茸茸黄白相间的狗,朝我们缓缓走来。“这只狗好可爱。”我伸出右手,想逗弄它。“小心哦,它是一只会骗人的狗。”“会骗人的狗?”我很疑惑,“狗怎么骗人?”它突然吠了一声,张口便咬,我吓了一跳,幸好及时收回右手。“没错吧。”她笑了笑,“它会让人以为它很可爱,但其实它很凶。”“有一只这么凶的狗,小孩子们不是会很危险吗?”“不会呀。这只狗有牧羊犬血统,它会把小孩子当羊群一样保护。”“怎么保护?”“如果小孩子在户外玩耍时跑得太远,它会把他们赶回来呢。”“真的假的?”我说,“那岂不是成了牧孩犬?”这真是一家神奇的安亲班,不但有一个极具写长篇小说天分的女老师,还有一只会骗人的牧孩犬。时间差不多了,学艺术的女孩载着我和小莉到她工作的补习班。
刚下了车,我就看到上次见过的金发女子很兴奋地喊:“Hi!”Hi谁啊,在Hi我吗?我举起右手,也说了声:“Hi。”但她却绕过我,直接抱起小莉。这洋妞的眼睛有毛病吗?没看到我高举右手像自由女神吗?我只好顺势将举起的右手改变方向,搔了搔头发。学艺术的女孩看见我的糗态,在一旁掩嘴偷笑。“今天不可以画我。”我转头对学艺术的女孩说。“好。”她还在笑。我在补习班内坐了一会,看她今天似乎很忙,又有小莉要照顾,便跟她说我先回去了。
“明天咖啡馆见。”她说。“嗯。”我点点头,又朝小莉说,“小莉再见。”小莉跟我挥挥手,并给了我一个微笑。回程的捷运列车上,我闭上眼睛休息时,突然有一股惊讶的感觉。不是惊讶自己没事竟然陪着学艺术的女孩跑来跑去,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不觉得陪她跑来跑去是件值得惊讶的事。我甚至怀疑只要她说:“我想去XX”,我立刻会说:“我陪你去”,不管XX是什么地方、什么行为或是什么○○。就像是绘画一样,我无法将我的心态用具象的文字来表现,只能用抽象的文字来表达。我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差点错过我的停靠站。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大东和小西正在客厅看电视。“回来了?”大东说。
“嗯。”我看他们依偎着坐在一起,便说,“没打扰到你们吧?”“坦白说,”大东哈哈大笑,“是有一点。”小西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说:“我去煮饭了。”“有我的份吗?”“当然。”小西露出微笑。“小西,你要天天来煮饭喔。”“我是向日葵,只要这里有阳光,我自然天天向着这里。”小西说。从此以后,小西果然天天来。当大东在写东西时,她就静静地在一旁看书。大东想休息时,她就陪他看电视或是出去走走。她不要求大东在专心创作时还要注意到她,但大东的视线只要从剧本上移开,回过头,便可以看见小西的存在。大东用不着跟小西说明创作中的甘苦,因为小西关心的不是大东的创作,而是大东因创作而引发的心情。我也天天到那家咖啡馆。当学艺术的女孩在画画时,我也在一旁写小说。
她会让我看她的画,我会让她看我的小说。我的小说进展得非常快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平静了许多,还是为了要让她能看到更多内容?公司方面的事也很顺利,我每天几乎都能控制在八点整进入公司,因此礼嫣也唱了好几首歌曲。礼嫣的歌声很好听,甜甜软软的,好像棉花糖。后来有些同事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这个约定,还特地待在礼嫣旁边,如果我在八点整出现,他们会欢呼鼓掌,然后大家一起听礼嫣唱歌。要演示文稿的前一天,礼嫣问我要穿什么。“穿件衬衫、打条领带就行了。”我说。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我该怎么穿?”礼嫣说。“你也要去?”“嗯。周总叫我也去。”“比平常的穿着再稍微正式一点。”“我明白了。”她说。然而演示文稿当天,礼嫣竟然穿了件黑色礼服。“你……”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们不是去参加演奏会耶!”“你不是叫我要穿稍微正式一点?”“是‘稍微’啊。”我说,“你的稍微也太稍微了吧。”“可是我已经没戴项链和胸针了呀。”“你还想戴项链和胸针?”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她睁大眼睛,眨了几次后说:“不可以吗?”我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别迟到了。”我开着老总的车,载着老总和礼嫣两人,我很紧张。不是因为要报告,而是这辆车的一个车轮几乎相当于我一个月的薪水。到了会场,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礼嫣身上。
即使我已经上台开始报告,评审委员们还是会偷偷瞄她。当我在台上报告时,礼嫣偶尔会起身帮委员们加些茶水,有些委员看到她走过来加水时,还会紧张得手足无措。这也难怪,如果你走进一家餐厅,发现是盛装的林青霞帮你摆刀叉,你搞不好会把刀子拿起来自刎。当我的目光刚好跟礼嫣相对时,我也差点出状况。因为礼嫣微微一笑,我便朝她比了个“V”字型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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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惊觉后,赶紧说:“这个第二点,就是……”虽然混了过去,但我已冷汗直流。这件工程案子,一共有四家公司竞标,我们是第二家报告的公司。等所有的公司都演示文稿完毕后,马上会宣布由谁得标。结果我们没有天理地得了标。回程的车上,礼嫣很兴奋,嘴里还哼起歌。老总则看起来很疲惫,一上车便闭上眼睛休息。
“真好,我们终于中标了。”礼嫣说。“是得标,不是中标。”我说。“有差别吗?”“当然有差。一个要看医生,另一个不必。”“为什么?”她似乎听不懂。“因为所谓的中标就是……”“你给我闭嘴!”老总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对我说。我只好闭上嘴,专心开车。“过了下班时间了哦!”礼嫣看了看表,“周叔叔,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老总微笑着回答。我很纳闷她怎么不叫“周总”,而改叫“周叔叔”?“要吃大餐哦。”礼嫣很开心。“那是当然。”老总笑了笑,又对我说,“你也一起去吧。”“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说。然后我下了车,老总载礼嫣去吃饭。老总的车子离开视线后,我赶紧招了辆出租车到那家咖啡馆。推开门的力道因为匆忙而显得太大,“当当”声急促而尖锐。“你似乎很匆忙?”学艺术的女孩说。“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我说。
“你今天打了领带耶。”“因为今天要上台报告。”我点完了咖啡,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了,明天早上七点集合,我们六点五十五分在这里碰面。”“要干吗?”“出去玩啊,你忘了吗?”“不好意思。”她吐了吐舌头,“真的忘了。”“还有,别忘了带泳衣。”“泳衣?”她很疑惑,“为什么?”“因为要泡温泉啊。”“如果要穿泳衣,那还泡什么温泉?”“这话很有道理。不过有时是男女一起泡,所以……”“如果男女分开泡呢?”“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耸耸肩,“毕竟我没看过。”“如果是男女分开泡,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穿泳衣?”“当然可以啊!”我说,“你要在温泉内潜水,我也管不着。”“那就好。”“今晚记得要早点睡,把眼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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