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没有寒暄几句，那边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入席。萧老太太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张嬷嬷迎上去掺着老太太入座，其他人才跟着坐了下来。
“怎么不见小十一？”萧老太太疼惜幼子，偏三房又只得萧梓璟一个男孩儿，所以对他就更是记挂了。这也是为何萧老太太会默许薛诗嫆未扶正但她与她所出的孩子却都享受着正室待遇的缘由。
张嬷嬷帮着老太太布菜，听到问话后将竹筷搁置，回道，“回老夫人，十一公子说还要在靖王府待上一会儿，说等会儿就回来。”
萧文贤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刚要说话，谢映巧便先笑着插口，“小孩子贪玩儿，靖王爷又爱惯着，自然就跟靖王亲近了些！”
其余几人笑着附和称是，薛诗嫆敛眉，姿态谦恭。
紫妨一边为萧芷素布菜，一边轻声耳语，“女郎，娆珠走了。”
“叫青璃去盯着她。”萧芷素话语一顿，想了想，又对着弯腰俯听的紫妨道，“还是你去盯着，青璃留下。”
“是。”紫妨点点头，与青璃耳语一番后便弯身退下。
萧芷素看着推杯换盏的众人，回忆着上一世与之一些相关信息。祖母处处以萧府的利益优先，但如今贵为丞相的大伯父还保持中立，也就是说，如今储君之争的苗头还未明朗化。看来，司马玘还未得到很大的优势，所以才会积极拉拢萧芷妍，希望借着联姻争取萧府的支持。
“九丫头，过两日你大伯母要去万园会，本来祖母想着你身子不爽，奈何你大伯母说也该让我们九丫头出去露露脸，所以也就应了。这几日你好好养着，到时与大伯母一道去。”
萧芷素点头算是应下，而后抿唇，道，“祖母，明日我想去祭拜娘亲。”
坐在萧老太太左下首的萧文玄筷著一顿，放下后看着萧芷素，笑了笑，“明日爹陪你一道儿。”
“好。”萧芷素淡笑着轻声应下后便不再言语，只专心致志地吃着盘中食物。
萧文玄眸色一缩，眼里划过一丝黯然，便也不再说话。
在萧文玄身边坐着的薛诗嫆见了，笑着道，“妍儿也一块儿去吧！届时带着你弟弟，一同祭拜姐姐。”
忽然被点名的萧芷妍一惊，愣了须臾，在触到薛诗嫆目光后忙点头，软着嗓子说，“好，妍儿明白。”
谢映巧看了眼萧芷素，见她依旧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东西，头顶垂挂的灯笼洒下的氤氲光辉映衬着她的侧颊苍白，瞧着羸弱文静。又看了眼薛诗嫆，心中一软，最后还是管了闲事，“明日妍丫头和阿璟还是陪大伯母一道去布庄选些布料，府里该置办些夏日的物什了，大伯母一个人只怕是忙不过来。妍丫头可愿意帮手？”
萧芷妍眼尾偷偷打量着薛诗嫆，见她低首用汤匙舀着面前精致瓷碗里的米粥，不曾暗示，便也笑着点头，乖巧应道，“能替大伯母分忧，妍儿和阿璟自然愿意！”
“乖，妍丫头就是听话，可不像你两个表哥！一个只知道跟你大伯窝在书房商量朝政，一个却天天混在外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忽然被母亲数落的大公子萧梓筝谦逊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是不偏不倚的微光，低声道：“是儿子疏忽娘亲了。”
“你娘那是不懂事。阿筝可是萧家几个孙子里最有出息的，好好跟着你爹为朝廷效力，知道吗？”老太太话语虽严厉，但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众人也随之大笑，倒是表面和乐一片。
萧芷素觉得这样的晚宴委实无聊，他们所聊得一切都是虚假的。试探、隐藏、话中有话，这样一个家族，虽然表面荣耀，却连真心都做不到。
突然想念在外公家一家人围炉而坐的日子了。大家喝点小酒，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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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命悬一线
readx； “祖母！”
随着一个带着点点撒娇味道的声音闯入，萧芷素眼帘一抬，撞上直面迎来的目光。
司马玘跟在萧梓璟身后，他并不乐得参与萧家的家宴，只是经不得萧梓璟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再加上他认为既是家宴也无伤大雅，算是最能拉近与萧家关系的方法。
可当他入了校场，只是随意一掠，却在一个身影上固定，并停留良久。
萧老太太听到萧梓璟的声音原本绽放的笑颜，在见到司马玘的那一瞬敛了下来。起身握住张嬷嬷递来的飞鹫拐杖，往前走了几步。而其他人，也跟着一同起立。
司马玘见状，立马上前，双手虚托，笑道，“老夫人，小王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家随意，无需多礼。”
萧芷素不知是不是幻觉，总觉得司马玘入座后，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而离去多时的紫妨还未归来，青璃面色渐露不安，连带着她也有些心神不宁。
过了半晌，娆珠面色难堪地回来，局促不安地站在萧芷妍身后。
萧芷素借着娆珠身后那些小丫鬟提着的灯笼烛光，在瞥到她脚下湿泥与点点青苔后瞳孔骤然一缩，偏首对身后的青璃低语，“去！找几个人把府里所有的湖、水池、井里，但凡有水有青苔，潮湿的地方全部看一遍！记得要快！”
猛然意识到不对的青璃赶忙福身，疾步退下。
这场晚宴后半段进行的颇为沉闷，萧芷素满心想着紫妨，根本无暇顾及司马玘有意无意地探究目光。萧家原本的家宴也因为靖王的出现，而变得有些拘谨。
萧老太太中途以乏累为由让张嬷嬷先搀着离开了，改由谢映巧主持大局，见萧芷素面色越发难看，便先叫自己的丫鬟灼华扶她回去。
哪知这边她前脚刚走，那边司马玘也不知找了什么由头跟了过来。
“九姑娘请留步，陈安侯可好？”
萧芷素怔愣，转身回了礼，强压着内心的焦躁以及厌恶，语气淡淡回答，“劳靖王挂怀，外公一切安好。”
司马玘看着一直垂着螓首的萧芷素，几缕碎发自耳边垂下，更加勾勒出了她优美的颈部线条，婉和的没有一丝尖锐的突兀，静止犹如画中仕女。
冷不丁的，浅凉寡淡的笑声从司马玘喉间溢出，月色与小道挂着的灯笼烛火相汇，洒在他绛紫缎袍上，尤显丰神俊秀。“九姑娘让本王觉得分外眼熟，像极了前两日遇到的一个妙人。”
萧芷素心尖儿一颤，双手下意识收紧，攥着绢帕，让自己尽量平和回复，“靖王殿下，九儿身子不爽，先退下了。”
“嗯。”司马玘点点头，自行让开，在她经过时忽而低语，“你与阮七郎关系匪浅？”
萧芷素装作未曾听到，快步朝恬素阁方向走去。
“萧芷素？”司马玘低声喃语，眼眸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食指点了点额头，唇角勾起弧度，“没想到萧府还藏着一个绝色佳人啊。”
萧芷素刚到恬素阁门口，看到青璃已经在外候着。一双杏眼里攒满水渍，在见到萧芷素的那一刹溢出，大滴落下。
“女郎！紫妨她，她……”
见到青璃如此模样，萧芷素就知大事不好。她努力让自己平息冷静下来，可脚步依旧有些不稳，幸有灼华在身后扶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青璃抹了一把眼泪，边走边颤着嗓子道，“我们按照女郎说的去找，最后是在假山水洞里发现紫妨的！那时她额上被石头撞了，身子漂在湖面上，气息十分弱。回来后还是由嬷嬷作主，擅自用了女郎的人参吊着一口气！”
“府里大夫呢？都请来了吗？”萧芷素一进恬素阁，便直奔紫妨的屋子，见只有一个大夫和林嬷嬷照看，其余仆人忙里忙外却毫无头绪，便厉声斥道。
一众人都下得跪在地上，噤声不语。那大夫立马给她让地儿，低声回道，“老夫是专门给府里下人看诊的。”
萧芷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坐在床沿。
紫妨额上虽然裹着白色棉布，却依旧有猩红血液如红梅绽放，触目惊心。她似乎被梦魇住，秀眉紧蹙，额角有汗珠滚落，隐藏在青丝间。她这番模样让萧芷素想起上一世被丢在地牢中慢慢等死、无人理会的自己。紧紧握住她的手，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
“紫妨不是下人……青璃，去把府里的大夫都给我请来！”萧芷素喃喃自语，眼眸黑亮如琉璃般，泪水溢出，划过略显苍白的脸颊。
青璃正要答应，林嬷嬷却一把拉住她，上前道，“女郎，万万不可啊！这府里规矩各房大夫各司其主，您今儿个才回来就如此大张旗鼓，日后定会留人话柄的。”
萧芷素自然知道林嬷嬷的意思，府里最好的大夫在清心阁，可只守着祖母。如果是她自己要借大夫倒是好说，可现在是紫妨。若是借了清心阁的大夫，必然会说她恃宠生娇，骄纵不孝。借了莲西小筑的，则会惊动了薛诗嫆，届时她若为了保住萧芷妍让大夫对紫妨下狠手，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萧芷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道，“我去求祖母！紫妨如今命悬一线，若是弗冬苑的大夫也救不下呢？除了集百家之长，多一线希望，我别无他法。”
“女郎，让奴婢去吧。”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灼华忽然开口，所有人都望着她。她也不慌，莞尔一笑，对萧芷素道，“弗冬苑的大夫烦请青璃妹妹跑一趟，奴婢虽然没那么大面子请来老太太，不过有一个人，定然会帮衬女郎的。”
“谁？”不是萧芷素想问，而是偌大萧府，除了大伯母她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帮她一个孤女？
“三公子。”灼华轻声道，“事不宜迟，奴婢现在就去请。”
此刻萧芷素也想不了那么多，她只能相信灼华，她是大伯母身边的人，总不至于会害了自己。她抹了抹眼泪；一直不停的为紫妨擦拭身上的汗珠。
一边的大夫瞧见她如此，虽然他对九姑娘不了解，但一个主子能够如此待下人，就足以说明一切。心有不忍，忙劝道，“九姑娘，紫妨姑娘虽伤得不轻，好在意志颇为坚定，这才留住一口气。不然就是千年人参都吊不住命！”
“嬷嬷，明日一早，去莲西小筑把娆珠讨来。”
“女郎……”林嬷嬷知道她的打算，想要开口阻止却被萧芷素的一个眼神骇住。
骤然抬首，萧芷素眸中一片漆黑宁静，犹如死湖，却更加让人心悸，“她对紫妨做了什么，我便还她什么。”
林嬷嬷叹息一声，环住萧芷素的肩，偏首看着床上的紫妨，“女郎，你该知道这事儿绝不是要一个丫鬟那么简单。娆珠自小侍奉妍姑娘，在府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一等丫鬟，你若私罚，必然遭人话柄。可公诸于众，薛姨娘定然会出手保下娆珠，随意打发一个无辜的人来顶罪。毕竟……娆珠害了紫妨，相当于妍姑娘对您下手！”
萧芷素将脸埋在手心，哭声变得压抑。林嬷嬷怜惜地抚着她的长发，她一扭身环住嬷嬷腰，小声啜泣。
“女郎……”虚弱无力的声音从紫妨的唇中溢出，萧芷素慌忙抹了眼泪，转身攥住紫妨的手。
紫妨的睫毛颤了颤，似睁未睁，萧芷素不明，茫然地回头看着大夫。
大夫忙上前，双指撑开紫妨的眼皮，又探了脉，而后摇头叹道，“怕是活不成了。”
“你说谁活不成了，你说谁活不成了？”萧芷素原本素净的面容变的狰狞，林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拦住她，以免她做出其他失态的举动。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等屋内人有所反应，青璃已经推门而入，将弗冬苑的李大夫请了过来。
李大夫见到萧芷素，刚要行礼就被萧芷素拦下，“救人要紧！”
答应了一声，李大夫把药箱放下，先是给紫妨诊脉。而原先的大夫在林嬷嬷的眼神示意下，作揖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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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随父祭母
readx； 这边李大夫还未诊出结果，那边灼华也带了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袭靛蓝对襟小袄，裙色微深，一身上下皆是祥云绣样，她的模样不算好看，但却肤光胜雪。从她进门到现在，萧芷素最先注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一身端庄秀丽的气质。
她肩上挎着麻绳，绳尾缀着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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