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之。
藩寻改吏部员外郎。元和初,迁吏部郎中,掌曹事,为使所蔽,滥用官阙,
黜为著作郎。转国子司业,迁给事中。制敕有不可,遂于黄敕后批之。吏曰:
“宜别连白纸。”藩曰:“别以白纸,是文状,岂曰批敕耶!”裴垍言于帝,以
为有宰相器,属郑絪罢免,遂拜藩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藩性忠荩,事无不言,
上重之,以为无隐。
四年冬,顾谓宰臣曰:“前代帝王理天下,或家给人足,或国贫下困,其故
何也?”藩对曰:“古人云:‘俭以足用。’盖足用系于俭约。诚使人君不贵珠
玉,唯务耕桑,则人无淫巧,俗自敦本,百姓既足,君孰与不足!自然帑藏充羡,
稼穑丰登。若人君竭民力,贵异物,上行下效,风俗日奢,去本务末,衣食益乏,
则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自然国贫家困,盗贼乘隙而作矣!今陛下永鉴前古,思
跻富庶,躬尚勤俭,自当理平。伏愿以知之为非艰,保之为急务,宫室舆马,衣
服器玩,必务损之又损,示人变风,则天下幸甚。”帝曰:“俭约之事,是我诚
心;贫富之由,如卿所说。唯当上下相勖,以保此道,似有逾滥,极言箴规,此
固深期于卿等也。”藩等拜贺而退。
帝又问曰:“禳灾祈福之说,其事信否?”藩对曰:“臣窃观自古圣达,皆
不祷祠。故楚昭王有疾,卜者谓河为祟,昭王以河不在楚,非所获罪,孔子以为
知天道。仲尼病,子路请祷,仲尼以为神道助顺,系于所行,己既全德,无愧屋
漏。故答子路云:‘丘之祷久矣。’《书》云:‘惠迪吉,从逆凶。’言顺道则
吉,从逆则凶。《诗》云:‘自求多福。’则祸福之来,咸应行事,若苟为非道,
则何福可求?是以汉文帝每有祭祀,使有司敬而不祈,其见超然,可谓盛德。若
使神明无知,则安能降福;必其有知,则私己求媚之事,君子尚不可悦也,况于
明神乎!由此言之,则履信思顺,自天祐之,苟异于此,实难致福。故尧、舜之
德,唯在修己以安百姓。管仲云:‘义于人者和于神。’盖以人为神主,故但务
安人而已。虢公求神,以致危亡,王莽妄祈,以速汉兵,古今明诫,书传所纪。
伏望陛下每以汉文、孔子之意为准,则百福具臻。”帝深嘉之。
时河东节度使王锷用钱数千万赂遗权幸,求兼宰相。藩与权德舆在中书,有
密旨曰:“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藩遂以笔涂“兼相”字,却奏上云:
“不可。”德舆失色曰:“纵不可,宜别作奏,岂可以笔涂诏耶!”曰:“势迫
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日又暮,何暇别作奏!”事果寝。李吉甫自扬州再入相,
数日,罢藩为詹事。后数月,上思藩,召对,复有所论列。元和六年,出为华州
刺史、兼御史大夫。未行卒,年五十八,赠户部尚书。藩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
峻颇后韦贯之,然人物清规,亦其流也。
权德舆,字载之,天水略阳人。父皋,字士繇,后秦尚书翼之后。少以进士
补贝州临清尉。安禄山以幽州长史充河北按察使,假其才名,表为蓟县尉,署从
事。皋阴察禄山有异志,畏其猜虐,不可以洁退,欲潜去,又虑祸及老母。天宝
十四年,禄山使皋献戎俘,自京师回,过福昌。福昌尉仲谟,皋从父妹婿也,密
以计约之。比至河阳,诈以疾亟召谟,谟至,皋示已喑,瞪谟而瞑。谟乃勉哀而
哭,手自含袭,既逸皋而葬其棺,人无知者。从吏以诏书还,皋母初不知,闻皋
之死,恸哭伤行路。禄山不疑其诈死,许其母归。皋时微服匿迹,候母于淇门;
既得侍其母,乃奉母昼夜南去,及渡江,禄山已反矣。由是名闻天下。淮南采访
使高适表皋试大理评事,充判官。属永王璘乱,多劫士大夫以自从,皋惧见迫,
又变名易服以免。玄宗在蜀,闻而嘉之,除监察御史。会丁母丧,因家洪州。时
南北隔绝,或逾岁不闻诏命。有中使奉宣至洪州,经时未复,过有求取,州县苦
之。时有王遘为南昌令,将执按之,因见皋白其事;皋不言,久之,垂涕曰:
“方今何由可致一敕使,而遽有此言。”因掩涕而起,遘遽拜谢之。浙西节度使
颜真卿表皋为行军司马,诏征为起居舍人,又以疾辞。尝曰:“本自全吾志,岂
受此之名耶!”李季卿为江淮黜陟使,奏皋节行,改著作郎,复不起。两京蹂于
胡骑,士君子多以家渡江东,知名之士如李华、柳识兄弟者,皆仰皋之德而友善
之。大历三年,卒于家,年四十六。元和中谥曰贞孝。
初,皋卒,韩洄、王定为服朋友之丧,李华为其墓表,以为分天下善恶,一
人而已。前赠秘书监,至是因子德舆为相,立家庙。至元和十二年,复赠太子太
保。
德舆生四岁,能属诗;七岁居父丧,以孝闻;十五为文数百篇,编为《童蒙
集》十卷,名声日大。韩洄黜陟河南,辟为从事,试秘书省校书郎。贞元初,复
为江西观察使李兼判官,再迁监察御史。府罢,杜佑、裴胄皆奏请,二表同日至
京。德宗雅闻其名,征为太常博士,转左补阙。八年,关东大水,上疏请降诏恤
隐,遂命奚陟等四人使。
裴延龄以巧幸判度支,九年,自司农少卿除户部侍郎,仍判度支。德舆上疏
曰:
臣伏以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况经费之司,安危所系。延龄顷自权判,逮今
间岁,不称之声,日甚于初。群情众口,喧于朝市,不敢悉烦圣听,今谨略举所
闻。多云以常赋正额支用未尽者,便为剩利,以为己功。又重破官钱买常平先所
收市杂物,遂以再给估价,用充别贮利钱。又云边上诸军皆至悬阙,自今春已来,
并不支粮。伏以疆场之事,所虞非细,诚圣谟前定,终事切有司。陛下必以延龄
孤贞独立,为时所抑,丑正有党,结此流言,何不以新收剩利,征其本末,为分
析条奏?又择朝贤信臣,与中使一人巡覆边军,察其资储有无虚实。倘延龄受任
已来,精心勤力,每事省约,别收羡余,于正数各有区分,边军储蓄,实犹可支,
身自敛怨,为国惜费;自宜更示优奖,以洗群疑,明书厥劳,昭示天下。如或言
者非谬,罔上实多,岂以邦国重务,委之非据!臣职在谏曹,合采群议,正拜已
来,今已旬日,道路云云,无不言此。岂京师士庶之众,愚智之多,合而为党,
共有仇嫉。陛下亦宜稍回圣鉴,俯察群心。况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今当圣明不
讳之代,若犹爱身隐情,是不忠不孝,莫大之罪。敢沥肝血,伏待刑书。
十年,迁起居舍人。岁中,兼知制诰。转驾部员外郎、司勋郎中,职如旧。
迁中书舍人。是时,德宗亲览庶政,重难除授,凡命于朝,多补自御札。始,德
舆知制诰,给事有徐岱,舍人有高郢;居数岁,岱卒,郢知礼部贡举,独德舆直
禁垣,数旬始归。尝上疏请除两省宫,德宗曰:“非不知卿之劳苦,禁掖清切,
须得如卿者,所以久难其人。”德舆居西掖八年,其间独掌者数岁。贞元十七年
冬,以本官知礼部贡举。来年,真拜侍郎,凡三岁掌贡士,至今号为得人。转户
部侍郎。元和初,历兵部、吏部侍郎,坐郎吏误用官阙,改太子宾客,复为兵部
侍郎,迁太常卿。
五年冬,宰相裴垍寝疾,德舆拜礼部尚书、平章事,与李藩同作相。河中节
度王锷来朝,贵幸多誉锷者,上将加平章事,李藩坚执以为不可。德舆继奏曰:
“夫平章事,非序进而得,国朝方镇带宰相者,盖有大忠大勋。大历已来,又有
跋扈难制者,不得已而与之。今王锷无大忠勋,又非姑息之时,欲假此名,实恐
不可!”上从之。
运粮使董溪、于皋谟盗用官钱,诏流岭南。行至湖外,密令中使皆杀之。他
日,德舆上疏曰:
窃以董溪等,当陛下忧山东用兵时,领粮料供军重务,圣心委付,不比寻常;
敢负恩私,恣其赃犯,使之万死,不足塞责。弘宽大之典,流窜太轻,陛下合改
正罪名,兼责臣等疏略。但诏令已下,四方闻知,不书明刑,有此处分,窃观众
情,有所未喻。伏自陛下临御已来,每事以诚,实与天地合德,与四时同符,万
方之人,沐浴皇泽。至如于、董所犯,合正典章,明下诏书,与众同弃,即人各
惧法,人各谨身。
臣诚知其罪不容诛,又是已过之事,不合论辩,上烦圣聪。伏以陛下圣德圣
姿,度越前古,顷所下一诏,举一事,皆合理本,皆顺人心。伏虑他时更有此比,
但要有司穷鞫,审定罪名,或致之极法,或使自尽,罚一劝百,孰不甘心!巍巍
圣朝,事体非细,臣每于延英奏对,退思陛下求理之言,生逢盛明,感涕自贺。
况以愚滞朴讷,圣鉴所知,伏惟恕臣迂疏,察臣丹恳。
及李吉甫自淮南诏征,未一年,上又继用李绛。时上求理方切,军国无大小,
一付中书。吉甫、绛议政颇有异同,或于上前论事,形于言色;其有诣于理者,
德舆亦不能为发明,时人以此讥之。竟以循默而罢,复守本官。寻以检校吏部尚
书为东都留守,后拜太常卿,改刑部尚书。先是,许孟容、蒋乂等奉诏删定格敕。
孟容等寻改他官,乂独成三十卷,表献之,留中不出。德舆请下刑部,与侍郎刘
伯刍等考定,复为三十卷奏上。十一年,复以检校吏部尚书出镇兴元。十三年八
月,有疾,诏许归阙,道卒,年六十。赠左仆射,谥曰文。
德舆自贞元至元和三十年间,羽仪朝行,性直亮宽恕,动作语言,一无外饰,
蕴藉风流,为时称向。于述作特盛,《六经》百氏,游泳渐渍,其文雅正而弘博,
王侯将相洎当时名人薨殁,以铭纪为请者什八九,时人以为宗匠焉。尤嗜读书,
无寸景暂倦,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代。子璩,中书舍人。
史臣曰:裴垍精鉴默识,举贤任能,启沃帝心,弼谐王道。如崔群、裴度、
韦贯之辈,咸登将相,皆垍之荐达。立言立事,知无不为。吉甫该洽典经,详练
故实,仗裴垍之抽擢,致朝伦之式序。吉甫知垍之能别髦彦,垍知吉甫之善任贤
良,相须而成,不忌不克。叔翰修身慎行,力学承家,批制敕有夕郎之风,涂御
书见宰执之器;而乃轻财散施,天爵是期,伟哉,自待之意也!德舆孝悌力学,
髫龀有闻,疏延龄恣行巧佞,论皋谟不书明刑,三十年羽仪朝行,实皋之余庆所
钟。此四子者,所谓经纬之臣,又何惭于王佐矣!
赞曰:二李秉钧,信为名臣。甫柔而党,藩俊而纯。裴公鉴裁,朝无屈人。
权之藻思,文质彬彬。
卷一百四十九 列传第九十九
○于休烈(子肃肃子敖敖子琮)令狐崱槌缇矗ㄗ拥堑亲尤冢
奚陟张荐(子又新希复希复子读)蒋乂(子系伸)柳登(弟冕
子璟)沈传师(子询)
于休烈,河南人也。高祖志宁,贞观中任左仆射,为十八学士。父默成,沛
县令,早卒。休烈至性贞悫,机鉴敏悟。自幼好学,善属文,与会稽贺朝、万齐
融、延陵包融为文词之友,齐名一时。举进士,又应制策登科,授秘书省正字。
累迁右补阙、起居郎、集贤殿学士,转比部员外郎,郎中。杨国忠辅政,排不附
己者,出为中部郡太守。
值禄山构难,肃宗践祚,休烈自中部赴行在,擢拜给事中。迁太常少卿,知
礼仪事,兼修国史。肃宗自凤翔还京,励精听受,尝谓休烈曰:“君举必书,良
史也。朕有过失,卿书之否?”对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有德之君,
不忘规过,臣不胜大庆。”时中原荡覆,典章殆尽,无史籍检寻。休烈奏曰:
“《国史》一百六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起居注并余书三千六百八十二卷,
并在兴庆宫史馆。京城陷贼后,皆被焚烧。且《国史》、《实录》,圣朝大典,
修撰多时,今并无本。伏望下御史台推勘史馆所由,令府县招访。有人别收得
《国史》、《实录》,如送官司,重加购赏。若是史官收得,仍赦其罪。得一部,
超授官资,得一卷赏绢十匹。”数月之内,唯得一两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韦述
陷贼,入东京,至是以其家藏《国史》一百一十三卷送于官。
肃宗以太常钟磬,自隋已来,所传五音,或有不调,乾元初谓休烈曰:“古
者圣人作乐,以应天地之和,以合阴阳之序,则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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