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靡常,爰制五等,随时作教。盖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礼乐节文,多非己出。
逮于两汉,用矫前违,置守颁条,蠲除曩弊。为无益之文,覃及四方;建不易之
理,有逾千载。今曲为臣等,复此奄荒,欲其优隆,锡之茅社,施于子孙,永贻
长世。斯乃大钧播物,毫发并施其生;小人逾分,后世必婴其祸。何者?违时易
务,曲树私恩,谋及庶僚,义非佥允。方招史册之诮,有紊圣代之纲。此其不可
一也。又臣等智效罕施,器识庸陋。或情缘右戚,遂陟台阶;或顾想披荆,便蒙
夜拜。直当今日,犹愧非才,重裂山河,愈彰滥赏。此其不可二也。又且孩童嗣
职,义乖师俭之方,任以褰帷,宁无伤锦之弊?上干天宪,彝典既有常科,下扰
生民,必致余殃于后,一挂刑网,自取诛夷。陛下深仁,务延其世,翻令剿绝,
诚有可哀。此其不可三也。当今圣历钦明,求贤分政,古称良守,寄在共理。此
道之目,为日滋久,因缘臣等,或有改张。封植儿曹,失于求瘼,百姓不幸,将
焉用之?此其不可四也。在兹一举,为损实多,晓夕深思,忧贯心髓。所以披丹
上诉,指事明心,不敢浮辞,同于矫饰。伏愿天泽,谅其愚款,特停涣汗之旨,
赐其性命之恩。
太宗览表谓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义,意欲公之后嗣,翼朕子孙,长
为藩翰,传之永久。而公等薄山河之誓,发言怨望,朕亦安可强公以土宇耶?”
于是遂止。十二年,太宗幸其第,凡是亲族,班赐有差。十六年,册拜司徒。十
七年,令图画无忌等二十四人于凌烟阁,诏曰:
自古皇王,褒崇勋德,既勒铭于钟鼎,又图形于丹青。是以甘露良佐,麟阁
著其美;建武功臣,云台纪其迹。司徒、赵国公无忌,故司空、扬州都督、河间
元王孝恭,故司空、莱国成公如晦,故司空、相州都督、太子太师、郑国文贞公
征,司空、梁国公玄龄,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申国公士廉,开府仪同三
司、鄂国公敬德,特进、卫国公靖,特进、宋国公瑀,故辅国大将军、扬州都督、
褒忠壮公志玄,辅国大将军、夔国公弘基,故尚书左仆射、蒋忠公通,故陕东道
行台右仆射、郧节公开山,故荆州都督、谯襄公柴绍,故荆州都督、邳襄公顺德,
洛州都督、郧国公张亮,光禄大夫、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故左骁卫大将军、
郯襄公张公谨,左领军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故礼部尚书、永兴文懿公虞世南,
故户部尚书、渝襄公刘政会,光禄大夫、户部尚书、莒国公唐俭,光禄大夫、兵
部尚书、英国公勣,故徐州都督、胡壮公秦叔宝等,或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
缪帷帐,经纶霸图;或学综经籍,德范光茂,隐犯同致,忠谠日闻;或竭力义旗,
委质藩邸,一心表节,百战标奇;或受脤庙堂,辟土方面,重氛载廓,王略遐宣。
并契阔屯夷,劬劳师旅。赞景业于草昧,翼淳化于隆平。茂绩殊勋,冠冕列辟;
昌言直道,牢笼摚稹R俗霉适担胱攘畹洌刹⑼蓟诹柩谈蟆J罟χ常
无谢于前载;旌贤之义,永贻于后昆。
其年,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晋王,而限以非次,回惑不决。御两仪殿,
群官尽出,独留无忌及司空房玄龄、兵部尚书李勣,谓曰:“我三子一弟,所为
如此,我心无憀。”因自投于床,抽佩刀欲自刺。无忌等惊惧,争前扶抱,取佩
刀以授晋王。无忌等请太宗所欲,报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
有异议者,臣请斩之。”太宗谓晋王曰:“汝舅许汝,宜拜谢。”晋王因下拜。
太宗谓无忌等曰:“公等既符我意,未知物论何如?”无忌曰:“晋王仁孝,天
下属心久矣。伏乞召问百僚,必无异辞。若不蹈舞同音,臣负陛下万死。”于是
建立遂定,因加授无忌太子太师。寻而太宗又欲立吴王恪,无忌密争之,其事遂
辍。太宗尝谓无忌等曰:“朕闻主贤则臣直,人苦不自知,公宜面论,攻朕得失。”
无忌奏言:“陛下武功文德,跨绝古今,发号施令,事皆利物。《孝经》云:
‘将顺其美。’臣顺之不暇,实不见陛下有所愆失。”太宗曰:“朕冀闻己过,
公乃妄相谀悦。朕今面谈公等得失,以为鉴诫。言之者可以无过,闻之者可以自
改。”因目无忌曰:“善避嫌疑,应对敏速,求之古人,亦当无比;而总兵攻战,
非所长也。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聪悟,临难既不改节,为官亦无朋党;所少者
骨鲠规谏耳。唐俭言辞便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启齿;事朕三十载,遂
无一言论国家得失。杨师道性行纯善,自无愆过;而情实怯懦,未甚任事,缓急
不可得力。岑文本性道敦厚,文章是其所长;而持论常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
刘洎性最坚贞,言多利益;然其意上然诺于朋友,能自补阙,亦何以尚。马周见
事敏速,性甚贞正,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称意。褚遂良学
问稍长,性亦坚正,既写忠诚,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十九
年,太宗征高丽,令无忌摄侍中。还,无忌固辞师傅之位,优诏听罢太子太师。
二十一年,遥领扬州都督。二十三年,太宗疾笃,引无忌及中书令褚遂良二人受
遗令辅政。太宗谓遂良曰:“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是此人力。尔辅政后,
勿令谗毁之徒损害无忌。若如此者,尔则非复人臣。”
高宗即位,进拜太尉,兼扬州都督,知尚书及门下二省事并如故。无忌固辞
知尚书省事,许之,仍令以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永徽二年,监修国史。高宗尝
谓公卿:“朕开献书之路,冀有意见可录,将擢用之。比者上疏虽多,而遂无可
采者。”无忌对曰:“陛下即位,政化流行,条式律令,固无遗阙。言事者率其
鄙见,妄希侥幸,至于裨俗益教,理当无足可取。然须开此路,犹冀时有谠言,
如或杜绝,便恐下情不达。”帝曰:“又闻所在官司,犹自多有颜面。”无忌曰:
“颜面阿私,自古不免。然圣化所渐,人皆向公,至于肆情曲法,实谓必无此事。
小小收取人情,恐陛下尚亦不免,况臣下私其亲戚,岂敢顿言绝无?”时无忌位
当元舅,数进谋议,高宗无不优纳之。明年,以旱上疏辞职,高宗频降手诏敦喻
不许。五年,亲幸无忌第,见其三子,并擢授朝散大夫。又命图无忌形像,亲为
画赞以赐之。六年,帝将立昭仪武氏为皇后,无忌屡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赐无忌
金银宝器各一车、绫锦十车,以悦其意。昭仪母杨氏复自诣无忌宅,屡加祈请。
时礼部尚书许敬宗又屡申劝请,无忌尝厉色折之。帝后又召无忌、左仆射于志宁、
右仆射褚遂良,谓曰:“武昭仪有令德,朕欲立为皇后,卿等以为如何?”无忌
曰:“自贞观二十三年后,先朝付托遂良,望陛下问其可否。”帝竟不从无忌等
言而立昭仪为皇后。皇后以无忌先受重赏而不助己,心甚衔之。显庆元年,无忌
与史官国子祭酒令狐德棻缀集武德、贞观二朝史为八十卷,表上之,无忌以监领
功,赐物二千段,封其子润为金城县子。四年,中书令许敬宗遣人上封事,称监
察御史李巢与无忌交通谋反,帝令敬宗与侍中辛茂将鞠之。敬宗奏言无忌谋反有
端,帝曰:“我家不幸,亲戚中频有恶事。高阳公主与朕同气,往年遂与房遗爱
谋反,今阿舅复作恶心。近亲如此,使我惭见万姓。”敬宗曰:“房遗爱乳臭儿,
与女子谋反,岂得成事?且无忌与先朝谋取天下,众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
百姓畏其威,可谓威能服物,智能动众。臣恐无忌知事露,即为急计,攘袂一呼,
啸命同恶,必为宗庙深忧。诚愿陛下断之,不日即收捕,准法破家。”帝泣曰:
“我决不忍处分与罪,后代良史道我不能和其亲戚,使至于此。”敬宗曰:“汉
文帝汉室明主,薄昭即是帝舅,从代来日,亦有大勋,与无忌不别。于后惟坐杀
人,文帝惜国之法,令朝臣丧服就宅,哭而杀之,良史不以为失。今无忌忘先朝
之大德,舍陛下之至亲,听受邪谋,遂怀悖逆,意在涂炭生灵。若比薄昭罪恶,
未可同年而语,案诸刑典,合诛五族。臣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机之事,间
不容发,若少迟延,恐即生变,惟请早决!”帝竟不亲问无忌谋反所由,惟听敬
宗诬构之说,遂去其官爵,流黔州,仍遣使发次州府兵援送至流所。其子秘书监、
驸马都尉冲等并除名,流于岭外。敬宗寻与吏部尚书李义府遣大理正袁公瑜就黔
州重鞫无忌反状,公瑜逼令自缢而死,籍没其家。无忌既有大功,而死非其罪,
天下至今哀之。上元元年,优诏追复无忌官爵,特令无忌孙延主齐献公之祀。无
忌从父兄安世,仕王世充,署为内史令,东都平,死于狱中。安世子祥,以文德
皇后近属,累除刑部尚书,坐与无忌通书见杀。
史臣曰:士廉才望素高,操秉无玷,保君臣终始之义,为子孙袭继之谋。社
稷之臣,功亦隆矣;奖遇之恩,赏亦厚矣。及子真行,手刃其子,何凶忍也?若
是积庆之道,不其惑哉!无忌戚里右族,英冠人杰,定立储闱,力安社稷,勋庸
茂著,终始不渝。及黜废中宫,竟不阿旨,报先帝之顾托,为敬宗之诬构。嗟乎!
忠信获罪,今古不免;无名受戮,族灭何辜!主暗臣奸,足贻后代。
赞曰:严严申公,功名始终。文皇题品,信谓酌中。赵公右戚,两朝宣力。
功成不去,竟逢鬼域。
卷六十六 列传第十六
○房玄龄(子遗直遗爱)杜如晦(弟楚客叔淹)
房乔,字玄龄,齐州临淄人。曾祖翼,后魏镇远将军、宋安郡守,袭壮武伯。
祖熊,字子绎,褐州主簿。父彦谦,好学,通涉《五经》,隋泾阳令,《隋书》
有传。玄龄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属文。尝从其父至京师,时天下宁晏,
论者咸以国祚方永,玄龄乃避左右告父曰:“隋帝本无功德,但诳惑黔黎,不为
后嗣长计,混诸嫡庶,使相倾夺,诸后藩枝,竞崇淫侈,终当内相诛夷,不足保
全家国。今虽清平,其亡可翘足而待。”彦谦惊而异之。年十八,本州举进士,
授羽骑尉。吏部侍郎高孝基素称知人,见之深相嗟挹,谓裴矩曰:“仆阅人多矣,
未见如此郎者。必成伟器,但恨不睹其耸壑凌霄耳。”父病绵历十旬,玄龄尽心
药膳,未尝解衣交睫。父终,酌饮不入口者五日。后补隰城尉。会义旗入关,太
宗徇地渭北,玄龄杖策谒于军门,温彦博又荐焉。太宗一见,便如旧识,署渭北
道行军记室参军。玄龄既遇知己,罄竭心力,知无不为。贼寇每平,众人竞求珍
玩,玄龄独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皆与之潜相申结,各尽其死力。
既而隐太子见太宗勋德尤盛,转生猜间。太宗尝至隐太子所,食,中毒而归,
府中震骇,计无所出。玄龄因谓长孙无忌曰:“今嫌隙已成,祸机将发,天下
恟々,人怀异志。变端一作,大乱必兴,非直祸及府朝,正恐倾危社稷。此之
际会,安可不深思也!仆有愚计,莫若遵周公之事,外宁区夏,内安宗社,申孝
养之礼。古人有云,‘为国者不顾小节’,此之谓欤!孰若家国沦亡,身名俱灭
乎?”无忌曰:“久怀此谋,未敢披露,公今所说,深会宿心。”无忌乃入白之。
太宗召玄龄谓曰:“阽危之兆,其迹已见,将若之何?”对曰:“国家患难,今
古何殊。自非睿圣钦明,不能安辑。大王功盖天地,事钟压纽,神赞所在,匪藉
人谋。”因与府属杜如晦同心戮力。仍随府迁授秦王府记室,封临淄侯;又以本
职兼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加文学馆学士。玄龄在秦府十余年,常典管记,每
军书表奏,驻马立成,文约理赡,初无稿草。高祖尝谓侍臣曰:“此人深识机宜,
足堪委任。每为我儿陈事,必会人心,千里之外,犹对面语耳。”隐太子以玄龄、
如晦为太宗所亲礼,甚恶之,谮之于高祖,由是与如晦并被驱斥。隐太子将有变
也,太宗令长孙无忌召玄龄及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阁计事。及太宗入春宫,
擢拜太子右庶子,赐绢五千匹。贞观元年,代萧瑀为中书令。论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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