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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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紫丁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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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张开右臂扔出去,圈子张得开,但是出手速度慢, 扔得不远,竟然套住他们的坐骑。他不敢笑,她若无其事地解下笼头,问:“会了没有?”

  他说没有。她又给他演示一套,问:“会了没有。”

  他说没有。她停下马,要他下马,她也跟着下马,批评他:“你不是会骑牛吗?”

  他说是的。老师让他看好了,再教最后一次。她又演示一次,问怎么样?

  他说不会。她问他套过牛没有?

  他说套过,和她的套法不一样。

  她让他套一下看看。他问套哪头牛?

  她一双大眼睛瞪着他问:“你会?”

  他说:“试试看。”

  她指着河滩南边二十几头牛中最大的白顶门犍牛,说就套它,它是跑得最快,最有劲的驮牛,就是不听她的话,除了爷爷,它谁的话也不听。他说今天要想办法让它听她话。他在河边拾了五枚鸡蛋大的石头,装在蓝中山装的衣袋里。她问装石头干什么?他让她把马看好,不要把他摔下去。她让他放心,那是匹好马,听话、有劲、快。金大雨先上马,坐在马鞍上,谢琳娜坐在他后边的光背上。他们漫不经心地走入牛群,在靠近那头牛时,他右手把绳子在头顶上旋转两圈,撒了出去,正好套在牛头上。它扽着绳子往后遁,他把绳子压在马鞍子下边,绳头交到左手,右手掏一颗石子,照牛角打去,正好打在右角中间,痛得牛“哞”地叫了一声,拚命地摇头。

  谢琳娜开心透了,拍手叫着“太棒了,太棒了!”

  他说:“你小心了。”又掏出一颗石头。

  她命令他打它顶门,他说不行,会把牛打伤,打它另一只角。一石掷出未中,又一石飞出,中了右角正中,那牛老实下来。金大雨见状,不满地说:“谢琳娜,这头牛不调皮嘛,你让它白挨了两石头。”

  她说它总是和她过意不去。他们跳下马,她说:“哥,你这个”她用手示意甩石头的动作“教我,我今天大开了眼界。”

  他笑笑说:“好吧,以后慢慢教。”他到牛跟前,那牛不再反抗。他给它头上抓痒,让谢琳娜把牛笼头给牛套上。他对牛说:“对不起了,刚才我误听了谗言。”

  她问:“什么?哥你说什么?”

  他说“你要爱抚它,牛通人性,你那么调皮,它当然对你有成见了。”

  她轻轻地给它抓痒说:“对不起了,我再不量你的裤腿是一尺还是三十厘米宽了。”她转身上了牛背,牛没有反抗。他把笼头绳头给她,解下套绳,跳上牛背。他俩骑在牛的光背上,坡上坡下耍了起来。

  太阳快落的时候,黑狸来了。这是它在执行任务,把牲畜往圈里赶。他见谢琳娜对牛的玩兴未衰,跳下牛背,牵过马骑上说:“走吧。”

  她不情愿地兜过牛头,几步就越到马的前边,带路回家。

  莫洛托夫中学在管理上多数采用苏联的经验,一年有四个假期:暑假、寒假、春假、秋假。

  春假、秋假只有一周。春假在五月初,秋假在国庆节。一放假,对谢琳娜来说,真是乌飞蓝天,鱼入大海。现在又有这么个哥哥伴陪她,她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五月的多尔布津河是一年水最大的时候,可达二百多个流量。从上游苇湖里冲下的芦苇和枯树枝,在河面上漂浮而下,一直流入苏联的阿拉湖。湖里的鱼则逆流而上,沿河摆子;摆完子洪水下去,它们一部分留在苇湖,一部分顺流回到阿拉湖。鱼摆子蔚为壮观,它比人们的大型婚礼隆重豪迈得多。有时是成千上万的鱼,在河里拉起一道道顶上水的线,靠岸边的,摆尾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母鱼在前,公鱼在后;母鱼摆子,公鱼撒精。母鱼摆一次尾要挤出几个鱼子,而公鱼摆一次尾则要撒千万粒精子。它们在水中漂流而下,碰在一起,就是受精鱼子,顺水冲到湖里,不久就孵化出小鱼来。有的鱼沿河没有摆完子,到苇湖里摆子,当洪水过后,它们就在那里孵成小鱼。这个时候,是人们打渔的最好时候。

  捕渔的方法极为简单,有拉网拉鱼,杈网杈鱼,兜网兜鱼,钓鱼,下河摸鱼。

  拉网的长度二十米三十米甚至五十米都可以,网的两头用绳子拴在撑杆上,前有网纲,后有拽绳。拉纲需要水性好的人,洪水期主河道两、三米深,水流很急,根据网的长短确定一人还是两人拉纲;撑主杆的一人,撑后杆的一人,拉拽绳的一人。网从上游,顺河斜向下流,拦着向上摆子的鱼头。这时的鱼凫上水,撞上网也不回头;当全网拉开后,拉纲的人开始回头,拉上岸去。一网就是几十条上百条鱼;遇到鱼群,一网三、四百条。鱼小的一条七、八百克,大的一条三、四公斤。

  捕渔人有个规矩,不捕小鱼,网眼规定了尺寸,小鱼钻过网眼,逆水而去。拉网打渔只需要有平展的河滩即可。

  杈鱼是用杈网放在廻水湾处,等待在水湾里游玩的鱼进网,将鱼兜起。杈网就是随便截下一段拉网,用结实细绳穿起最边的所有网眼,找一枝树杈,或者用两根棍子绑成杈,将网边拴在杈上,在杈的开口处中间网上拴一根纲绳,牵在手里,放入水底,杈子露在水面;当鱼入网,冲动纲绳,拉起开口,鱼自然就跑不了。这种方法经常杈到大鱼。

  兜鱼就是用兜网在廻水湾里把网插到水中向上兜。兜鱼很方便,但是水大,廻水湾一般很陡峭,不小心掉入水里。兜鱼的人大多数不会水,每年都有落水受淹的人。

  兜鱼不如钓鱼。钓鱼也是在廻水湾里钓,摆子的鱼食量很大,猛吃钩,一个小时也能钓好几公斤。下大钩,深钩在深水湾里可以钓到六、七公斤甚至更大的鱼。

  摸鱼是为了好玩,那些精壮的小伙子,水性好的,在缓慢的水湾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可以抱出一条鱼来。才叫鱼头有火呢!小伙子们经常光着屁股蛋子下水,抱着大鱼上岸也不怕人看他的那个东西。五月的多尔布津河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

  谢琳娜不怕小伙子们蛮,一是小女孩家不懂事,二是当男人们真的看到有女人出现时宁愿蹲到水里,让网里鱼跑也不愿过分失德;三是她是来自家的羊群里,和崔爷爷玩的。崔正冈的羊群占着一个河滩两个廻水湾。河滩的沙滩,可打鱼部分一百多米长,水域宽七、八十米,在水域中可拉网的宽度视网的长短和拉网人的水性而定。廻水湾在河滩的两头,上游的深而大,下游的浅。羊圈在上游廻水湾下河滩有草的地方,用羊粪块垒起,盖的地窝子住房和厨房靠着岸,岸上是一片树林,毡房就在羊圈的房边。

  这是个上好的渔场,一则捕渔方便,二则有住的地方,三则还有烧的粪块。无论谁来捕渔,都要给崔正冈留下许多干鱼,他自己则杈鱼和钓鱼,哪一年都要送给别人一、两百公斤干鱼,自己吃的就不用说了。

  往年谢琳娜在这里玩一天,住一个晚上就走了,或者很无聊时来逗一逗小羊羔,大多数时候当天回家。住下的话,她住在毡房里,毡房里从来就是两张床,一张为她准备,一张是爷爷的。有时丽达也来,她来是给崔正冈洗衣服。老汉不让她母女为他洗衣服,她们非洗不可。俄罗斯女子,清洁又勤快,这是全世界公认的。毡房是不准第四个人进的。现在她有了伴儿,她非要玩个痛快不可。

  金大雨的伯伯是个业余打渔人,在村里,人们在大池塘里养鱼,几乎家家都养,或者几家一个池塘,按份子合伙养鱼;每逢年节,捕渔自家吃,偶尔也卖一些换几个零花钱;他有一张撒网,便成为业余打渔人。他小时候常跟着伯伯捕渔,混几条鱼回家让他娘给他做着吃。他从没有见过像多尔布津河人们捕渔的气魄,很快入了迷,和谢琳娜各人带两把鱼竿,两个小杈网,跟着爷爷跑前跑后。他是个做什么都认真、缜密的人,捕渔方法他很快就学会了。

  他俩在上游廻水湾里杈鱼、钓鱼。杈鱼和钓鱼相互影响,不能在一起。爷爷给他说,谢琳娜在上游钓鱼,他到下游廻水湾杈鱼。谢琳娜不愿意,说万一钓到大鱼她拉不上来。她把钩拉起给他看:“爷爷你看,我下的大钩,深钓。”

  崔正冈笑她真要钓大鱼了,他想两个孩子为了玩,由他们去吧。她的钩大得离谱,钩口张开有三厘米,穿着一根大蚯蚓,钩线是她从皮鞋加工社买的压边粗苎麻线,十分结实。

  不到两个小时,谢琳娜钓上来十条鲤鱼,两条乔儿台,最大有三、四公斤。金大雨杈上来二十一条鲤鱼,一条乔儿台,大的也有三、四公斤。快到中午时候,下起细雨。

  下雨正是鱼群上涌的时候。从昨天晚上起天就阴了,在远处的山上阴云密布,西边的阿拉湖上可以见到灰白的雨线从天幕落在天脚。现在的河面上,一道道顶上水的线,箭一般划过去,好像它们以为空中落下雨点是食物,要跃出水面去吞食。

  这雨开始是濛濛细雨,绿野青山,在细雨的迷蒙之中,河流两岸的树木,静静地由那春雨滋润,一动不动。仿佛由春的仙子给它们抚摸,全身痒酥酥的,舒服得轻轻的颤栗,也不怕人窥视它们的阴私,仿佛这个自然界就是它们的了。在河流两边的沙滩上,有支着点点篷布的小屋,有三个五个人扯着网从沙滩下到河里捕渔。河里,透过迷蒙的雨线,还可分辨出在水里拉网的人头和随着水漂流下来的树枝,芦苇,也可以看到在廻水湾杈鱼者和垂钓者的静静等待,和那杈出或者钓出鱼及捉鱼人的姿态。

  这一切都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喧哗。仿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让这个世界清静无声。不,是有声的,这是细雨声,这是万物在雨中的生长声,这是人们和自然感情的交汇声,多么醉人啊!

  这也是金大雨和谢琳娜青春的生长声。

  他们平静的呼吸,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水面上的细小变化,特别是浮漂的沉浮,感受着手里的纲绳和鱼竿的动静,多么专注,多么忘情啊。

  雨大了起来,崔正冈叫他俩回毡房避雨,两人不回。看到他们脸冻青了,说要冻病的。

  谢琳娜向爷爷摆手示意别喊,别把鱼吓跑。老汉说落起雪花了。抬头看去,果然空中飘着大片的雪片,整个世界奇丽壮观。谢琳娜说:“现在才是钓鱼的好时候。”

  崔正冈见他俩执意不回毡房,给他们拿来一条麻袋和一件雨衣。麻袋给金大雨披上,雨衣给谢琳娜。她不穿,说穿上难受。爷爷非要她穿,否则就回毡房,她才噘着嘴穿上了。金大雨笑道:“穿上雨衣才像朵丁香花呢。”

  她知道是在讽刺她,看了他一眼,又向爷爷翻个白眼。崔正冈叫她小心,脚下滑,别掉下去,那个地方水深得很。谢琳娜把手指按在唇上,轻吹了声口哨,鱼正在咬钩。崔正冈想看看这个宝贝孙女的胡闹和认真有什么区别,上前两步看个究竟。她的浮子全没在水里,她正在用劲往上甩钩,钩太沉,甩不起来。金大雨笑她钓上树根了!老汉说是条大鱼。

  谢琳娜双手握着鱼竿往上甩,用很大劲甩不上去,鱼在用劲直撞。鱼竿是用毡房顶支杆做的,不怕拉断。她用劲上提,不料钩上的鱼扑棱一声蹿起水面,带动她手中的渔竿。她发现那条鱼有一只大羊大,比羊要长许多,不能让它跑了!要跳下去抱上它来,却怕爷爷不许。她想,这位哥是否与自己一条心?是否有资格做哥哥?我遇到难了他救我不救?我凭自己的水性,他不会水,他只要下水,足见他的诚心,我救他没问题,再说还有爷爷呢!

  于是她把渔竿脱手,急忙伸手去抓,装做不小心脚下泥滑,囫囫囵囵地跳入旋涡里了,刹那间没有了人影。

  就在她手最后入水时,金大雨如流星一般蹿入水里。

  老汉不担心谢琳娜的水性,担心金大雨的水性。看到他那矫捷的投水姿式,放下了心。一忽儿谢琳娜露出水面,金大雨在她身子右后侧,掫着她的胳膊,踩着水。谢琳娜喝了两口水,她顾不得水是否好喝,叫道:“爷爷,我的大鱼,快!”

  崔正冈笑这姑娘的憨和做事的专一,他着实爱这女孩。看看渔竿已被转出漩涡,金大雨在护她凫水,想着是下水呢,还是用什么去拉回渔竿。不料谢琳娜胳膊用力甩了大雨一下,喊:“你拉我干什么?鱼!”

  这时她担心的是她的大鱼,把心里考验大雨的小九九放在了一遍。大雨听了,心中气恼,自己还是个泥菩萨,还要你的鱼!你以为这里水浅!往岸边猛推她一把,心里说:你喝水去吧!一个猛子扎下去,抬起头时,已抓住了渔竿,感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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