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地,全场雅雀无声。不料安东诺维奇说:“那只是中国学校的规定,苏联就不受那个规定的约束。”
谢琳娜大胆地问:“米哈伊·安东诺维奇叔叔,我是哪个国家的人?”
考瓦丘克为父亲解围,说:“现在讨论的是爱情,不是国籍问题。”
安东诺维奇看到场面太严肃,急忙峰回路转,说:“今天光临的都是俄罗斯族的圈内人,小孩子们不要把庆喜的愉快政治化。”
谢琳娜是有几分得理不让人的顽皮,要让对方知道,将来真有这样的儿媳妇怎样相处?问:“什么是政治化?不是你说的为了摆脱学校对我的处分才去苏联吗?中国不好?你是老大哥瞧不起小弟弟吗?”
丽达向她瞪起了眼睛,意在要她不要为难老师。她向她妈翻个白眼。玛列莉以为丽达心里有活动余地,走上前说:“谢琳娜,你要听你妈的话,在欢乐大庆的日子里,定婚是件光彩的事。定婚是把事情定下来,不是谈恋爱,并不违犯校规。”
谢琳娜笑起来,端起两杯酒,让她哥过去。他哥知道她要取笑玛列莉,走过去接过她递的酒杯,转向玛列莉,向她鞠个大躬,学着安东诺维奇的腔调说:“亲爱的玛列莉婶婶,我和我哥向您敬酒,请接受我们兄妹的要求。”
玛列莉爽朗地说:“你们有什么要求,婶婶给做主。”
谢琳娜说:“我真诚的恳求婶婶,答应把你的小女儿拉莎将来嫁给我哥。”
人们捧腹大笑。她的小女儿刚满周岁。谁也没有料到她会开那种玩笑,连金大雨的脸也红了,急忙叫玛列莉婶子,对不起,他实在不知道妹妹要开那个玩笑。谢琳娜仍带着顽皮说:“哥,你不能推辞,那是定婚,不是谈恋爱,并不违犯道德。”
正在这难堪、尴尬的境况中,人堆中间匆忙地走出一个人来,他站在橡树下的大理石桌和钢琴之间,没有开口,人们已笑口大开。他用一个雍容大度的招手姿势,对大家说:“同志们、朋友们、女士们、男士们、现在请我,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讲几句话。”
人们高呼起来:“不,是塔拉斯·普洛可费耶维奇·巴布鲁什卡医生。”
他用俄语纠正说:“不,不,是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医生。”
这位巴布鲁什卡长得与赫鲁晓夫极为像似,人们平时叫他赫鲁晓夫,他自称赫鲁晓夫。人们把目光全投注于他,聆听教诲。
他说:“我来晚了,在处理一位脱肛的病人和一头难产的猪,我刚才没有现身,是在倾听米哈伊·安东诺维奇和他的公子米哈伊·考瓦丘克的求婚誓言,那誓言感人肺腑;令我,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俄罗斯民族是个热情奔放的民族,中华民族是个礼仪之帮;中国有句古语,叫一女不配二男,这里与经受了二次大战洗礼的苏联不同,俄罗斯的大地上,牺牲了她过多的英雄男儿。现在说到我们的谢琳娜——”
有人打断他的话说:“在中国的大地上也进行了英勇的反法西斯战争,也牺牲了过多的英雄男儿。”
他摆摆手说:“对对对,没错,没错。现在我说的是谢琳娜,是谢琳娜!她通过我,与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谢·金大雨已定终身。”他转身向丽达鞠了个九十度躬,还向众人鞠个九十度的三百六十度园围躬。
谢琳娜听了不愿意了,她站到巴布鲁什卡身旁,说:“塔拉斯·普洛可费耶维奇·巴布鲁什卡叔叔——”
他打断她的话说:“是赫鲁晓夫叔叔。”
“不,不,巴布鲁什卡叔叔说的并不真实,玛列利婶子,你对俄罗斯的爱情知道多少呢?是安娜·卡列尼娜式的?还是阿克西尼娅式的?安娜·卡列尼娜和阿克西尼娅遇到过象今天这样带着侮辱性质的求婚吗?我问考瓦丘克,米哈伊·安东诺维奇·考瓦丘克,你对我了解多少?你曾经让我了解你多少?今天你给我送一朵花了吗?今天是来为我祝贺,给我送花了吗?我们有爱情吗?刚才,我听到了别西卡的话,她还给我看了你给她的信——”
“上帝呀,”别尔西依卡悄悄地对金大雨说:“你的谢琳娜是个天才的浪漫主义小说家。”
谢琳娜问道:“玛列利婶子,你是不是喝了没事找事的酒?”
人们轰然笑起来。别西卡问金大雨笑的什么?他小声对她说:“没事找事酒是一个讽剌的传说,有些维吾尔族人有个嗜好,在五十二度以上的白酒中加入鸽子的血,喝了之后就会没事找事。一般是指男女*的事;女人喝了要找男人,男人喝了要找女人,专找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
别西卡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笑毕,说:“那个传说太幽默了。”
玛列莉听了竟然脸红起来。巴布鲁什卡把脸转向玛列莉说:“索尼娅·玛列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配置的没事找事酒,用的是在半山壁上筑巢的鸽子血,送给你,完全是为了我们俩之间的事呀。”话没有说完,人们已经大笑开来。
丽达笑毕,心里虽说对玛列莉仍然不满,确实也觉得谢琳娜过分,批评她不能那样放肆。然后向东安诺维奇说对不起,她女儿不懂礼貌。东安诺维奇见孔就钻,问:“那么求婚的事,你答应了?”
丽达笑了。正要说话,巴布鲁什卡上前一步,扬起左手,把脸转向玛列莉问:“你把没事找事的酒也敬给了米哈伊·安东诺维奇先生了吗?”又是一阵大笑。
安东诺维奇为了保持自己的君子风度,没有生气,却也没有退下。谢琳娜见了,显出了外交家的风度,走上去对她妈说:“妈,你说我不懂礼貌,我承认。”她向丽达鞠躬谢错,又向在场全体谢错。懿范庄重,看看安东诺维奇说:“我听说长辈们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今天是专门为我祝贺的,十分感谢,匆匆地看爷爷一眼就赶回来。回来以后呢?正如刚才说考瓦丘克的那样,谁也没有给我一朵鲜花,除了我哥。如果说是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是玩笑,逗一逗,乐一乐,那么我刚才对玛列莉婶子、安东诺维奇叔叔的行为,也只是开个心,不放在心上。如果说认真,”她转向巴甫洛夫娜说:“老师,我是不是应当感到羞耻?”
巴甫洛夫娜站起来大笑起来,说:“好一个谢琳娜,你真会让大家开心!”话音刚落,两部手风琴同时奏起一支曲子:
“如果在一个节日里……
谢琳娜踏着拍子,打个旋,拉着考瓦丘克进入舞场。安东诺维奇面有羞色,丽达笑得合不拢嘴;金大雨傻傻地看着谢琳娜笑,别尔西依卡拉着他旋入舞场,说:“谢琳娜跟着爱我的人跑了,我把你拾起来,你要真心爱我哟。”
巴布鲁什卡见玛列莉向一边坐去,走上前去对她鞠个躬,请她赏光跳一曲,她生气的向一边扭,巴布鲁什卡说:“没事找事酒已经喝过了,该办正经事了。”抓住她就跳了起来。
巴甫洛夫娜走向橡树,邀安东诺维奇入场;乌斯金娜邀苏沃多洛夫入场。
联欢又掀起一个高峰……
崔正冈早就到了。他目睹了所发生的事,他担心诸种关系向更复杂的方面发展,现身吧,会引起一些人讨厌,见丽达等把尖锐的冲突化于无形,放下心来。他让黑旋风长啸两声,黑狸叫了一阵,金大雨和谢琳娜交换了眼色,转身去厨房带上肉和奶茶,到南院找爷爷。他们慢慢地吃着、喝着、说着。
他把打伤亚历山大的事讲给爷爷,崔正冈拍着他肩膀说打得好。这就用不着他再劝那位专家了。说谢琳娜到底没有白跑出去玩一趟,这个鬼,好精灵。那个谁呢,叫什么什么?程——金大雨说程德勇。爷爷说对,他呢?他应当是活跃人物,听说他改名字了。孙子说改为阿列克塞·谢苗阔夫,今天开始很活跃,他喊了妈妈万岁以后就没有注意到他了。
爷爷问他喊妈妈万岁?他点点头,爷爷连声说好,称他小子是好样的,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拘泥。他说是受妹妹感染,她喊为妈妈干杯,他跟着喊妈妈万岁。
金大雨把事情发生的细节讲给他听,他说真是难为他妈。他妈多灾多难,胸怀开阔,男人们也少有她那个胸襟。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想了一会儿说他要走了,要他们兄妹多留心,总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要孙子不要离开他妈太久。
送走爷爷,进北院的时候,已是:丁香影斜舞会散,家家扶得醉人归的时光。人们大多脚步不稳,东倒西歪地寻找自己的自行车、马、毛驴。有些男人上不了自行车,上不了马,夫人们没有气力把他们扶上马,有的一气之下丢下丈夫走了,丈夫也只好把马缰绳套在脚上,不让它们把主人丢下。有的妇女费了不少劲,或者在别人的帮助下将丈夫或儿子扶上马或车子,他们就骑上车子、跨上马疾驰而去。
喝醉的人,只要不是烂醉如泥,上了车子上了马,再东倒西歪,不会掉下马、摔下车,一旦掉落下来,那就证明喝得真可以了。
路上还是倒了几个喝得真可以的人,门口的树荫下、丁香树下也倒了几个,旱獭城俄罗斯族的男人,不会喝酒就不是好男人,喝酒没有醉过就等于没有喝过酒。
太阳快落山了,丽达让儿子骑马到路上看看,有倒在路上的,送回家。金大雨问,来的时候各家成对来的吧?她说也有单身的,她问是不想去?他说:“爷爷说不要离开你。”
丽达问:“爷爷走了?”
他说走了,妈妈让他看看门口还有没有躺着的?真难为爷爷了。谢琳娜从门口进来说门口没有人了,又问妈,酒和饭吐到手风琴和提琴里没有关系吧?丽达和金大雨笑了,她妈说:“那样拉出的曲子叫醉曲。”
母亲让他俩把院子里收拾收拾,她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到了卧室,她觉得味道不对劲,那么大酒味,没有人在这里喝酒呀?她又闻了闻,酒味实在太大。她听到喘气声。室内没有人呀?而且一般友情的人不可能进她的卧室,难道又一个亚历山大?她细听是男人的出气声,从床底下传出来。她掀开床帷,从床下传出浓烈的酒味和呕吐的恶心气味。
“太过分了”,她心里报怨道。她躬腰看去,正是程德勇。她厌恶地笑道:“阿列克塞&;#8226;谢苗阔夫,亲爱的沙皇的苗裔,你爬到床底下干什么呢?”
她用脚踢他,仍然不醒。丽达喊儿子,谢琳娜也跟着上楼。金大雨见了程德勇的那副德性说:“爷爷说他今天应当是个活跃人物,确实够活跃了。”
他拽住他脚把他往外拉,拉出来的时候,他醒了。脸在地毯上的刺激激活了他沉睡的神经,他坐起来,脸上粘满了呕吐物。对金大雨、谢琳娜说:“出——去,我,和你妈——有话——说。”
丽达说:“走吧,阿列克塞,别人都走了。”
他说:“都走了——就,对——了。丽——达,我爱,爱——你。”
谢琳娜说:“程德勇,你再装醉我让我哥对你不客气。”
醉汉说:“你——哥?对了,我——女婿——”
程德勇指着金大雨说:“我——不同意。”
丽达说:“大雨,拖出去把他。”
醉汉不让拖,想站又站不起,坐着说:“我不出——去,我是部长——你小孩子要——尊重*部——长。这个院子是——萨哈——罗夫的,阿列克——塞——萨哈罗夫。”
金大雨看看丽达,对着妈耳朵说:“爷爷说觉得今天他要出事。”
谢琳娜把耳朵也凑过去,说:“怪不得爷爷说他过来看看。”
丽达说,“拖出去,把一个*部副部长看得多么重要!”
丽达很少给人说强硬话。金大雨拉起程一只胳膊,挂在背上,他的腿在地上拖着,嘴里叫着不让拖,到南阶梯边,大雨把他放下,他十分气愤地说:“丽达——你,想好——,你嫁给我——这,院子——是咱们的。谢——琳娜给我——儿子,子才——做媳——妇。”
谢琳娜气得脸色发白,转身撕下三条拖把布条塞在他嘴里。
丽达阻止道:“谢琳娜,太脏!”
谢琳娜说:“我没有手卷,妈你别管,不能受这种欺负。”
程德勇要去拔拖把破布,金大雨拉住他两只手往楼梯下拖。他用劲挣扎,把金大雨向下推,大雨灵活躲闪,他也就下滑得更快。滑下楼梯,他把他拖在门外,丢在枫树下边,问他妈,要不要把他手拴起来?丽达笑道:“算啦,让他自己拔掉拖把布。”
谢琳娜看他那副尊容,破啼为笑,庆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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