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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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紫丁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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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大雨问:“这一片牧场就是划给爸爸的品种改良基地?”

  丽达说:“是的。橡树大院你知道了,是苏联政府给的,有了加乌尔塔木何和多尔布津河交汇的这片河滩草场,你爸爸、爷爷很满意。在一九五二年开春,你爸去苏联,通过苏联政府,买回来四头牛、六只羊;两头菏兰的黑白花菏斯坦奶牛,一公一母;两头瑞士的西门塔尔肉用牛,一公一母;三只高加索细毛羊,两公一母;三只澳美羊,两公一母。并且带来了有经验的畜牧师符谢沃洛德·苏沃多洛夫。这在当时是非常不容易的,是周总理请莫洛托夫帮助买的。那是当时世界上最优良的品种,一只澳美羊就需要一万元人民币呀,大雨呀,一斤小米才八分钱啊!”

  谢琳娜说牛就更贵了,三万多块钱一头。丽达介绍菏斯坦公牛四万块一头,母牛将近三万一头。引进那些种牛、种羊,是要对本地的牛、羊进行改良,引导国家的畜牧业追赶世界先进水平。引进母畜是要繁殖纯种的后代,好对改良的牲畜进行提纯复壮。当时的条件很困难,中国刚解放,旱獭这里不进行*改革,牲畜是牧主的,他们对品种改良不感兴趣。

  金大雨问为什么?丽达说荷斯坦奶牛一个挤奶期,可以挤三百多天奶,能产七千多公斤奶;西门塔尔肉牛在十八个月内每天可长肉一公斤到一公斤三百克,要专人圈养。在那时,牛奶、牛肉卖不出去,羊毛没有人要,毛长可达十厘米多,非常细,抗拉力强,油汗好,弱节少,谁要?你爸看得远,他是看到中国的发展,用中国自己的牛、羊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准,跻身于国际市场。她说自己很幼稚,极力支持他爸的梦想,向地区领导要求,给些试验用的本地牛羊,培养出本地的良种牛、羊。给了二十多头牛,一百多只羊,加上他爸从苏联带的二十多头牛,一百多只样。可是不行啊,人工授精,那一点牲畜不够,改良速度太慢。他爸和她向周总理反映,总理关心了,当地政府出面动员牧主们,参加品种改良,给爷爷派下来十二个人,作为国家职工,把橡树大院称为改良基地。

  “可是对改良牛仍然不能圈养。羊可自由放牧,对改良牛自由放牧达不到预期目的。你爸和你爷很痛苦,没有办法,你爸对你爷说,改良的二代、三代,挑选最优秀的留下一些,重点保护好纯种,便于提纯复壮。”

  金大雨说:“不能让政府多给些人,盖圈棚,让牧主们多参与进来?”

  丽达笑一笑说:“儿子,你以后就明白了,生产力的顺畅发展是要相应的生产关系做保障。我说你爸进行的改良超越了生产关系的发展阶段,你爸笑我墨守成规,说我没有看到他的改良是表现了新中国的生产力发展方向。你爸真是书呆子,他很固执,对那些纯种牛看得比他的命还宝贵。”

  说到这里,丽达哽咽了。沉默了很长时间,她又说:“你爸就是为了救那纯种的荷斯坦公牛娃牺牲的,是一头生下来两天的牛娃儿,就在你和谢琳娜钓那条大乔尔台鱼的水潭前的草滩上,你爸把那头牛娃放了让它吃奶,它调皮,不去找它妈吃奶,蹦着去拱离它近的白顶门土种巴斯牛的奶吃,白顶门一头把它顶在水边,它还要把它往迴水湾里抵,你爸见了,叱喝那头牛,上去救小公牛,小公牛的妈也去救自己儿子。荷斯坦牛性情温顺,不善争斗,巴斯土种母牛有顶人、顶弱小动物的劣性,情况紧急,你爸手护小公牛,脚蹬白顶门,巴斯牛白顶门连你爸一起顶,你爸只一条胳膊呀,那牛把你爸连人带小公牛掀在水里。苏沃多洛夫跳下水去救你爸,白顶门站在水边还要去顶小公牛,你爷把那头母牛枪毙了。苏沃多洛夫救起你爸,你爸的肝脏被牛顶破了。小公牛到你爸身边,他一手摸着小公牛的头,倒在苏沃多洛夫的怀里。”

  娘儿仨都流泪了。很久,丽达说:“你爸去世了,品种改良不能依靠苏沃多洛夫,旱獭地区没有自己的专家,他让我给总理去信,把种畜交给别人,它们是国家的宝贝呀!总理接到我的信后,派人把牛送到黑龙江一个种牛场,羊送到新疆紫泥泉种羊场。你爸给了烈士荣誉,我和谢琳娜按烈士亲属对待。”说完,她长出一口气。

  金大雨说:“妈,爸是先觉者,是报春鸟。”

  “大雨,你说什么?说你爸是先觉者,报春鸟?”

  谢琳娜说是的,她哥就是那么说的。丽达把金大雨抱在怀里,激动得很,说:“儿子,这样评价你爸,让我宽慰。知道吗,虽说在这片基地上只进行了三年的品种改良,影响好大呀,牧场上就有荷斯坦牛,西门塔尔牛,高加索羊,澳美羊的名称叫起来了。”

  “真的?”金大雨惊叹。

  丽达说:“是真的,只是有那些品种的血统,后来没有条件提纯复壮,品种是退化;与土种比较,优良了许多,人们就那么叫了,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关心,那些优良品种被保留下来。”

  谢琳娜眼乖,见妈伤心,说今天天气真好。丽达说还是女儿聪明,这么好的天气,吹弹伤心曲子,诉说伤心往事,煞风景,等到哪一天天阴了再弹,在诉说,好好地哭几场

  三人笑起来,丽达说该学习俄语了。她对儿子说假期里平时对话用俄语,儿子当然高兴,女儿说加上法语,妈妈看谢琳娜一眼,说贪多嚼不烂。谢琳娜嘟嘟囔囔地说用劲嚼,有了个大头儿子,啥都是他好,对她什么也看不顺眼。她转过脸去,一边伸舌头笑,一边斜眼看金大雨,弯腰抱起阳阳说还是他俩好。

  学了一个半小时俄语,丽达去准备午餐,他俩在石桌上摆开象棋下。他们每次都下三局,好定输赢。金大雨对输赢并不在意,她要争,但和棋的时候最多。往往在关键时候,他的棋子莫明其妙的被“早就吃了。”今天她比较守规矩,所以她两和一输。饭还没有好,她要与他下盲棋。他说妈当不了裁判,输赢问题怎么办?她说她尽量让他。她要求先走,没有等对方同意她就喊棋:“卒三进一。我的可是仙人指路。”

  他叫象三进五。她喊炮二平五。他叫马二进三。……当走到第二十一步时谢琳娜喊马六进七。哥哥说:“你不能进,我的士角炮别着你的马腿。”

  她心里清楚这枚炮早已在士角备战,不过是意图侥幸,问他的炮什么时候到了士角?两人争执之中,丽达叫他们用餐,进门的时候妈妈批评儿子,在没有裁判的时候,谢琳娜更夹缠不清,下明棋他就防不住她,别说盲棋了。女儿很不服气,埋怨妈那么看她使她伤心。儿子则说妈是最好裁判。谢琳娜说好儿子嘛,当然了,有了这个大头儿子,女儿就惨了。

  他们相互攻讦、批评着,解嘲着把中午饭吃完。三人共同把餐具收拾清洁,丽达把他俩带到她的卧室午休。

  她的卧室是书房兼办公室。有三个书架,三张桌子,中间那张是十分漂亮的价值千金的楠木桌,椅子也是楠木的。书架一架是俄、汉书籍,词典是俄汉字词典;一架是俄法书籍,词典是俄、法词典。书架、书桌上有她已经翻译的草稿。第三书架是她的教材书和笔记本。

  绿色纱窗,俄式窗户高大宽敞,淡红的窗幔垂在右窗边,窗外靠南的紫丁香树遮住了少半个窗子。从这里可以西望多尔布津河像飘带似的从广阔的草原飘过远山的后边。

  西山墙和北山墙之间的墙角有一面镜子,她那枣木色的梳妆台就在镜子的下边;床是枣木色双人床,橡木质地,宽大结实,靠窗南北摆向;墙壁上挂着白底绿花红边壁毯,卧室显得雍容华贵。床上铺着毛毯,白色剔花缎料床幔,一床绿色缎子被面的被褥,剔花白中透红;一对鸳鸯戏水图案的大枕巾,搭在枕头上,被子套的只是一张毛毯。

  丽达从壁柜里拿出一套枕芯枕巾,与她的枕头本是一对,放在床头,说今天难得和儿女共享午休。她让女儿睡里边,儿子睡外边,她睡中间。女儿要睡外边,儿子在这些事上从来就表现了老大哥的姿态,不与捣蛋的妹妹争,所以母亲经常批评女儿。女儿其实乖巧得很,她表现的那种幽默,把三人的关系调整得极为和谐,又使妈妈和哥十分疼爱她。他躺在床里边和衣而卧,其实只是上穿白背心,下穿长裤子。母亲让他把长裤子脱了,夏天那么热,盖的被褥再薄也很难过,中间的她就更热了。她和女儿都脱去布拉基换上睡衣。丽达把脸侧向儿子,女儿爬在她身上贴着她脸让她再把《窗前的紫丁香》词朗诵给他们听,她忘了妈说她和她哥在老橡树上怎么的了?母亲和儿子放声笑起来,丽达揉着泪眼说:“谢琳娜,不知你是真傻呀还是装傻,我是写的一对小鸟在老橡树的枝叶里轻轻低唱,老橡树上的小鸟在巢里嬉戏在梦乡。”她又歇口气笑道:“哎呀谢琳娜,真有你的。”

  哥哥称赞妹妹道:“谢琳娜将来是幽默大师。”

  丽达让她听真了,再不要说她和她哥在橡树上怎么的了。她把歌词又轻轻地朗诵一遍。诵完,她眼角已经湿润了。她把一对儿女搂在胸前,对儿子说他还没有吃过她的奶,母子之情上少一个环节。她撩开睡衣,露出丰满、洁白的右乳房,把小小的有着淡黄色晕轮的*递给他吃,他不好意思,叫声“妈”,这么大了,不好意思吃奶?她说是个仪式,她哪儿还有乳汁。按照弗老先生的理论,吃了她的奶,她舒畅,弥补了儿子的口唇期效应。她把乳尖放在他唇边,他仍不好意思吃。谢琳娜爬在妈妈身上劝她哥别不好意思,他俩一块吃,说一对小鸟,在妈的巢里吃奶。她噙着一只**,左胳膊抱过哥哥的头,让他噙着**。

  他回到幼年时代,在他病了发烧的时候,他妈把他抱在怀里,脸贴着他妈那温暖的胸。

  两个孩子*着妈妈的*,母亲幸福的、愉快地呻吟着,像一阵阵和煦的春风,吹去了她的疲劳和忧伤。一对儿女扎在她怀里,手挽着手,她搂着他俩脖子,三人静静地睡了。

  阳阳和花花的抓门声把他们惊醒,母亲整理着睡衣说她今天真幸福,女儿说她住的那间卧室窗外边那棵紫丁香枯黄了,把果园外的几棵密集的挖过来栽上。儿子说现在栽不活。女儿问为什么?母亲说栽树是在初春和深秋,那是树木开始生长和停止生长的时候。停止生长是为了迎接来年的开始生长,现在把枯黄病树挖掉,树坑晒一晒倒是应该的。

  丽达换上上午的那套连衣裙,对他俩说要去看看爷爷,留下他俩在家背外语单词。谢琳娜说把那棵病丁香树挖了再读书,妈妈说由他们自己安排。

  谢琳娜卧室窗前的那棵丁香树,是谢琳娜和金大雨在十一月上旬栽上。

  那是个星期天,天气不好,栽的时候他俩扯了几个小时的皮。他说那个老树坑晒了几个月,把里边的土清理出去,把晒好的基肥垫一部分在基部,那个活轻松,由她干,他去挖丁香树。那是一株青年紫丁香,根部的土要保留一大块,用草绳把土块绑紧,然后拉过来栽下去。她不愿意,认为就像他俩创造篮下芭蕾一样,谁也离不开谁,清土一起清,垫肥一起垫,挖坑一起挖,捆土一起捆。他说她是对自己的力量没有信心,她说他不懂得共同劳动的愉快。一个上午才把树坑清好,基肥垫好。天下起小雨,他让她在屋里做作业,由他挖树,她坚决不答应,他说要不轮换着一人干二十分钟,她也不同意,要与他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他无可奈何,两人在小雨中挖树。当捆根部土的时候,下起了雨夹雪,刮着小风,整个世界弥漫在风雪细雨中。谁也不把风雪冷雨当会事儿,干着活儿,扯着皮,不管衣服湿,西风冷,她充满诗意地说,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院中吟诗。土疙瘩重量太大,抬把经受不起,他找来两根杆子,与抬把拴在一起,把树根部放在下边,树枝向上,和她一人抱着一根杆子拉。幸好地上有泥水,减小了磨擦,就那样也累得呼哧呼哧喘气。栽树填土时谢琳娜一定要与他共同把紫丁香扶正,然后共同你一锨我一锨施肥、垫土,跳下去用脚跳实。栽好那株紫丁香,俩人成了泥水人儿,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上帝呀,该可怜我了。”

  她说:“哥,今天我与你合作得好吧?”

  金大雨说:“我老妹做什么事都与我合作得好。”拉转她身子,手指着河滩说:“妈回来了。”

  丽达骑着雪里乌骓,她那橙色的头巾在灰濛濛的雨雪斜风中轻飘,穿过河边几棵稀疏的杨、柳,轻快地走来,他俩并肩向前慢慢地走去,迎接归来的母亲。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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