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第42部分

　　他端起了酒杯：“来，咱们先把这杯酒干了，我再跟你说为啥。”

　　“不是认为我不配做你的老弟吧？”我举杯和他相碰，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笑嘻嘻地望着他。

　　“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老二都对我说过。你肯叫我一声哥，是抬举我，我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是怕认了我这个老弟后，我会到你家去，把你家里存的那点好酒喝个干净？”我笑道，“老狗以前可对我说过，你家里有上好的野生毒蛇酒。”

　　“我郑金彪是个小气的人吗？我家的酒你随便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干，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说道，“说句心里话，自从我弟弟跟我说起过你，我就很想见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有很好的条件，却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民，你这样的人，很难得啊，太难得了！”　

　　真是惭愧，聊了那么久，我也没想到去问他的姓名，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大名原来叫“郑金彪”。看来李岚说的没错，我的心里只有自己，没有装过别人。

　　“是怕我把你村长的位置给抢了？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不是郑家村村民，想抢也抢不了。”听他这么说，我笑着继续猜测。

　　“开玩笑，和我开玩笑。我这个屁大的村官，你怎么会放在眼里？”郑金彪拿起酒壶给自己杯子又满上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那我还真猜不出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是苦衷！”他放下酒杯用手把脸一抹，“是我有苦衷啊！”

　　“苦衷？”

　　“对，是苦衷！我不会拐弯抹角，就直说了吧，我家的死丫头，她喜欢你对吧？她想嫁给你，对不对？所以我刚才就想，我叫你老弟，万一以后你做了我的女婿，辈份不就乱套了嘛！”郑金彪见我张口欲言，对我摆摆手，“你别说，我知道是我自己在瞎想，你不会要她的，你不会娶她做老婆。”

　　我说：“这个……怎么娶啊？别说她现在才这么一点点大，还不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就算到了年龄，这件事情，也不是别人想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心里啥都明白！”郑金彪打断我的话说，“你对她好，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家的孩子，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唉，我弟弟对我一说，我就啥都明白了。可我家的死丫头她没这样想。她傻，她以为你对她好，就是爱上了她。而她呢，她本来就喜欢你，就一头陷进去了，陷进去，还拔不出来了。”郑金彪摇着头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又开始往自己杯子里斟酒。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说，“这件事我是有责任的，我以为她小小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情呀爱的，这方面就一直没注意，做出了些让她误会的事情。其实说真心话，侄女儿真的很不错，纯洁，漂亮，善良，人又勤快。这样的女孩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她要是年龄再大一些，追她的人肯定都能排成长队。”

　　郑金彪“嗞溜”一声把酒灌下：“她年纪小？不小了！在我们地方上，没有人，没有人会说她年纪小。从去年开始，我家里就一直媒婆不断，四乡八邻的人家，都托人到我家，去说媒。当时要是，有她看上的人家，我可能把亲事，都给她定下了！”

075　嫁了肯定不行
郑金彪的话，和“老狗”之前所说的如出一辙。他们兄弟俩都这么说，我不得不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我说：“不是吧？才几岁呀就定亲，你这不是在瞎搞吗？你是村长，应该知道我们国家的婚姻政策。再者，这方面她还什么都不懂，你真给她定亲，会害苦她一辈子的！”　

　　“是，是瞎搞。我当然知道国家的婚姻政策，我也不想，那么搞。可按我们地方的，风俗，就是这样，瞎搞，一直都是。我是村长，懂点政策，知道那样不好，对我女儿，更不好！可这种事情，连镇长他都不管，我一个小村长，能管得了吗？”郑金彪的舌头渐渐僵硬起来，“在我们地方上，谁家女儿这么大还，还没有，没定亲，做父母的就会，挨人骂。人家就会怀疑，怀疑他女儿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说，我受得了吗？”

　　“我明白了，你让她出来，就是因为你也觉得定亲对她不好。”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让她跟她叔叔，出去，到这里，打工，就是想过几年再，再说她结婚，这个事。可没想到，在这里，在这里她遇上你了，还陷进去，拔不出来了。”郑金彪说。

　　“解决的办法肯定有的，不过现在这情况确实有点让人头痛。你们说，时间过长一些，她是不是就会把这事给淡了呢？”我说。

　　“这个别人可能会，可我侄女儿，她是一根筋犟到底的人，目前的槛她就过不了。”“老狗”摇头：“其他事情可能会被她淡掉，可感情上的事，她肯定拔不出来，更何况，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你的老婆。现在她认为你不要她了，她跑回了家，也就是说，她心里，就是你把她赶回了娘家。在我们地方上，一个女人要是被男人从家里赶出来，是会被戳脊梁骨的，不光娘家要被人说闲话，也没人会再看得起她。对你说实话吧酒井哥，我们那里被男人赶出来的女人，不是寻了短见，就是从此离开了家，再也看不见了人影。”

　　“如果把解释清楚了，她也明白了，会不会……”

　　“没有用的。你的条件明摆在这里，被别人知道了，人家肯定会说她想攀高枝没攀成，甚至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她本来就是犟人一个，哪受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现在这事我们地方上还没人知道，她还敢在家里呆着；一旦被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完了。”

　　“老二说的，没错！死丫头就、就是个犟人！我是上辈子，作孽啊，生了这么一个，犟丫头！”　郑金彪满脸痛苦，眼圈都红了。

　　听着他俩的话，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糨糊。

　　我理解什么叫“人言可畏”，三寸软舌杀人硬刀，古往今来，死在别人舌尖上的人，庶不知有几。如果情况确实如他们哥俩所说，像侄女儿这么性格刚烈的性格，因别人的闲言碎语而走极端，几乎是一件可以预见的事。一旦她真的做出这种蠢事来，虽然我没有任何直接责任，但却也应了一句老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对我来说，和是不是我动手害死她，没什么两样。

　　“你们觉得，该怎么办才比较好？”我问道。

　　“这两天我和我哥想来想去，就觉得吧，如果把她弄回了家，就只有让她尽快和人定亲、嫁人。可这么做，就像你说的，大好青春就给毁了，我们心里也不愿意；要是让她继续跟着我在公司上班里呢，问题还没有解决，她肯定是不会回来。我哥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你刚才说的，把事情拖淡了，让她迈过现在这个槛。可我想过，很难，除非你继续哄着她，一直等她，等她的年龄越来越大，自己醒过来。但让你继续哄她，会很为难你。除了这些，我们也想不出其他别的办法了，这不，所以我哥想见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老狗”说。

　　我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让侄女儿回去嫁人，无疑是毁了她，这条道不能走；如果我继续哄着她，目前的状况倒可以解决了，如果日后她随着年龄增长，对这段所谓的“爱情”能够醒悟过来，笑一笑而自然而然地离开我，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可万一她一根筋犟到底，在我的欺骗下越陷越深，我又该怎么来处置？娶她吗？

　　娶她？我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老狗”见我沉思，问道：“酒井哥，有了主意吗？”

　　“这个……让她回去嫁人嘛，当然很不好。我继续哄她呢……行，我继续哄她，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打算结婚，不怕别人误会我什么。”我想了想说，“这样吧，让你哥在这儿呆两天，后天是大礼拜，我和你们一起进山，去把她给带回来。”

　　“你说的是真、真的？”郑金彪两眼顿时放出了光彩。

　　“当然是真的。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这丫头我确实喜欢，可不能为这事把她给毁了。”我说。

　　“这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谢谢你了！”郑金彪满脸喜悦，又把酒杯端了起来：“我，再敬你一个！”

　　“酒井哥，我们兄弟给你添麻烦了！”“老狗”有些愧疚地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早就说过，咱们是兄弟，你的侄女儿，也就是我的侄女儿嘛。”我也端起了酒杯，“来，大家都干了！”

　　已经喝的差不多了的郑金彪嚷着让店老板再添酒添菜。我看得出来，他爱女心切，为放下了压在心中的巨石而真心高兴。因此，我没有拂他的盛意，一直由着他肆意折腾，直到他喝的烂醉。

　　人一旦酒喝多了，往往会有很多种表现，或哭，或闹，或沉默不语，或胡说八道。据说醉酒后还能看出一个的品性来，诸葛亮就曾经有过“醉之以酒而观其性“的说法。但这位地保大人在瘫倒之前，却给我留下了这么一段话，让我啼笑皆非。他说：

　　“兄、兄弟，我喜、喜欢你！我家、死丫头，她没、她没看错人！如果，如果哪天，你真、真心喜、喜欢她了，就把她、娶回去，我，高兴！我管你、管你叫、叫岳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077　出发前往山村
见老尾离开，李岚正色对我说道：“你以后可别再这样嬉皮笑脸，见谁就胡说八道和我怎么怎么。知不知道，你给我惹出麻烦来了！”

　　“给你惹麻烦？什么麻烦？”

　　“是啊。我妈逮着谁就说你是我男朋友，还张罗着要到我爸坟前去烧香。今天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这个，你给我惹出来的麻烦，你得给我解决。”

　　“不是吧，你妈哪能这么没谱？”我笑道，“她就算信以为真，肯定也是先去找活的，比如找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到你爸坟前烧什么香？”

　　“你以为她不会去找？”李岚说，“我妈说了，这几天她要出差，等她出差一回来，马上就去你家里，还让我带路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像你，会拿自己的名誉去开玩笑呀？”

　　“她去就去呗。咱们没那回事，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没用；要是有那事，也用不着他们瞎折腾。”我说，“这年头还真是他妈邪门了，连玩笑都不能开了，哪跟哪的事呀。”

　　“我妈是个认真的人，谁叫你在她面前乱说话？”

　　“你不会跟她解释清楚？没长嘴呀？”

　　“我解释有用吗？她一口咬定你对我有意思。”

　　“你就不会告诉她，你对我没意思？”

　　“我……”李岚脸红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反正我不管，你惹出来的事情，你得解决！”

　　“行，我来解决。”我笑道，“坐下坐下，别激动。屁大的事情，弄得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　

　　“不坐，我要走了。”

　　“走干嘛呀，陪我解解闷。”我说，“老尾还请你吃饭呢，不吃白不吃。”

　　“我可没你那么闲。拜拜！”她说着，往门外走去。

　　李岚走后，我继续和同事嬉皮笑脸，根本就把她的话没放在心上。

　　临近中午时分，老尾回来了。他见李岚不在，问我：“岚岚呢？

　　“走了。”

　　“走了？不是说好在这儿吃饭吗？”老尾说，“我这么多年没见到她了，好歹得关心一下，你小子怎么这样？”

　　“腿长在她身上，她要走，关我啥事呀？”我说。

　　“肯定是你让她走的！”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懒得理你！”我懒洋洋地说，“领导，今天晚上我有客人，得提前一小时走，您行个方便。”

　　“哪来的客人？”

　　“这您就别管了，跟您没关系。”

　　“好好好，跟我没关系。走吧走吧，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小祖宗呢？你去哪儿都行，只要别给我惹麻烦。”老尾摇摇头。

　　我提前一小时下了班，去“老狗”宿舍把他们哥俩都叫了出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昨天他们请我喝酒，作为东道主，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回请他们。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呼朋唤友前来作陪，只限于我们三个人。

　　为了表示我的情谊，我把他们带到了档次比较高的一家饭店里，要了个包间。

　　咱们中国人的情谊经常可以用钱来衡量。比如你结婚时我送你五百礼金，等我结婚时，你回礼还是五百肯定就拿不出手，起码得给六百才行，否则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