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生日之后不久,克罗斯便开始接受考验。
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最宝贵的政治财富之一就是内华达州州长沃尔特·韦文。韦文50岁刚出头,高挑的个子,精瘦的身材,头上总是戴着牛仔帽,身上却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他长相英俊,尽管早就结了婚,却非常贪图女色。他也喜欢美酒佳肴,喜欢参加体育赌博,还非常热衷于下赌场。他从不暴露这些癖好,也从不冒险搞点浪漫的风流韵事,以免伤害公众对他的感情。于是,他一方面极力维持虔诚、坚定的传统家庭观念的信仰者这一政界和个人形象,另一方面却不得不依赖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和华厦大酒店来满足他的私欲。
格罗内韦尔特很早便发现了韦文的政治天赋,并且一直给韦文提供幕后的财政支持,帮助他往上爬。在韦文当上内华达州州长之后,想过一个悠闲自在的周末,格罗内韦尔特便给他提供了一座豪华别墅。
这些豪华别墅是格罗内韦尔特最伟大的发明……
当拉斯维加斯还只是西部牛仔们聚赌的小城镇时,格罗内韦尔特就来到了这里。他深入钻研了赌博和赌客的情况,那劲头就如一位天才科学家,在研究进化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的昆虫。为什么并不缺钱的富人们不惜把时间浪费在赌博赢钱上?这个谜团似乎没有人能够解开。格罗内韦尔特认定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掩盖其他的恶习,或许是表现他们想征服命运的渴望,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显示他们比同类具有一种优越性。由此,格罗内韦尔特得出结论:当他们赌博时,应该以天神的待遇来招待他们。他们就得像天神一样地赌博,或者像住在凡尔赛宫的法兰西国王一样地赌博。
因此,格罗内韦尔特花费1亿美元,在华厦大酒店的地盘上建起了七座奢侈之极的豪华别墅和一座特殊的豪华赌场(以他一贯的深谋远虑,他早就买下了远远超过华厦大酒店所需的地盘)。这些别墅宛如小型的宫殿,每座分成六个单元,而不是套间,可供六对夫妇居住。别墅的装修极尽豪华之能事:手编地毯、大理石地面、金质浴室、绚烂的墙纸;餐厅和厨房由酒店配给工作人员。起居室里安装了最先进的视听装置,就像是一座剧院。酒吧间里贮满了最上等的葡萄酒和烈性酒,还有一盒非法购买的哈瓦那雪茄。每座别墅都配有露天游泳池和室内漩水浴缸。所有这些赌客们都可免费享用。
这些别墅所处的特别保安地域里,有一个名叫珍珠的椭圆形小型赌场,是玩大赌的赌客们私下聚赌的地方,在这里,巴卡拉纸牌的最小赌注是1,000美元。这个赌场的筹码也很特别:标价最低的是100美元的黑色筹码;500美元的筹码是纯白色的,饰有金线;1,000美元的筹码是蓝色的,饰有金色条纹;而那特别设计的10,000美元的筹码表层镀金,中间镶有一颗货真价实的钻石。不过,为了迎合太太们的喜好,轮盘赌台上可以把100美元的筹码兑换成五美元的筹码。
令人惊异的是,这些富翁富婆竟然心甘情愿地上钩。格罗内韦尔特盘算,所有这些免费享受奢侈的食宿待遇的赌客每周得花费酒店5万美元。不过这项消费在税单上会注销。另外,在做帐时,酒店的每样花销都已经抬高。核算表明(格罗内韦尔特另有一套帐目),每座别墅每周平均获利100万美元。专门为别墅的住客和其他重要的住客服务的高档餐厅也可以通过税金减免而赢利。帐单上写着四人一顿晚餐花费1,000美元,但由于这是免费提供给住客的,就可以作为招待费而从税金中获得数目相当的减免。把劳务费计算在内,酒店提供的一顿饭实际上只花费100美元,与虚报的花销之间的差价就成了利润。
因而,在格罗内韦尔特看来,七座别墅宛如七顶王冠,他只把它们戴在一定的赌客头上,这些赌客在住宿的两天或三天之内甘愿冒着下100万美元赌注的风险。他们是赢是输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下那么大的赌注就行。他们必须迅速付清买筹码欠下的钱,否则就会被贬去住到酒店的套房里,这里虽然也称得舒适豪华,却无法与别墅相提并论。
还不仅如此。在这些别墅里,各界知名人士可以把情妇或男友带来一同享乐,他们尽情狂赌,外人也不会知道。奇怪的是,许多商界巨头,许多身价上亿的男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妻子或情妇,却依旧寂寞难耐。他们渴望有无忧无虑的女性作伴,渴望被满怀同情的女人爱抚。对于这些男人,格罗内韦尔特总能向他们居住的别墅送来钟情的女伴。
沃尔特·韦文州长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也是唯一可以住在别墅里,但不必遵照格罗内韦尔特的规矩下注100万美元的人。他赌博很有节制,而且是用格罗内韦尔特私下给他的钱赌。如果他欠帐超过一定的数目,他的帐单便搁置起来,从他以后赢的钱中扣除。
韦文来大酒店是为了休息放松,在大酒店的球场上打打高尔夫球,品尝一些美酒,和格罗内韦尔特送来的美女嬉戏做乐。
格罗内韦尔特对韦文州长的这种优待很有些年头了。20年里,格罗内韦尔特没有要求过太大的回报,只是向韦文州长阐述自己的观点,争取通过对拉斯维加斯的赌博业有利的立法。大多数情况下,格罗内韦尔特的观点都被州长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韦文州长就会向他详细分析使他不能接受的政治现状。同时,州长还会提供一种宝贵的帮助,就是把格罗内韦尔特介绍给一些有一定影响力的法官和政界人士,大把的钞票往往可以影响他们。
格罗内韦尔特的内心还隐藏着一个希望,有朝一日沃尔特·韦文州长能克服重重困难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到那时,格罗内韦尔特得到的好处将不胜枚举。
但是命运总是捉弄心智最高明的人,这一点格罗内韦尔特也不得不承认。最不起眼的人往往成为最强大的人的灾星。此次格罗内韦尔特的灾星是一个25岁的年轻人,韦文州长18岁的大女儿的情人。
韦文州长的妻子是一位聪明漂亮的女士,尽管她与州长合作得很好,但是她所持的政治观点比她丈夫的更合理、更开明。他们夫妇共育有3个孩子,这个家庭是韦文州长一笔巨大的政治财富。大女儿马尔西正就读于伯克利大学,这是她本人和母亲的选择,但州长并不赞同。
脱离了家里那种压抑的政治氛围,马尔西对伯克利大学自由的环境,对其政治上的左倾,对新潮音乐的热忱拥护,以及吸毒带来的顿悟,心醉神迷。“有其父必有其女”,马尔西从不掩饰自己对性的渴望。年轻人这种天真的心态和崇尚公平竞争的天性,促使马尔西对穷人、工人阶级和受苦受难的少数人充满了同情。她同时也爱上了艺术的纯洁高贵。自然而然地。她常与同学中的诗人和音乐家厮混在一起。更在情理之中的是,几次随意的见面之后,马尔西爱上了一个同学,他写剧本,玩吉他,而且一文不名。
他名叫西奥·塔托希,非常符台女大学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和英俊的五官,来自底特律一个笃信天主教的汽车工人家庭,总是学着诗人押韵的方式发誓说,宁可整天吊儿郎当,也不把汽车工人当。尽管这样说,他平时还是得揽点零活挣够学费。他对自己很苛刻,但不无慰藉的是,他很有才华。
马尔西和西奥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两年。马尔西把西奥带到州长的府邸里,和她的家人见面;西奥并不惧怕她的父亲,这让马尔西高兴不已。后来,当他们俩待在这座州长宅邸里属于他们自己的卧室时,西奥告诉马尔西,她的父亲是个典型的骗子。
可能西奥已经觉察到州长夫妇用恩赐的态度对待他。尽管私下抱怨这对恋人太不般配,州长和他的妻子仍然决定支持女儿的选择,所以对西奥表现得很友好、很客气,甚至有点过分。州长夫人并不忧心忡忡,她清楚,随着女儿的成熟,西奥的魅力会逐渐消失。州长心里却不太踏实,但他尽量显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即使考虑到他的政客身份,这种表现也是不同寻常的。就其政治纲领而言,州长毕竟是工人阶级的斗士,而他的夫人是个受过教育、思想开明的女士。同西奥的恋爱只可能增长马尔西的生活阅历。马尔西和西奥已经同居,并且计划在毕业之后结婚,西奥将撰写并且演出自己的剧本,而马尔西将成为西奥的灵感女神,同时做讲授大学的教师。
很稳妥的安排。这些年轻人似乎没有完全被毒品所麻醉,他们的性关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州长甚至不无惬意地想,即使最坏的可能成为现实,马尔西和西奥的婚姻也会给他带来政治上的收益;这向公众表明,尽管州长本人出身于白人特权阶层,拥有大笔的财富和较高的文化修养,但他们非常民主地接受了一个蓝领出身的女婿。
对于这么一件平庸的事,所有的人都想通了。州长夫妇只有暗暗希望西奥不是个让人十分讨厌的人。
但是年轻人总是很任性。大学的最后一年里,马尔西又爱上了一位同学,他家境富裕,在社会地位上比西奥更能让她的父母接受。但是马尔西仍然想和西奥保持朋友关系。周旋于两个情人之间而不会被人指责为不贞,马尔西觉得又兴奋又刺激。在她天真纯洁的心里,她觉得这种经历让她与众不同。
西奥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不像一个激进的伯克利大学学生那样宽容大度,却更像一个自诩为骑士的波兰人。尽管他富有诗人和音乐家放荡不羁的气质,尽管女权主义教授曾谆谆教诲过,尽管伯克利大学学生崇尚性自由的原则,西奥仍旧妒忌得发狂。
西奥生性怪僻、喜怒无常,不过这是这个年轻人魅力的一部分。言谈中,他常常流露出一种极左的思想,认为为争取一个自由的社会炸死100个无辜的人不过是很小的代价。但是马尔西清楚,西奥永远做不出那种事。有一次,在两个星期的度假之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公寓,发现床上有一窝生下不久的老鼠崽子。西奥没有伤害这些小东西,而是直接把它们放到大街上。马尔西觉得他的举动很亲切,很温馨。
但是,西奥发现马尔西另有一个情人时,就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打完之后,西奥禁不住热泪盈眶,恳求马尔西宽恕他的行为。马尔西自然是原谅了他。马尔西依然觉得与西奥做爱令她兴奋异常,尤其是现在西奥已经知道了她的不忠行为,她倒越发有恃无恐了。但是,西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与马尔西大吵大闹,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有丝毫乐趣,马尔西便从公寓搬了出去。
马尔西的另一个情人离去了。她又有了好几起罗曼史。但是她和西奥始终没有一刀两断,他们偶尔睡在一起。马尔西打算去东部,到名牌大学读硕士,西奥搬到洛杉矶,继续写戏剧,再找点写电影剧本的活计。他的一个音乐短剧由一家戏剧小团体演出了三场,他邀请马尔西一同去观看。
马尔西乘飞机到洛杉矶去看西奥的短剧。演出糟糕透顶,半数的观众中途退了场。那晚马尔西待在西奥的公寓里安慰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凌晨某个时间,西奥把马尔西捅死了,刀子扎穿了马尔西的双眼。然后西奥朝自己的肚子上扎了一刀,又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救下了他的命,但是马尔西已经停止了呼吸。
毫无疑问,在加利福尼亚州法庭举行的审判成了爆炸性新闻。内华达州州长的女儿被一个蓝领出身的诗人谋杀,这个诗人当了她3年的情人,后来被一脚蹬掉。
被告律师莫莉·弗兰德斯非常善于为“情杀”做辩护,但这是她经手的最后一件刑事案件,以后她专门处理娱乐业的法律纠纷。她的辩护技巧是广为人知的。证人被一个个地带进法庭,证明马尔西至少有6个情人,而西奥却一直相信他和马尔西会结婚。马尔西家境富裕,社会地位很高,对感情却朝三暮四;她把感情真挚的蓝领剧作家甩了,导致他精神崩溃。弗兰德斯代表被告请求法庭考虑“一时的精神失常”这一因素。最值得玩味的一句辩护词(由克劳迪娅·德利纳为莫莉所写)是“他自始至终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唐·克莱里库齐奥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在审判过程中,西奥看上去的确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父母,两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说服了加利福尼亚教会的权威人士出面说话,证实西奥已经抛弃了追求享乐的生活方式,下定决心要钻研神学,成为一名神父。被告方面还反复强调一点,西奥事后曾试图自杀,显而易见他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这就证明他捅死马尔西是精神一时错乱所致,仿佛这两者之间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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