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调制了饮料,坐在沙发椅里,从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大海.仿佛在欣赏一幅深绿色水面的写生画。
“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而且我也不是胆小如鼠,”阿西娜说,“现在,我要把你想知道的秘密告诉你,你可以再告诉电影制片厂的人,这样一来,你们可能都会理解我的做法。”
接着,她把她婚姻的前后经过告诉了克劳迪娅,说到了博兹·斯坎内特的性虐待,他的冷酷无情,对她的恣意凌辱,以及她的出走……
凭着小说家的敏锐头脑,克劳迪娅觉得阿西娜的故事里少了点什么,她似乎有意隐瞒了一些重要环节。
“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克劳迪娅问。
阿西娜脸上又摆出了电影明星的神气。“现在我一点也不能再向你透露这件事了,事实上,我告诉你我有孩子这件事,你不能再告诉别人。千万别让制片厂的人知道。我相信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克劳迪娅心里明白,继续追问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你为什么不愿继续拍这部片子呢?”克劳迪娅问道,“你会受到保护的。拍完后,你便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阿西娜说,“制片厂只可能在拍摄的过程中保护我。那不会起多大作用。我了解博兹,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即使我待在这里,我也不会拍完影片的。”
这时,两人都注意到一个穿着游泳短裤的男人从水中向别墅走来。两个警卫截住了他。其中一个吹响警笛,花园里的两个警卫赶紧跑过去。面对这四对一的架势,那个穿游泳裤的男人稍稍有些退缩。
阿西娜站起身来,眼里明显流露出恐惧。“是博兹,”她低声告诉克劳迪娅,“他这样做是为了吓唬我。他这不是动真格的。”她走到露天阳台上,俯视着下面的五个人,克劳迪娅跟在后面。
博兹·斯坎内特抬头望着她俩,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古铜色的脸上洒满了阳光。他那穿着游泳裤的躯体看上去蕴藏着杀机。
他笑了笑,说道:“嗨,阿西娜,让我进去喝一杯,如何?”
阿西娜对他嫣然一笑。“如果我备有毒药的话,我会让你进来的。你违反了法庭的命令——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关起来。”
“不,你不会的,”博兹说,“我和你那么亲密,共同拥有那么多的秘密。”尽管他脸上依旧笑嘻嘻的,看上去却是恶狠狠的。
克劳迪娅想起了来夸格参加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举行的宴会的那些人。
一个警卫说:“他是从公共海滩,绕过铁丝网游过来的。那边肯定停着他的车。我们也可以把他抓起来。”
“不用了,”阿西娜说,“把他带到他的车里去。通知保安公司,我还要增加四个警卫。”
博兹依旧抬着头,活像竖在沙地里的一尊巨大的雕像。“回头见,阿西娜。”他说。随后,警卫把他带走了。
“他真可怕,”克劳迪娅说,“可能你说得对。我们得用大炮才能吓住他。”
“我逃跑之前会给你打电话的,”阿西娜说,口气有点矫揉造作,“我们可以一起来一顿最后的晚餐。”
克劳迪娅忍不住要哭了。博兹真把她吓坏了,她想起了她的父亲。“我要飞到拉斯维加斯去见我哥哥克罗斯。他精明能干,认识很多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帮忙的。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先不要走。”
“他为什么要帮忙?”阿西娜问道,“他又怎么帮?他还待在黑社会里吗?”
“他当然没有,”克劳迪娅气愤地说,“他帮忙是因为他爱我。”她是带着自豪的口气说这话的,“除了我父亲,我是他唯一爱的人。”
阿西娜皱着眉头,看了看克劳迪娅。“听起来你的哥哥有点神秘。你天真得不像吃电影这碗饭的女人。顺便问一下,你怎么会和那么多的男人上床?你不是个演员,我也不相信你是个乱搞的女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克劳迪娅说,“凭什么男人就可以玩弄那么多的女人?”克劳迪娅拥抱了阿西娜。“我现在去拉斯维加斯,”克劳迪娅说,“我回来之前你别走。”
当天夜晚,阿西娜坐在露天阳台上,眺望着大海,天空中没有月光,大海黑沉沉的。阿西娜思考着自己的计划,不无爱怜地想着克劳迪娅,她竟然看不透她的哥哥,这真有趣,不过爱常常是盲目的。
下午晚些时候,克劳迪娅见到了斯基皮·迪尔,便把阿西娜的故事告诉了他.他们俩面面相觑,呆坐了好一会。然后,迪尔说:“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我去找过博兹·斯坎内特,想收买他不要纠缠阿西娜。他拒绝了。他警告我,如果我们耍什么鬼花招,他就向报界透露一件准能毁了我们的事情:阿西娜是怎样遗弃了他们的孩子的。”
克劳迪娅勃然大怒。“那不可能,”她说,“熟悉阿西娜的人都知道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是自然,”迪尔说,“但是我们并不了解24岁时的阿西娜。”
“见你的鬼去吧,”克劳迪娅说,“我要飞到拉斯维加斯去见我哥哥克罗斯。他比你们这些家伙更有头脑,更有胆量。他会解决这件事的。”
“我觉得他吓唬不住博兹·斯坎内特,”迪尔说,“在这方面我们已经下了不少工夫。”不过,迪尔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迪尔对克罗斯有一些了解。克罗斯正寻找机会,想涉足电影业。他参与投资拍摄迪尔的6部电影,总体说来是赔了钱,这证明克罗斯并不十分精明。外面有谣传说克罗斯有“背景”,在黑社会里有一定的影响。但是,迪尔心想,人人都和黑社会有点关系、这并不意味这些人因此都是危险的。他不相信克罗斯能帮助解决博兹这个麻烦。不过,制片人总是善于倾听,善于冒险做出大胆的尝试。另外,他可以说服克罗斯投资拍摄他的另一部影片。能找到小规模的投资伙伴总是最为划算的,因为他们对影片的拍摄和经费的使用没有控制权。
斯基皮·迪尔沉思了一番,然后对克劳迪娅说:“我跟你一起去。”
尽管斯基皮·迪尔曾经欺诈了她50万美元,克劳迪娅·德利纳还很爱他。她爱他的缺点,爱他花样百出的腐败行为,还因为斯基皮总是个好玩伴,对于制片人而言,这些都是令人倾羡的品质。
几年前,他们合作拍摄了一部影片,彼此成了至交。即便在那时,迪尔早已成了好莱坞最为成功、最引人注目的制片人之一。有一次在拍摄现场,扮演影片男主角的明星吹嘘曾和迪尔的妻子上过床,迪尔在三层楼高的窗台上听到这话,当即跳下来,骑在男影星的头上,压折了他的肩膀,接着还用漂亮的右勾拳打碎了他的鼻梁。
克劳迪娅还记得一件事。他们两人一起走过罗德奥大道的时候,克劳迪娅看见了橱窗里的一件女衬衫。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衬衫。纯白的底色,饰以若隐若现的绿条纹,漂亮得像莫奈的画。这家商店要求顾客提前预约,才能进入店堂,购买东西,仿佛店主是一位了不起的内科医生。这没问题。斯基皮·迪尔和制片厂的头头,大公司的总裁,西方各国的首脑都是亲密的朋友,和这位店主的私交也很深。
走进商店,售货员告诉他们女衬衫要价500美元。克劳迪娅惊得身子一缩,双手捂住胸口。“一件衬衫值500美元?”她问道,“别逗我了。”
售货员反过来被克劳迪娅的直率吓了一跳。“这件衬衫用的是最上乘的布料,”他说,“手工制作……这些绿条纹的颜色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价钱很公道。”
迪尔笑了起来。“别买它,克劳迪娅,”他说,“你知道这衣服洗一次得花多少钱?最起码30美元。你穿一次就得花30美元。还得像照看婴儿一样地保管它。不能沾上食物,绝对不能吸烟。如果不小心烧个洞,哗啦,500美元就泡汤了。”
克劳迪娅笑着对售货员说:“告诉我,如果买下这件衣服,是不是免费送我一件礼物?”
售货员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士,眼里噙着泪水说:“请你们走吧。”
他们一起走出了商店。
“从什么时候起,售货员可以把顾客赶出门去?”克劳迪娅笑着说道。
“这是罗德奥大道,”斯基皮答道,“能进去是你的荣幸。”
第二天,克劳迪娅来到制片厂上班,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礼品盒,里面放着一打她在商店里见到的女衬衫,外加斯基皮·迪尔的一张字条:“只在奥斯卡颁奖大会上才穿这些衬衫。”
克劳迪娅恍然大悟,那个售货员和斯基皮·迪尔把她戏弄了一番。后来,她看到一个女人穿的一件衣服,和一条独特的标价100美元的网球丝巾上,都有同样漂亮的绿色条纹。
克劳迪娅和迪尔合作的这部影片,是一部低级的爱情动作片,根本没有希望拿奥斯卡奖,如同斯基皮根本不可能到最高法院工作一样。不过克劳迪娅还是很受感动。
后来终于有这么一天,他们合作的影片神奇般地盈利一亿美元。克劳迪娅想象自己要发大财了。斯基皮·迪尔请她吃饭以示庆贺。斯基皮得意洋洋地说着话。“这是我走运的一天,”他说,“电影赚了一亿多美元,从博比·班茨的秘书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片子,我的前妻昨晚死于车祸。”
同桌吃饭的还有两个制片人,他们听了迪尔的话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克劳迪娅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紧接着,迪尔对他们说:“我看得出你们俩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下我每年可省下50万美元的赡养费,我的两个孩子又继承了她的遗产,这笔遗产是离婚时她从我这里得到的,这样我也用不着抚养他们了。”
克劳迪娅心里突然一沉。迪尔对她说:“我很坦率,每一个男人都会这么想,但没有人敢这么大声说出来。”
斯基皮·迪尔在电影圈里取得的成就是来之不易的。作为木匠的儿子,他曾帮助他的父亲给好莱坞的影星们盖房子。也许只有在好莱坞才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他成了一位中年女明星的情人。那个女明星给他找了份工作,在她经纪人的公司里做学徒,作为后来摆脱他的前奏。
迪尔工作十分勤奋,并且学会了控制他的火爆脾气。最主要的是,学会了如何曲意逢迎那些天才们,如何低眉顺眼地恳求新近走红的导演,如何巧舌如簧地说动崭露头角的新秀,如何成为狗屁不懂的编剧的良师益友。他引用文艺复兴时期一个有名的红衣主教代表博尔吉亚教皇同法兰西国王谈判的事,来自我解嘲。当法兰西国王脱下裤子大便以表示对教皇的蔑视时,红衣主教一边大声惊呼:“哦,天使的屁股!”一边冲上去亲吻国王的屁股。
不过迪尔也确实掌握了不可缺少的真本事。他学会了谈判的技巧,用他的话概括一下,就是“什么都要。”他学会识字读书,能辨别出可以拍出好电影的小说作品。他还能发现表演天才。他仔细审视制片的细节问题,掌握了从影片预算中抠出钱来的各种诀窍。他成了一位成功的制片人,能把剧本50%的内容反映到影片里,而只需支出70%的预算。
他那爱读书的习惯和编剧的才能对他的工作大有裨益。并不是说他能独立编剧,而是说他擅长删戏,擅长改写对话,还能编出一些动作,搞些有强烈效果的片断。虽然从整个故事情节来看,增加的这些东西几乎毫无必要,但有时候能产生令人炫目的效果。让他引以为荣的是,他最善于安排影片的结局,通常都是大快人心的正义压倒邪恶——如果实在牵强,就换成失败的甜蜜,这样的安排非常有助于他的影片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他的得意之作是一部描写纽约被原子弹摧毁的影片的结尾,所有的人物都脱胎换骨,变得无限热爱自己的同类,连那个引爆原子弹的人也不例外。迪尔另外雇了5个编剧,才把这个结尾写好。
作为一个制片人,如果没有精明的经济头脑,他在上面提到的这些方面再有本事也没有用。他能从一无所有中挖出大笔的投资资金。富人们对他的公司青眼有加,那些依偎在他臂弯里的漂亮女人也把大把的钱投到他的公司。明星和导演们非常喜欢他对生活中美好事物的既率直又有失粗鄙的赏识。他能把制片厂的发展资金骗到手,他也认识到有些制片厂的头头获得巨额贿赂,就会大开方便之门。他向不计其数的人赠送圣诞卡和圣诞礼物,其中有影星,有报纸或杂志评论员,甚至还有司法部门的高级官员。他把他们都称作亲爱的朋友,一旦不再有求于某些人时,他就把这些人的名字从送礼物的名单上划去,但依旧给他们送圣诞卡。
做制片人的关键之一是手头得有东西。可以是一本鲜为人知的并不畅销的小说,但它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可以拿来与制片厂交涉。对此类小说,迪尔买下了5年的使用权,每年支付500美元。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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