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皮皮为了考验儿子,打发他去处理一件特别棘手的事情,要他只许动口,不许动手。打发克罗斯去处理,这本身是个信号,表明收款不会采取强制行动,这也是对债务人的善意表示。债务人是加利福尼亚北面一个黑手党小头目,欠华厦大酒店10万美元。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完全可以由下面的人来解决,表面上温文尔雅,而不是采取高压手段。
克罗斯在一个不巧的时候找到了黑手党小头目。那人叫福尔科,他先听克罗斯理论了几句,随即拔出手枪,对准了小伙子的喉咙。“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他妈的扁桃体给打出来!”福尔科说。
克罗斯吃了一惊,但却毫不畏惧。“给5万就行,”他说,“你不会为了5万块臭钱而杀死我吧?我父亲不会高兴的。”
“谁是你父亲?”福尔科问,手枪仍然一动不动。
克罗斯说:“皮皮·德利纳,他知道我只要5万,说什么都会打死我的。”
福尔科笑起来了,一面移开了手枪。“好吧,告诉他们我下次去拉斯维加斯时付款。”
克罗斯说:“你来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照例给你免费供应食宿和饮料。”
福尔科熟悉皮皮的名字。不过克罗斯的那副神态也逼迫他住手了。无所畏惧,镇静自如,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一切都意味他是个非同一般的人,他的亲友会为他报仇的。不过,这件事也让克罗斯长了一智,他以后再去收款时,就带上了武器和保镖。
皮皮庆贺他的英勇表现,两人一道在华厦大酒店休假。格罗内韦尔特给了他们两套上好的客房,还给了克罗斯一袋黑筹码。
这时候,格罗内韦尔特已是80岁高龄,白发苍苍,但是他的高大身躯还充满活力,动作依然很敏捷。他还有点教授的味道,喜欢教导克罗斯。他把那黑筹码交给克罗斯时,说道:“你是赢不了的,结果是我把钱收回来。现在听我说,你有一个机会。我的酒店里还有别的娱乐。一个大高尔夫球场。日本的赌客爱来这里打球。我们有供应美食佳肴的餐厅,戏院里有绝妙的色相表演,电影界、娱乐界的大牌明星到场献技。我们有网球场和游泳池。我们有观光专机,能载着你飞越大峡谷。全都免费。因此,你没有理由输掉那只钱包里的5万块钱。不要赌博。”
三天休假中,克罗斯就按格罗内韦尔特教导的去做。每天上午,他跟格罗内韦尔特、他父亲以及一个下大赌注的赌客打高尔夫球。赌注总是很大,但是从不肆无忌惮。格罗内韦尔特发现,赌注下得越大,克罗斯发挥得越出色,不禁大为赞赏。“坚毅如钢,坚毅如钢。”格罗内韦尔特对皮皮赞叹说。
不过,格罗内韦尔特最为赞赏的,是这孩子的判断力,是他的聪明,遇事也不用指点,就知道怎么办最妥当。最后一天上午,跟他一起打高尔夫球的那个下大赌的赌客情绪低落,而且有充分理由低落。他是个老练而痴心的赌徒,开了一系列的色相场发了大财,头天晚上输了将近50万美元。使他懊恼的与其说是输了钱,不如说是他在背运时失去了控制,硬要扳回来,这是赌博生手常犯的错误。
这天早晨,格罗内韦尔特建议每个洞只赌50美元,他却付之一笑,说道:“艾尔弗雷德,你昨天晚上赢了那么多,一个洞1,000美元还玩得起吧。”
格罗内韦尔特一听这话有些生气。他清早打高尔夫球本是一项社交活动,跟酒店的生意联系起来未免有些失礼。不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谦虚有礼地说:“当然可以。我还可以让皮皮做你的搭档。我跟克罗斯合作。”
他们开始打球。色相场老板打得很顺手。皮皮打得也挺好。格罗内韦尔特打得也不错。只有克罗斯一败涂地,另外三个人从未见过有谁打得这么糟糕。他把球击出去,球进入障碍区,落入小池塘里(以高昂的代价修筑在内华达沙漠上),等他击球入洞时,他的神经彻底崩溃了。色相场老板赢了5,000美元,又恢复了自负,非要他们与他共进早餐。
克罗斯说:“对不起,格罗内韦尔特,我不争气。”
格罗内韦尔特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道:“有朝一日,要是你父亲允许,你得来为我干活。”
多年来,克罗斯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父亲与格罗内韦尔特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好朋友,每周在一起吃一顿饭,皮皮总是很敬重格罗内韦尔特,表现得十分明显,即使对克莱里库齐奥家的人,他也没有如此敬重。格罗内韦尔特似乎也不惧怕皮皮,而是让他在华厦大酒店享受了一切礼遇,只是没让他住别墅。此外,克罗斯还了解皮皮每周在酒店里赢得8,000美元。这时克罗斯把事情联系起来。原来,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和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在合伙经营华厦大酒店。
克罗斯知道,格罗内韦尔特对他有几分特殊的兴趣,显得对他特别关心。这次休假赠他一袋黑筹码,就是一个证据。他还给了他许多别的好处。克罗斯及其朋友在华厦的一切开销,全部免费。克罗斯中学毕业时,格罗内韦尔特送过他一辆敞篷汽车。从他17岁起,格罗内韦尔特怀着显而易见的宠爱之心,向他介绍了酒店的歌舞女郎,可算是对他的抬举。多年来,克罗斯还了解到,格罗内韦尔特虽然年迈,但却经常请女人到他的顶层套房吃饭,从女郎们的谈吐来看,格罗内韦尔特倒是一个难得的人。他从未正经谈过恋爱,但是送起礼来极其大方。女人总是很敬畏他。任何女人被他宠爱一个月,就能变成富婆。
在一次师生谈话中,格罗内韦尔特向学生传授经营华厦这样带赌场的大酒店的学问,克罗斯联系雇员关系,贸然问起了女人的事。
格罗内韦尔特对他笑了笑。“我把歌舞女郎交给娱乐部经理。别的女人我完全像对男人一样对待。不过,你要是征求我对你爱情生活的意见,那我要这样奉劝你:一个聪明、理智的男人在多数情况下用不着害怕女人。你要当心两个情况。第一,也是最危险的,是陷入困境的女郎。第二,比你更有雄心的女人。别以为我心狠,我可以对女人一视同仁,可这对我们没有好处。我挺运气的,天下万物中我最喜爱华厦大酒店。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后悔自己没有孩子。”
“你好像过着美满的生活。”克罗斯说。
“你这样认为吗?”格罗内韦尔特说,“唉,我付出了代价。”
在夸格的大宅里,克莱里库齐奥家的女士们都在喋喋不休地称赞克罗斯。他才20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长得漂亮,举止文雅,身体强壮,而且就年龄而言,还出奇地讲究礼貌。这家人并非完全出自西西里农民的恶意,开玩笑说:谢天谢地,他长得像他母亲,而不像他父亲。
复活节那天,正值一百多位亲戚庆祝耶稣复活的时候,丹特表弟为克罗斯揭开了他父亲的最后一个疑点。
在克莱里库齐奥家大宅的环壁大花园里,克罗斯见到一位美丽的小姐,身边围着一群小伙子。他望着他父亲走到自助餐桌跟前,取了一盘烤香肠,对小姐一伙人讲了一句很入耳的话。他看得出来,小姐显然在回避皮皮。女人一般都很喜欢他父亲,他长得丑,脾气好,兴致高,女人都愿意接近他。
丹特也察觉了这个情况。“美貌小姐,”他笑盈盈地说,“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为双方作了介绍。“丽拉,”他说,“这是克罗斯表兄。”
丽拉跟他们年纪相仿,但是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她的青春美貌还略带点缺陷。她的头发是蜜黄色的,脸上容光焕发,仿佛受到一股内在潮流冲刷似的,但是她的嘴也太敏感.好像还没完全成形。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安哥拉羊毛衫,把她的皮肤衬成了金黄色。克罗斯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他跟她说话时,丽拉却不理睬他,走到另一张桌上寻求已婚妇女的保护。
克罗斯有点羞怯地对丹特说:“我猜想她不喜欢我这副样子。”丹特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
丹特长成了一个奇特的年轻人,他朝气蓬勃,一张面孔轮廓分明,神情狡黠。他长着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粗硬的黑头发,上面总是戴着一只奇特的、文艺复兴式的古怪帽子。他个子很矮,不过5英尺零几英寸,然而却充满了自信,或许因为他是唐的宠幸。他总是带着一副恶狠狠的神气。这时.他对克罗斯说;“她姓阿纳科斯塔。”
克罗斯记起了这个姓氏。一年以前,阿纳科斯塔家遭到了横祸,族长和他的大儿子在迈阿密一家酒店中弹身亡。丹特望着克罗斯,等着听他有什么回应。克罗斯硬是不露声色。“是吗?”他说。
丹特说:“你为你父亲干事,对吧?”
“没错。”克罗斯说。
“你想跟丽拉约会吗?”丹特说,“你有病。”他笑了。
克罗斯知道此事有些危险。他没有作声。丹特接着说:“你知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他是收款的。”克罗斯说。
丹特摇摇头。“你该知道。你爸爸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杀人。他是这个家族的头号铁榔头。”
克罗斯觉得,他人生中的一切奥秘顿时烟消云散。一切都真相大白。他母亲憎恶他父亲,皮皮受到朋友和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敬重,他有时会神秘地一连几周不知去向,身上总是带着武器,还开些俏皮的玩笑,他听了不知所云。他记得他父亲因杀人而受审,那天晚上父亲抓住了他的手,那件事便奇怪地从他童年的记忆中消失了。接着,他心里突然泛起了对父亲的一片柔情,觉得既然他已经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了,他就得设法保护他。
不过,这件事最让他怒不可遏的是,丹特竟敢向他透露这一真相。
他对丹特说:“不,我不知道这事。你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他险些想说: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吧,你这个可恶的小人。不过,他只是对他笑了笑,说道:“你是从哪儿搞到那顶该死的帽子的?”
弗吉尼奥·巴拉佐像个天生的小丑,神气活现地组织孩子们寻找复活节彩蛋。他把孩子们招集在一起,一个个穿着复活节服装,上面插着艳丽的花朵,一张张脸蛋宛如花瓣,皮肤好像蛋壳,帽子上扎着粉红色丝带,激动得满脸通红。巴拉佐给每人发了一只草篮,深情地亲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出发!”孩子们一哄而散。
弗吉尼奥·巴拉佐看上去真令人赏心悦目:衣服是伦敦制作,鞋子是意大利制作,衬衫是法国制作,头发是曼哈顿的一位理发大师修剪的。弗吉尼奥日子过得挺称心,有幸得了一个女儿,几乎跟那些孩子们一样漂亮。
露西尔,又叫西尔,年方18岁,这天做她父亲的助手。她给孩子们发草篮的时候,草坪上的男人看她长得那样美,便都吹起了口哨。她身穿运动短裤和白色开口短上衣。浅黑色的皮肤,隐约透出一点鲜艳的奶油色。黑色的头发盘在头顶,像顶皇冠似的。因此,她凭借身体健壮、朝气蓬勃和兴高采烈所能带来的真正快乐,俨然当上了年轻的女王。
这时,西尔从眼角里可以望见克罗斯和丹特在争吵,看见克罗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嘴巴都扭起来了。
她胳膊上还剩下一只篮子,便走到丹特和克罗斯站立的地方。“你们俩谁想去寻找彩蛋?”她喜笑颜开地问道,一面把篮子递过去。
他们两人带着惶惑的倾慕之情瞅着她。在临近晌午的光线辉映下,她的皮肤变成了金黄色,两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白色的短上衣显得很丰满,既诱人,又冰清玉洁,滚圆的大腿呈现出乳白色。
恰在这时,一个小姑娘大声尖叫起来,众人都朝她望去。小姑娘找到一只巨大的彩蛋,足有保龄球那么大,上面涂着鲜红色和碧蓝色。小家伙在使劲往篮子里装彩蛋,漂亮的白草帽歪戴着,又是惊讶又不服输,瞪着两只大眼睛。不想彩蛋破了,飞出一只小鸟,这才吓得小姑娘尖叫起来。
佩蒂从草坪上跑过去,抱起小姑娘,劝慰她别怕。这是他的一个恶作剧,在场的人都笑了。
小姑娘仔细戴正帽子,然后扯着尖嗓子嚷道:“你要弄了我!”说罢打了佩蒂一个耳光。小姑娘打了就跑,佩蒂还在请求原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佩蒂追上去抱起小姑娘,送给她一只镶着宝石的彩蛋,挂在一条金链上。小姑娘接过来,亲了他一下。
西尔拉着克罗斯的手,把他领到网球场,那里距离大宅有100码。他们坐在三面砌壁的网球场小屋里,敞开的一面背对着欢庆的人们,因此他们可以秘密行动。
丹特带着灰溜溜的心情望着他们走开。他心里很清楚,克罗斯更有魅力,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然而,他又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表兄而感到骄傲。他惊奇地发现,篮子拿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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