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抄录下来,莫名的有些突兀。
小孩子还是在一笔一划的写着,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身边站着的是谁,一手执笔,一手背在身后,装作老成的皱眉道,“你今天忙了一天了,难道还不累吗?怎么不跟我娘一起去休息?”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非要用生硬,老成的语调说出来,纳兰天阙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约莫着这么晚了,让他在这么写下去,不能集中注意力不说,也没什么效果,就伸手,轻轻地把他抱起来,抱到一边去坐着,准备给他来一次彻底的交心。
不得不说,某两口子这点还是很像的,两只都是不分青红的直接给打断双生的学习——尽管他没专心,然后把他叫到一边,来一次透彻的谈话后,解决一个问题。
这仿佛是他们父子第一次这么坐下来谈话,面对面的,交流。
从前双生能见他的次数就不多,前一些日子见面见得多了吧,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事情打断,如今,虽不算没有事情了,但总算是有点空,能够解决一些事情了。
而双生显然对这样的架势感到颇不自在,不安的扭了扭身子,仿佛身上有虱子似的。
“你怪我吗?”纳兰天阙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如同朝云一般,柔和,而那双眸子通透的望进双生眼里的,还有一丝丝愧疚与自责。
就是这一眼,让双生的心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一直知晓他的爹爹定然是爱他的,虽然他们见面只有打闹斗嘴,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感受以及理解。
他从来都觉得,跟臭爹爹相处的时间真的不算长,臭爹爹就算是爱他,也不会很爱他。
可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爹爹应当也是很爱他的。
因为他爱娘亲,所以,舍不得不爱他。
因为他爱娘亲,所以,一定会爱屋及乌。
因为他爱娘亲,他分明的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是只会在面对娘亲时,眼里才会有的柔光。
许多年后,当他回忆起这一天时,都觉得那是他能够记事起,最美好的一天。
因为,他更深切的懂得了,理解,爱。
他突然安静下来,摇摇头,看向他,道,“不怪你,是我对不起你们。”
纳兰天阙与帝朝云出门在外,断了一切的联系,而导致没能及时的赶回来解决事情。虽然明明明白纳兰鹤君还在宫中,是肯定不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的,但是即便就是心灵上的伤害,也让他们觉得心里有愧疚。
而双生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他们俩,他们俩能够空出来一段时间隔绝世事,已经太不容易了,不容易到他都会觉得打扰他们会是一种罪过。他想的始终是,太好了,他是他们的孩子,他不会没人要,能够做他们的孩子,就是极大的一种幸福。
所以,他对纳兰天阙,也说出了那句同样朝云说了的,对不起。
孩子真挚而透彻的眼神看着他,说完了这番话后,纳兰天阙就沉默了。
说实话,从一开始接受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的确也不是这么坦然。
毕竟,一个身份的转换转换的太快,也太不自然。
但他明白,爱朝云,就要爱她的全部,包括这个孩子。在那时,她还没有复原身体,整日都在因自己的身体的残缺而惴惴不安中,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时,这个孩子就成了她,还有他的,精神寄托。
直到后来,明白即便是朝云能有身养,也只能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他反而坦然了。他原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把是不是亲生的差别看待,既然今生注定只能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那叫缘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好好做,一个父亲该做的。
沉默中,看着他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他又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你害怕天圣的朝臣们?不愿意再去上朝了?”
这是个十分尖锐并且矛盾的重要问题,也是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趁着他心底的恐惧还没有根深蒂固,早日拔出,免得日后变得棘手。
而提到这事,换成双生变得沉默了。
他还是小孩子,当然会害怕,害怕再一次看到那群凶神恶煞像是要把他给吃了的人,害怕再一次面对他们自己会受到伤害。但是又怕说出来让纳兰天阙失望,所以就只好沉默着。
开解他的事,不能着急,纳兰天阙今天心情极好,极有耐心的抚慰着他,缓缓开解他,道,“为什么呢?我记得,是从前是十分喜欢上朝,十分喜欢议讨政事的呀。难道,你不喜欢了?”
听到这里,双生的嘴张了张,想要辩解,但是又没能开出声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继续默默地坐着。
“听着,双生。”纳兰天阙严肃的将他的小脑袋扳过来看着他,道,“你喜欢,就要坚持,不能因为一小点点的挫折,不能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而将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抛弃。发生的那件事,是很突然,让你不愿面对,但你别忘了,那也是你所喜欢的政治的另一部分,你既然喜欢,就要学会接受它的每个面,每个面所带给你的东西。而你之所以不能解决,还是因为实力不够的原因。”
双生皱起了眉。
“我知道,这么要求你实在是太严格了,不过没关系,你还小,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不断的学习,积累经验,去解决它。但是,你不能忘了,如果你选择逃避而不面对,你就永远,只能停在原地,或者更甚,倒退。”他的表情很严肃,而显得整个空间的空气都有些凝重。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想要克服心理去面对,提升自己实力直至自己能够解决,还是放弃面对,放弃自己喜欢这么久的东西,让它成为你生命中的那一个槛,永远也过不去?”
他看着双生,希望他能给他一个答案。
这是第一次,双生长长的像大人一样的,抒出了一口气。
“我选择,面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已经打破了一切坚冰,眼神坚执又充满了斗志,给自己选择了,不再畏惧。
和朝云莫名其妙的像。
纳兰天阙此刻心底的唯一想法,就是,这母子俩,是注定的,要当母子俩。
既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已经解决了,那剩下的谈话大都是聊聊天,谈谈人生,父子俩的温情小插曲了,话题不严肃,但是也没怎么欢快。
直到,纳兰天阙十分怨念的问出了自己压抑心底已久的一个问题。
“到底是你契父重要,还是你爹重要?”
好吧,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曾经为这个吃味了不少时间。
如果说朝云此刻在场,一定会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问掉眼睛珠子,惊诧过后是毫不掩饰的捧腹大笑。
而没有任何悬念的,立志打击他爹一百年的双生极其快速的给了一个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答案,“当然是我契父重要!”
第五十三章、密道与下水道
某男的脸,十分以及极其快速的变成一团乌黑。
静谧的夜中,还隐约可听见的吱吱的咬牙声。
然后就是双生在银光下,闪现出的偷着乐的神彩,眉色飞扬得让人能够一眼看穿他有多欢喜。
两父子咬牙切齿的对视。
一盏茶的时间,两盏茶的时间,三盏茶的时间……
过了很久很久,双生终于坚持不住了,眼皮子使劲往下坠,还硬撑着自己不能丢脸。
“算了。”无可奈何的声音,轻轻的拂下他的眼皮,蒙住他的眼睛,让他休息。
想想又能怎么样呢。
始终怎样,也不能把玉沉檀从他们的心里驱逐出去的,无论是双生,还是朝云。
况且,也不需要。
不是不在意,只是,实在是不能让他跟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计较这么多,更何况,玉沉檀的确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他颇有些懊恼的想着,这时,一双白嫩的小手突然附上他的手,轻轻的把他的手扯开。
入目的是一张笑嘻嘻的小脸,看着他,眼神纯净而美好,轻轻地挠挠他的手掌心,道,“好啦,如果说你以后当爹爹当得好的话呢,我会尝试把你在我心里面的地位上升一截的哦!”
“小鬼头!”他笑。
——
就在天圣正温情四溢温暖人心的时候,另一所金碧辉煌的皇宫,却是如同寒冬般冰冻三尺,冷气四溢。
黑暗而混沌的大殿中,从窗外透进的月光反射出隐隐的一个金边勾勒的人影。
他坐在上边,一动也不动。
而过了半晌,空寂宛若无人的大殿中,突然响起‘嘎吱’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可以看见的,一个人影从门外窜了进来。
而就在她蹑手蹑脚的又关上了殿门之后,轰然一声,原本黑暗的大殿瞬间灯火辉煌,瞬间点燃了数盏烛灯,光明的内室映衬出了在旁边潜伏着,已经将那人包围的一丝不漏的士兵。
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要瞠目结舌!
不过,那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物,遇到这种情况,着实是惊吓住了一瞬,但却又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仪表姿态,若无其事的道,“怎么,摆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来迎接本宫的?”
“迎接你?”大殿之上传开的冷冷的充满嘲弄的声音,“你也配?”
“本宫怎么不配?”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媚笑着向他靠近,“本宫可是你的皇后,本宫都不配,那还有谁配?”
知晓她是在拖延时间,容寂索性也就跟她撕开脸皮了,“不仅没有达成目标,反而让孤损失那么多的精兵!你不仅不逃,反而还想着要来偷玉玺?你胆子可真大。”充满嘲笑不屑的声音,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的姿态。
眼见着意图被揭穿,她只想着拖延时间,继续打着马哈,“是你的皇后,你的,就是我的,我拿玉玺做什么?你多想了吧!”
“不要提你的我的皇后,孤说了,你不配!”她一直提皇后两个字,他要有多反抗就有多反抗,满脸厌恶的摊开身前的圣旨,取出袖中的玉玺,冷笑道,“而且,你很快就不是了!”
“你要做什么!”很显然这句略带慌张的话是废话,要做什么,已经了然于目了。
“孤能立你,自然就能废你!你不是早就应该清楚了吗?和你,只是利用关系,一旦没有了价值,自然应当把你一脚踢开。”他冷笑着,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话来,况且看他那样子,不愿多说,就要印下玉玺,完成那废后诏书。
“慢着!”她也不管了,猛地冲上前去遮住那诏书,慌里慌张的就吼了一声,“我知道密道可以悄无声息的打进天圣!”
玉玺落下,盖在了她的手上,使劲的按出了红色瘢斑痕。
容寂猛地捏紧了玉玺,阴沉道,“真的?”
“真的!”她猛地点头,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保命的护身符了,但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她被公布天下废后,不仅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而且她很明白,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孤不相信你。”他再次眯了眯眸子,道。
“我能背着画出来,你去只要去查探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说这话时,佩华浓底气很足,因为她的确有佩绫落留下的她部署了这么多年的密道分布图,而且此时它就在她袖中,但她是不会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的,交给了他,没有了护身符,她的性命就难以保障了。
容寂闻言,甩出了一张纸给她,示意她画出来。
就在佩华浓画密道图的时候,容寂招过副将,问道,“已经到哪儿了?”
“已临近天圣的洛安城。”副将回禀道。
容寂沉思片刻,道,“让朱将军带着他们到了那儿,先按兵不动,等候孤亲来。”
“是。”副将拱手告辞。
而容寂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动,耽误了不少时间,而这些时间,即将给他带来的是无法弥补代价。
——
哄好了双生回寝殿睡觉,纳兰天阙依旧没睡,静静的坐在书案上看书。
而过了不久,残雪轻飘飘的来到他身边,捧上了一封书信。
“好了?”纳兰天阙放下书,拿过信,打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