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残雪太聪明了!
因为他居然猜中了帝朝云的心思!
朝云本来就想着,自己在北封苦痛悲伤了这么些天,现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要嫁给他,凭什么!当她这么没有身价的吗?要是不狠狠为难一下纳兰天阙,对得起她还曾经为了他从望月楼上跳下来吗?
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悲愤欲死啊有没有!人生中的败笔啊有没有!
早间的时候,在北封,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来天圣,从那时起,心里面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地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她才没这么好哄!她才没这么好娶呢!
所以,轿子太舒服了只是一个借口,或者说,如果她想要,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借口。但是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打!死!不!下!轿!
所以,直到轻轻地一震,感觉到落了地,为这个完美的借口以及铺垫喜滋滋的阴笑着,她想着心里面的小算盘,自然撩开旁边的帘子一看,霎时间,脸上的笑,僵住了。
怎么回事!
有谁可以告诉她,那两边坐得整整齐齐的观礼的官员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先去祠堂祭祖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其中还有一半是北封的官员大臣,她怎么能够傲娇?她怎么能够使性子?她怎么能够给纳兰天阙小鞋穿?
靠,她要是真这么做了,一代女君,颜面何在!
感觉到自己被阴了,朝云猛地看向残雪。
残雪此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正儿八经的微笑,正儿八经的说,“哦,女君陛下恕罪,微臣忘记说了,陛下希望您能先见见将来的臣子们,再行前去祠堂祭祀。”
……是忘说了还是故意的?
朝云微笑着说了声‘无碍’,然后放下了帘子,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轿子里面狠狠地咬牙。这个死人!居然连她的打算都能够提前到!死人死人死人!阴险狡诈!
这招真狠!
她的计划落空了好吗?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她不仅不能使性子,还必须要做出满怀期待幸福感动温柔的样子来!擦!天壤之别!
她是被逼的啊!不是主动的啊!有没有谁可以了解她的啊!
心里面被阴得狠狠地吐了血,老老实实的给坐着,却没有发现,残雪在对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莫名的敬重。
其实,他对朝云,一直是尊重的,但是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敬重。
他想起他在出发前,纳兰天阙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如果她问及,住在驿馆里那个元桑神女同我是什么关系的话,你就从始至终的一一告诉她。”
说完了,纳兰天阙又顿了顿,笑了笑,“不过,她一定是不会问的。”
为什么?他当时很疑惑。依照他得到的消息,女君陛下可不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突然出现在主子身边的莫名女人的,既然介意,那就一定会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来问啊。为什么主子会如此肯定,相信她不会问出口?
所以从到北封,再到回到天圣,他一路都充满了怀疑。直到轿子落了地,朝云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问题,他才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敬重。
虽然说,世人说着,信任是最基本的,这世间也是极少有人能够真真正正做到信任的。但是他认为,一个连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予的伴侣,就算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也是对不起主子这么多年的脉脉情意的,他会为主子感到不值的。
但是,直到如今,他才想清楚了,女君对于陛下,应当是从来都是相信的。
至于她的那些表现,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不得而知。
但是,他既然想明白了,了解了,证实了,从今往后,就一定会真心实意的把朝云当做第二个主子。
不知道残雪的想法,就在此刻,朝云心里充满了悲愤的在那儿坐着,心里不住的暗骂着。不过须臾,就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轻轻地,却又是很沉重的一步步,让她的心一下子悬起来,霎时间,什么其他的念想都没有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站起了身,屏息等待着,看着,慢慢靠近,最终,脚步停在了外面。
霎时间,风平浪静。
但与朝云,仅仅相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
心突然一促,她一紧张,抓住了裙子,将裙子的一小块裙摆揉成了团,紧紧的塞在拳头里,不过一小会儿,就已经攒出了汗来。而视线依旧紧紧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眼前的帘子。
盯着它,从一旁开始,缓缓地被拨开,从外透出了几丝光进来。
接下来,她看到了同样红底金线暗纹的衣摆,扩大的不断透射进来的阳光。
阳光有些烈了,一阵阵的幌了她的眼睛,但是她依旧没有将视线离开过前方。
直到那缺口的缓缓增大,她的心也缓缓地被提到了最高点,最后,停在了一瞬间。
她仰首,看见了他。
那时,阳光极好,但她恍恍然的,心里不知怎地,只有一个想法。
纵使是天下阳光奔涌进来,也不及,他的笑,明媚。
俊逸而尊华的面庞,轻轻扬起的眉,还有轻抿着的唇,微微上翘起的弧度,在阳光下勾勒出玉似光泽。
还有,向她伸出的手。
她一下就愣了。
这一幕极其相似的,她一下子想起了,数年前,在安南见面的时候,他向她伸出的手。
虽,不是初见,但,胜似初见。
她的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重新伸出的手,就像是在宣誓,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的,伸过去,放在了他的手心。
而在触碰到他的手心的那一刹那,被他狠狠地捏住,轻轻一拉,不由自主的走出了轿子,站在了他面前。
玉珠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越的响声。而为谁穿上的红衣嫁裳,为谁对镜贴上花黄?
惊艳的,又是谁的眼?
左右两边,满座文武百官,在这一刻,齐齐叩首拜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他们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仿佛天地间已经消融于缱绻深情之中,千山万水都只有留白,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
所有的误会前嫌,在此一刻,烟消云散。
纳兰天阙捏紧了她的手,道,“吾曾言之,至死靡它。此间红尘,唯心属一人,此生不渝。”
她握着他的手,脸上漾开了浅浅笑意,“独守一生,断绝吾意。君之所言,极似我心。”
万籁俱寂。
短短的两句话,却带着生死契阔的震动。
震撼所有人的心灵。
情到此处,他们只有祝福。
“恭贺陛下大婚,愿陛下两相执手,共享江山!”
第三十七章、小姑浣紫
“诸位爱卿免礼。”淡淡的清润的声音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朕与女君先行前往祠堂祭祖,诸等稍候片刻,午时即前往大殿观礼。”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臣等恭送陛下。”
交代完了事情,纳兰天阙便拉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而拉着她的手很紧,攒着她的拳头都浸出一丝细密汗来,而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丝毫松开拉着她的手,行走在铺就得华美的十里红妆之路。
“就这么嫁给你了,想想真是可惜。”朝云小声嘟囔着。虽然她心里面已经是高兴得开了花,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矫情一下。
“不想嫁给我,你还想谁?”捏紧了手,说话中带着些许危险的味道。
沉默了些许,朝云忖度着还是开了口,“你真的原谅我了?”
这次换纳兰天阙沉默。
半晌,伴随着朝云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开了口,无奈道,“不然呢?继续这么下去?再继续这么下去,痛的可是我。”
“明明是我被冷落……”朝云还嘴硬的辩解两句,可到了最后直接就没了声儿,其实她也知道,她若痛,痛的那只是一人份的,而纳兰天阙,还要替她痛。
而想起了痛,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手,颇为心虚的看了看他另外一只手,道,“你的手呢?怎么样了?”
“没事。”短短两个字,有如力压千钧的回答,却以极其温柔的方式道出。
眼见着到了祠堂,朝云收敛了神色,两个宫女见他们来了,立即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而祠堂的阴暗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正在跪着的模糊的身影。
朝云疑惑的看看纳兰天阙,却直接被他一把给拉了进去。
“刺啦”一声,人一进去了,门就被关上了。而四周,燃起了红烛,照射出了堂皇的光。
“先祭祖。”纳兰天阙没有理会这蒲垫上生生跪着的人影,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哦。”朝云嘟嘟嘴,从台前取了香来,点燃了供奉在前台,然后回到殿前,双手合十,做状。
祭祖,无非就是先乞求家庭和顺,再乞求国泰民安,望先人灵魂相佑而已,而在朝云这儿,从来都不相信神鬼之说,所以说,祭祖,也仅仅是表示一下对纳兰氏先祖的尊重而已。
但是她甫一闭眼合十,就听到旁边的这个在喃喃细语!
“母后保佑,列祖列宗保佑,我本来以为哥哥要光棍一辈子,如今好不容易讨了媳妇,你们可千万千万要保佑我哥哥好好对人家,别让人家给跑了又只好光棍一辈子了……”
“纳兰浣紫!”低沉的带着警告的声音。
“咦?”朝云侧过头去瞅瞅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浣紫?更耳熟了。
那边,纳兰浣紫咯咯咯的笑出来,朝着纳兰天阙道,“哥哥你可得温柔点,小心新娘子不要你了,让你独守空房!”
纳兰天阙眼神扫过朝云,淡淡道,“她不敢。”
莫名其妙被这一眼看得冷汗涔涔的,朝云心里面含冤,关她什么事!她一句话都没说好吗?
“那可不一定。”纳兰浣紫的眼睛开始溜溜的转,心里面又在盘算着什么。
“纳兰浣紫,去跟你嫂子见礼。”从一旁传来的威胁的声音。
“嫂子好!”纳兰浣紫猛地就转过身来,一下像树袋熊一样揽住了帝朝云,脸上全是嘻嘻哈哈的笑,“嫂子!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吧!怎么样?怎么样?”
等等!她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客栈里面碰见的那个元桑神女!靠!那妹子在客栈里面看起来这么高冷,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脱线?
“你……先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被勒得脸红脖子粗。
“哦哦,不好意思啊嫂子,看见你觉着太兴奋了。”纳兰浣紫的连忙松开手,还不忘抚平朝云身上衣服被她蹂躏出的褶儿。
朝云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盯着纳兰天阙。
意思很明显了,求解答。
纳兰天阙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浣紫是我亲妹妹,一母同胞。”
“嗯?”疑惑的皱眉,怎么以前未曾听说过,他还有个亲妹妹的?
“她同你一样,出生之时,游僧来到天圣皇宫,告诉父皇,说她有仙缘,需得同他一起到海外修炼神术,如若不去,孱弱婴儿之躯无法与国运相合,数年积累,两者必失其一。故,父皇无奈之下,把她交托去了元桑。”说起来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总是会让他想起朝云。她们有同样的身世,朝云也是出生之时,便被说有佛缘,才会从小就被桎梏在佛堂,整整三年。
“哦。”恍然大悟的神情,朝云抚慰的轻轻拥抱了一下浣紫,被圈禁的感觉她亲身经历过,很清楚,想来,浣紫在扶桑也不会那么好过。
有了这份似曾相识的经历,两个女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一下就把纳兰天阙忘记到九霄云外,在一旁去躲着唧唧喳喳的讨论些什么,还刻意压低些音调,生怕被纳兰天阙给听到了。
而今天的主角之一,竟然被生生的嫌弃成这个样子,那面色,必定是不忍直视,可是除了无奈在一边呆着,没有一点办法,总不能让他去听墙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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