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怎的,总是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应当与臭娘有匪浅的关系,他知道的关于臭娘的事情一定很多,所以,他就想来问问。
玉沉檀看着他面前的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心里素来不为外人所触动的地方却突然变得一片柔软。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与朝云太过相似,都是将疑惑藏在心底,外人无法看出。
他知道朝云这么做的目的,给孩子一个真实的身份的重要。轻轻抚上这个还不及腰高的小孩子,笑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当然是你娘亲生的。”
“呼——”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双生拍拍自己的胸口,谢天谢地,“那就好那就好。”鬼知道他刚才是有多么紧张,生怕自己忽然就从一个有家可归的小孩子变成没家可归的野孩子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双生立即把眼前这位当成了好哥们,哥俩好,大摇大摆的在他旁边坐下了,一点忌讳都没有。
玉沉檀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哦,对了,还有正事没说。”双生懊恼的一拍脑袋,然后满眼闪着小星星的问,“喂,你要不要把我亲爹踢了,来当我后爹?”
“噗——”没忍住,玉沉檀嘴里的茶水全喷了。
第十二章、契父之约
一脸惊悚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分外妖娆的面庞上,然后看着对面的这只小屁孩依然表情很淡定,淡定中看着他的表情还有点莫名其妙,玉沉檀擦擦嘴角的茶水,艰难的说话,“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小孩都这么前卫思想超前么?这种当着亲爹没死然后背着找后爹的行为是怎么地?
小屁孩一脸淡定的鄙夷,“这么没定力,以后跟在我身边会被吓死的。嗯,还得练练。”
“不是。”玉沉檀抽了抽,“我只是很好奇,纳兰天阙他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你,竟然让你这么在他背后戳他脊梁骨。”他突然有点同情纳兰天阙了,有这么个儿子,也不定是一件好事……
“他老跟我抢我娘,这点就是我最大的看他不顺眼。”双生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了两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让她妈的追求者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她妈会很没身价的,于是就顺口找了个借口。
“应该是你跟你爹抢你娘吧……”玉沉檀嘴抽抽的嘟囔。眼瞅着这小子不是个省事儿的,肯定这么多年让纳兰天阙心里面恨得牙痒痒的,嗯,这么一看,纳兰天阙是比较可怜的。
“嗯,你说什么?”双生凑过去想听他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赶紧一脸无辜表情。
“那就这样吧!”双生立即兴高采烈的从他的小兜兜里掏出了纸和笔,摆在玉沉檀面前,“来来来,我们来签署后爹协议!”
“什么后爹协议?”玉沉檀感觉他要跟不上这节奏了。
“一、不能跟我抢我娘,我需要我娘的时候自觉一边儿去,别打扰我们;二,不能家暴我,哦对了,言语攻击也叫家暴;三,要好好疼我娘,爱我娘,我娘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娘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娘叫你不能干什么就不能干什么;四……”板着小手指头一点一点的说着,说道最后,让玉沉檀由衷的觉得,这是一个恋母狂。
等他滔滔不绝的说完一大推,用充满期待的小眼神看着玉沉檀的时候,玉沉檀觉得他牙疼,僵着半张脸,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有啊!”十分响亮而又爽快的一声回答,差点让玉沉檀以为他听错了,一颗期待的心霎时跳动着,然后下一秒就后悔自己的期待了。
“不是给你说了嘛,让你好好疼我娘爱我娘嘛!”
嘴角抽抽,他想直接拒绝交谈下去了,跟恋母狂没什么好说的。然后瞥见小家伙正歪歪斜斜的拿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真的要画出‘后爹约定’这几个大字的样子,顿时觉得不仅牙疼他还头疼。
抽走双生手里的笔,转身在书案上铺上明黄色的皇诏暗绸,在上面写意风流,画下几个淋漓潇洒的大字——契父约定。
“契父是什么?”双生皱眉,只学了简单词汇的他还弄不懂这么远古的地方称呼,所以,理所当然的被糊弄了。
“契父,就是你所说的后爹的书面语。”玉沉檀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小孩子听到他的解释,一副明白了长见识了的模样,轻然一笑,暗自思忖,继续写了下去。
其实他也想,要是这能当这小家伙的后爹,是极好的。他很可爱,很对自己胃口,而这一直,也是自己所追求的寻觅许久的。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就算算不了数,也一定要想办法将纳兰天阙一军。可是现在,他不会继续这样想着了,自己没有保证能给她一个未来,不能达到了,不可匹及了。
所以,他就把那“后爹”二字,换成了“契父”。
而当他一条一条的陈列出小孩子那些稚气而霸道的条款,他突然眼眶湿润了,这写下的一条条承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一的兑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捏了捏手中冰冷的玉印,取出来,郑重的在皇诏最后盖上了玉印。
双生看着这枚玉印,才猛然想起,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也是一国之主。他之前完全没有这种意识,是因为他从这个人身上,完全找不到帝者之尊容华气,他就应该是风,潇洒而不羁,而不是困顿在这数不清的宫闱斗争中。
“你真的是皇帝吗?”双生轻轻问道,仿佛还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不,我不是皇帝。”玉沉檀轻轻抚抚他的小脑袋,笑道,“从这一刻起,我是你的契父。”
这一幕,在小小的双生的记忆中保持着最清晰的记忆,挥之不去。
他轻轻抚他的动作,这么温柔而美好,让他一点也联想不出来,小时教习的老师说他最是风流不羁,媚色祸人的绝色妖花的样子,更让他一点也联想不出来,那些宫女太监害怕他讨厌他,偷偷说小话说他是罔顾生灵,做事仅凭一己之私的的残暴君王。
在他心里,自动对应了玉沉檀本应该返璞归真到这么美好的样子,这一刻,双生甚至认为,就算是他真的是为了得到帝朝云而挑起的战争,那也是应当的,他的娘,那么完美,本来就应该享受万人宠爱。
恋母症结晚期,鉴定完毕……
想起他娘,他又恍惚间想起他娘跟他说的要有身价这件事,立马伸出手在玉沉檀面前晃悠,“你现在是我认的契父啦,我会帮你在我娘面前说好话的,不过,我的身价可是很高的……”
玉沉檀失笑,闻弦歌而知雅意,小孩子小财迷的形象的确可爱,想了想,扯下了腰带上拴着的一个玉佩,给了双生。
双生看了看这玉佩,摸着滑滑的很舒服,不过他接触这些东西接触得不多不识货,抬眸充满怀疑的看着玉沉檀,“真的很值钱?不会拿次品来哄我吧,我的身价可是很高的哦!”
玉沉檀挑挑眉,“不错,有了它,你的身价是变得挺高的。”
双生投来疑惑的目光。
努努嘴,玉沉檀道,“这是可以调动南疆国库的玉佩。”
……
以上是短暂的沉寂。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此处尖叫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
双生尖叫完,激动地抓住玉沉檀的手,“你的意思是,把整个南疆国库送给我?”
“……嗯”他其实很不想回答的好吗?
“啊——”又是超高分贝的尖叫。
玉沉檀迫不得已的正当防卫,开口道,“我给是给你了,问题是,你娘会允许你出宫去南疆吗?”
“……”尖叫戛然而止。
然后一秒变哭脸。
“你可以留着长大以后出宫嘛。”眼看着要黄河水泛滥了,生怕他一下子把眼泪珠子蹦出来,连忙安慰道。
“才不要!”浓浓的哭腔,“谁知道那么多年以后你那南疆还有没有钱啊!”想到这儿,瞬间拉下脸,“不行,你给我换一个,我不要这个,我要另外一个跟这个同等分量的!”
“……”果然不能宠着,把胃口给养大了。
“其实这个玉佩也很值钱的……”弱弱的声音,接到了双生的鄙弃之后,咳嗽两声,正色道,“这样吧,你看今天天色也晚了,玩了很久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契父承诺你,你只要来这里玩一次,就给你一个礼物,怎么样?”
扭头看了看天色,再转过身来怀疑的瞥了瞥他,道,“说真的?”
“真的。”
“不是骗我的?”
“不是。”
“小孩子的心很脆弱的哈。”
“……我知道。”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小孩子将玉佩藏在自己的小兜兜里后,一蹦一跳的回去了。
“陛下,你为何放他回去了?”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不解的问道。
“我很喜欢他。”玉沉檀看着慢慢要消失的背影,缓缓一笑,“这孩子跟我很投缘。”
“可您不是要……”侍者急了。
“还有些时间,等到最后那几天吧,让我再陪陪他。”玉沉檀挥挥手,道。
“可是,您就不怕,他回去了之后往后就出不来了?”毕竟这是北封,应当是无时无刻不处不有着北封的探子,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而今日放他回去了,帝朝云必然会知道,然后一定会禁止他再来的。
“你小看他了。”玉沉檀摇摇头,眸中是无可比拟的明亮的光彩。“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出来的。”
而果然,如同猜测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双生都没有来,而玉沉檀身边的侍者忧心得着急,而玉沉檀则优哉游哉的,对双生很有信心。
而再过了不久之后,天还没亮,双生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西宫。
“契父!我来看你了!”一声嘹亮的呼唤,等了不久之后,玉沉檀就穿戴整齐的出来了。
“怎么这么早?”玉沉檀笑笑,走上去抚抚他的头。
“不早的话,逃不出来。”双生跑得气喘吁吁的,早寒的天气下居然还能出了一排细细密密的汗,不过他的眼神很明亮,看着玉沉檀,“我娘现在这个时候在穿衣打扮,我估摸着时候跑了出来,看着我的人必然要去找我娘的,但是她现在正在穿衣不能见人的。所以,我就赶紧跑过来了,他们没有来得及抓住我!”
“聪明。”玉沉檀笑笑,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果然,插云儿的空子这种事都能做成,不是一般人。
“契父,我跟你说。”双生喘匀了气息,抬起头望着他,道,“我那天回去了之后,我一直在我娘面前说你好话,我娘她要去沐浴了,我就偷偷钻到隔间里去给你说好话,结果她忍无可忍了,问我,我到底收了你多少钱?是不是白菜价?”
玉沉檀轻笑,“然后呢?”
“我怕我娘跟我抢玉佩,一回去就偷偷的把玉佩藏好了,她问我收了你多少钱的时候我就抖抖我的小袋子,说我没有收你一分钱,我是真的觉得你的人好,才帮你说好话的。”双生像说段子似的,继续眉飞色舞的说着。
有趣。眨眨眼,玉沉檀又问,“之后呢?”
“之后,我娘就把我关起来了……”双生瘪瘪嘴,“我冥思苦想苦苦挣扎了好久,才逃脱出来的,在那期间我还一直帮你说好话,真的!”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那么问题来了,玉沉檀挑眉,“所以呢?”
“所以……礼物呢?”睁着一双真挚的大眼睛,伸出手要礼物,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玉沉檀突然想逗逗他,于是就睁着一双眼,看着他,一动不动了。
“没有?”立马气势汹汹的收回手,火冒三丈的样子。
“有,哪敢没有啊,小祖宗。”玉沉檀一下就笑出声来,拉着他的小手,一起走到了西宫外围的花园里。
很久没有人踏足,没有人修缮,有些地方看起来杂乱不堪,有些地方看起来荒芜倾颓,光是看着这景象,就有一种,悲伤地感觉。
天刚晓晨,地上的杂草上还有着昨夜留下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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