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她缓慢平复心境,只淡淡抛下这一句话。
“我是不了解你,但我就是能肯定你没有爱上他!你这样狠心绝情把我满腔情谊弃如敝履的人,你也有心?你不会没有目的的做一件事,你跟纳兰天阙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天圣!”
他说得言之凿凿,心中满腔怒火四溢。她听完,不怒反笑,轻笑一声。她这一生,的确为报仇作茧自缚,将自己活成南辕北辙的倒影,什么时候开始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随心而为一词。她将自己禁锢在囚笼之中,就是为了让预期的目的一步步达到,不让任何事干扰,不让枝叶旁逸斜出。
她转眸,盯着他,轻然一笑,“是,我没有爱上他,我靠近他,也的确是为了天圣。”
她不出意外的看着郁沉檀瞬间明朗的神色,却绝情的打断他所有想象,“但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爱上他。”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眸光闪烁着令人心痛的粼光,“那我呢?”
帝朝云头转向一边,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
“你给了他机会……但你何曾给过我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不敢置信的摇摇头,“不,你是为了天圣才这么做的,他有天圣,我有,我也有!”思及此,他的眼中仿佛盈满了希冀,看向她时充满了哀求,“你等我,我去把南疆取来给你,不要爱上他,答应我,不要爱上他,好不好?”
“不,你不明白。”帝朝云摇摇头,叹一口气,“正因为是他,我才愿意一试。”
“那我算什么!”他仿佛一下子变得暴戾,一拳打在墙上,狭小的密室内瞬间变得尘土飞扬,灰尘糊住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也毫不在意。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产生如此强大的无力感与危机感。而更让他心碎,是他们才相识不过几月,如此,就已经能抵得上这十年的情谊了吗?那他算什么?这么不堪?这么不能让她喜欢?
他想让她给他一个答案,她却心乱如麻,沉默以待。
见她没有说话,他轻笑一声,“枉我自诩墨发三千,世间皆俗人,无人能得我束冠以待,我此生为你束发立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将我弃如敝履!既然如此,”他伸手取下束发玉簪,玉冠随着发丝的倾泻而飘落在地,摔成玉屑。他却瞧也不瞧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绝然,“我玉沉檀在此立誓,除佩云昭嫁我之日,其余长日,永不再束发!”
“你!”她又震惊又感动,甚至想要开始思索自己方才做的是不是错的,她对他那么决绝是不是错的。
但……她没有回头路了!
他深深凝视她一眼,一袭红衣长袖纷飞,在最后的凝眸中留下绝美而翩跹的背影,他打开密室,踏步而走,最终消隐于光芒中,缓缓褪去。
他亦有他的骄傲,他亦有他的追逐,他的付出,与她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而暗室中,帝朝云靠着墙缓缓跌落。
有些人、有些事,太美,留下万古流长的隽永。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是错的,明知是没有结果的,还会想要去拼一下。他亦是、她亦是。
从未想过是否有一天会后悔,她不后悔,母后给了她生命,在最艰苦难熬的日子里仅剩的温暖。那是母后最后的愿望,一个被自己夫君抛弃的古代女子的悲戚呐喊,她一定要做到,不管为此牺牲什么。
但是从心底袭来的无力与疲惫,又是怎么回事……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累。从身体里隐藏不住的一阵阵的熟悉的疼痛,她无法忽视,却都不想理会了,她好累了……现在只想好好闭上眼睛睡一觉。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前方的光亮中闪现出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唇角挂上了一丝淡笑,突然很想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梦中,不再醒来……
——
“季伯伯,主子怎么样了?”涟歌看着季老探着脉、皱着眉头许久了也不说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面团团转。
“涟歌儿!你别转了!你转得我头晕!”醉墨一把拉住涟歌,皱着眉头微微呵斥道。
半晌,季老给朝云盖好被子,面色愁容,摇了摇头,起身道,“宗主这病,原本我就从未见过,此次发作倒是比往次都轻些,但是淤塞筋脉,体内有淤块肿塞难消倒是个大问题。宗主的病我没法治,也不知道到底跟这个有没有关系。但我却是知道,这淤塞血脉对武学还是身体都是极为不利的,这淤塞还得快点解决才好……”
“你直接说要怎么办才好!”醉墨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直接打断了季老的话。
“普通人的话,无非就是运功疗伤,疏通宗主的经脉,把淤血吐出来就好了。”说道这里,季老皱了皱眉眉头,仿佛有什么事情犹豫在心,难以开口,“不过……”
“什么不过!季伯伯你让开些!我来!”涟歌窜上去,就欲扶起躺在床上的朝云,给她运功疗伤。
“慢着!”这时,纳兰天阙拦住了她,微皱起眉头,淡淡垂下眸,道,“没用的,她根本就没有血。”
第二十二章、不愿面对
什么意思!
醉墨皱了皱眉头。她毕竟跟了帝朝云这么多年了,朝云什么想法她也算清楚。那纳兰天阙这话,是发现了什么,指她主子冷清冷血,还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纳兰天阙何等通透,岂不会看透她们的想法,只是此刻,他亦没有心思计较这些,而是面色染上淡淡的愁色,“你们跟随她多年,可曾见过她流过一滴血?”
经他这么一提醒,醉墨与涟歌皱眉细细回忆,才骇然发现,在她们的记忆之中,帝朝云受过许多次内伤、外伤,但却从未见过她流下过一滴血液!
“这正是我所犹豫的……”季伯伯摇摇头,面色实在有几分不忍,“我替宗主把脉这些年,早就发现宗主的脉象与普通人实在是不同,时浮时沉,难以探知,这……这完全不像活人的脉象!”
怎么可能!醉墨与涟歌都不敢置信,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帝朝云,白皙如玉般通透的皮肤下,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青紫血脉的存在。季老说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朝云实则就如活死人一般?可无论谁看来,都实在是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啊!
这一切都太过惊骇,她们震惊之下,都纷纷把目光投向纳兰天阙,他刚才一语道破,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只有把这一切都了解清楚了,才能知道怎样才能治好她!
“当年师傅用满堂玉骨莲为她脱胎换骨,重造经脉,是不错,可是……”纳兰天阙闭上了眼睛,叹息道,“需以冰蚕蛊为引,植于骨髓,冰蚕蛊将满身血脉蚕食殆尽,方能得以重生。所以,自种蛊那日起,她只有全身上下只有经脉,没有血脉。”
“一个人,没有了血脉,如何能活!”醉墨眸中充满了戚戚伤色,却也难掩疑惑,实在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离奇。
“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是靠着冰蚕蛊依附于身罢了。所以,冰蚕蛊嗜血,她全身再无血脉,才会每隔数日便遭受冰蚕蛊反噬,惨痛异常。所谓的经脉堵塞,也是不过是冰蚕蛊的宿体。蛊毒不能拔出,一旦拔出,她便再也活不了了!”纳兰天阙一字字说来,无一不觉得是在挖骨蚀心,疼痛难忍。有时候,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正因为知道这些,他才会知道她有多痛。
而醉墨、涟歌,第一次如此透彻的了解了帝朝云的病痛。知道病因,知道该怎样做,却不能采取任何处理方法,这种无力感深深袭来。她们目光呆愣,纷纷跌坐在床边,连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抽搐。
沉默之中,纳兰天阙轻轻挽起袖子,指尖如刀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腕,鲜血艳红,滴滴坠落,他将手腕置于她唇边,任凭鲜血如同流珠,一颗颗顺着她的唇畔划进唇齿,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色,在白皙如羊脂玉的肤色衬托下,更加显得鲜艳妖媚。
“太子殿下……”醉墨不忍心的喊了一声。
“在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之前,就按照从前的方法,保持原样吧。”等到她的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额上也不再溢出冷汗,他方才收回手。
“主子。”残雪候在一旁,等着他收回手,便给他手上裹了纱布止血。
醉墨一直心系她主子,看着帝朝云虽是面色变好了,但却还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不由得慌了。这从前,不过一时半会儿就醒了,怎么这次这么久了,还没有醒来?
季老也急忙上前探脉,仔细查探了半晌,却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不应该啊……”
“怎么回事!”醉墨凑上来,看着季老不好看的面色,瞬间慌了。
“现如今脉象渐趋平稳,想来是稳住了,若是往日,宗主也该醒了,怎地今日还为醒!”季老不相信似的,再一次仔细的探了脉,却又一次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方才肯定的说道,“这倒像是,宗主她自己不愿意醒……”
“怎么可能!宗主怎么会自己不愿意醒!”涟歌心直口快,迅速的反驳了他。转头时不期看见了醉墨变得难看的面色,瞬间想起了一事,“啊!难道是为了副——”
“涟歌!住嘴!”醉墨迅速呵斥了她,实则是为了打断她说的话,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涟歌顿觉失言,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纳兰天阙的表情。
看见纳兰天阙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醉墨才放下心来,给纳兰天阙施了一礼,道,“主子这儿,还请太子殿下照看着。人多了对主子养伤也是不利的,况且主子醒来想看见的也一定是太子殿下,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纳兰天阙虚虚点了下头,醉墨涟歌便拉着断桥残雪出去了。
直到门关上,发出声响,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面色突然泛起一丝苦涩,“醒来想看见的一定是我吗?不一定吧……”
屋内寂静,淡淡回荡的悠远的却又让人心碎的声音,可是她昏睡着,不愿醒来,所以,听不到。
他静坐于床边,缓缓抚上她的脸。似乎只要是这种时候,他的表情一定是充满无奈的。她是他一辈子的无奈,一辈子的不自信,一辈子的小心。
“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竟然能够让你不愿意面对?”他眸色柔和,仿佛一眼就能溺毙其中的醉湖,“傻云儿,你是我的小公主啊,你应该告诉我的。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和你一同去面对。不要再躲了,醒过来好不好?”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但是她眉头的结微微打开,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纳兰天阙无奈,却充满宠溺的笑了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竟然也有这一天,会当缩头乌龟,你竟然也会害怕……”
思及此,他皱了皱眉,涟歌那个未说完的“副”,那个跟安南国出现的宁安王玉沉檀一模一样的副宗主,他就是云儿不愿面对的人吗?
他还未想完,门外便传来了残雪的声音,“主子,佩兰族的大长老二长老,求见公主殿下。”
第二十三章、族中秘术
佩兰族?他们来干什么?
纳兰天阙微微皱起眉头,但转念一想,佩兰族与北封皇后的关系,也就明了了。淡淡转头,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而变成了对外人时一成不变的微笑,清越的声音传出门外,“请二位长老进来。”
“是。”残雪领命而去。只是片刻就听见残雪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二位长老,太子殿下同公主殿下在屋内,您二老进去吧。”
“多谢。”听到了一声苍老沙哑而又精神奕奕的道谢声。
语毕,就听见了推门声,两个着绣兰布衣的老者进入,看见纳兰天阙,表情严肃恭敬的施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纳兰天阙虚虚扶了一下,道,“二位不远万里来寻云儿,有何要事?”
大长老与二长老对视一眼,眸中闪烁着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疑问,毕竟这是何等机密之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天圣国的太子殿下知道。
“二位长老不必多疑。”纳兰天阙轻笑一声,“本宫与云儿乃是未婚夫妻,不日就将要完婚,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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