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黜之矣。后虽欲不鸣,得乎?”由是谏争路绝。
贞观以来,任蕃将者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皆以忠力奋,然犹不为上将,
皆大臣总制之,故上有馀权以制于下。先天、开元中,大臣若薛讷、郭元振、张
嘉贞、王晙、张说、萧嵩、杜暹、李适之等,自节度使入相天子。林甫疾儒臣以
方略积边劳,且大任,欲杜其本,以久己权,即说帝曰:“以陛下雄材,国家富
强,而夷狄未灭者,繇文吏为将,惮矢石,不身先。不如用蕃将,彼生而雄,养
马上,长行阵,天性然也。若陛下感而用之,使必死,夷狄不足图也。”帝然之,
因以安思顺代林甫领节度,而擢安禄山、高仙芝、哥舒翰等专为大将。林甫利其
虏也,无入相之资,故禄山得专三道劲兵,处十四年不徙,天子安林甫策,不疑
也,卒称兵荡覆天下,王室遂微。
初,林甫梦人皙而髯,将逼己。寤而物色,得裴宽类所梦,曰:“宽欲代我。”
因李适之党逐之。其后杨国忠代林甫,貌类宽云。国忠素衔林甫,及未葬,
阴讽禄山暴其短。禄山使阿布思降将入朝,告林甫与思约为父子,有异谋。事下
有司,其婿杨齐宣惧,妄言林甫厌祝上,国忠劾其奸。帝怒,诏林甫淫祀厌胜,
结叛虏,图危宗社,悉夺官爵,斫棺剔取含珠金紫,更以小槥,用庶人礼葬之;
诸子司储郎中儒、太常少卿屿及岫等悉徙岭南、黔中,各给奴婢三人,籍其家;
诸婿若张博济、郑平、杜位、元捴,属子复道、光,皆贬官。
博济亦憸薄自肆。为户部郎中,部有考堂,天下岁会计处,博济废为员外
郎中听事,壮伟华敞,供拟丰侈至千品;别取都水监地为考堂,擅费诸州籍帐钱
不赀,有司不敢言。
帝之幸蜀也,给事中裴士淹以辩学得幸。时肃宗在凤翔,每命宰相,辄启闻。
及房琯为将,帝曰:“此非破贼才也。若姚元崇在,贼不足灭。”至宋璟,曰:
“彼卖直以取名耳。”因历评十余人,皆当。至林甫,曰:“是子妒贤疾能,举
无比者。”士淹因曰:“陛下诚知之,何任之久邪?”帝默不应。
至德中,两京平,大赦,唯禄山支党及林甫、杨国忠、王鉷子孙不原。天
宝时,尝镂玉为玄元皇帝及玄宗、肃宗像于太清宫,复琢林甫、陈希烈像列左右
序。代宗时,或言:“林甫阴险,尝不利先帝,宗庙几危,奈何留像至今?”有
诏瘗宫中。广明初,卢携为太清宫使,发地得其像,辇送京兆毁之云。
陈希烈者,宋州人。博学,尤深黄老,工文章。开元中,帝储思经义,自褚
无量、元行冲卒,而希烈与康子元、冯朝隐进讲禁中,其应答诏问,敷尽微隐,
皆希烈为之章句。累迁中书舍人,十九年为集贤院学士,进工部侍郎,知院事。
帝有所撰述,希烈必助成之。迁门下侍郎。
天宝元年,有神降丹凤门,以为老子告锡灵符,希烈因是上言:“臣侍演《
南华真经》至七篇,陛下顾曰:‘此言养生,朕既悟其术,而《德充符》讵无非
常应哉?’臣稽首对:‘陛下德充于内,符应于外,必有绝瑞表之。’今灵符降
锡,与帝意合,宜示史官,著显祥,摛照无穷。”其媮佞类如此。俄兼崇玄馆
大学士,封临颍侯。
林甫颛朝,苟用可专制者,引与共政。以希烈柔易,且帝眷之厚,乃荐之。
五载,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左丞相兼兵部尚书,许国公,又兼秘书省图书使,
宠与林甫侔。林甫居位久,其阴诡虽足自固,亦希烈左右焉。杨国忠执政,素忌
之,希烈引避,国忠即荐韦见素代相,罢为太子太师。希烈失职,内忽忽无所赖。
及禄山盗京师,遂与达奚珣等偕相贼。后论罪当斩,肃宗以上皇素所遇,赐死于
家。
卷二百二十三下 列传第一百四十八下
◎奸臣下
卢杞,字子良。父弈,见《忠义传》。杞有口才,体陋甚,鬼貌蓝色,不耻
恶衣菲食,人未悟其不情,咸谓有祖风节。藉荫为清道率府兵曹参军,仆固怀恩
辟朔方府掌书记,病免。补鸿胪丞,出为忠州刺史。上谒节度府卫伯玉,伯玉不
喜,乃谢归。稍迁吏部郎中,为虢州刺史。奏言虢有官豕三千为民患。德宗曰:
“徙之沙苑。”杞曰:“同州亦陛下百姓,臣谓食之便。”帝曰:“守虢而忧它
州,宰相材也。”诏以豕赐贫民,遂有意柄任矣。俄召为御史中丞,论奏无不合。
逾年迁大夫,不阅旬,擢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既得志,险贼浸露。贤者媢,能者忌,小忤己,不傅死地不止。将大树威,
胁众市权为自固者。杨炎与杞俱辅政,炎鄙杞才下,不悦,未半岁,谮罢炎。时
大理卿严郢与炎有隙,即擢郢御史大夫以自助,炎卒逐死。张镒材裕忠懿,帝所
倚爱,未有以间。会陇右用兵,杞乃见帝,伪请行,帝不可,即荐镒守凤翔。既
又恶郢。时幽州朱滔与泚有违言,诬其军司马蔡廷玉间阋,请杀之。俄而滔反,
帝欲斥之以悦滔,下御史郑詹按状,贬柳州司户参军,敕吏护送。廷玉疑送滔所,
因自沈于河。杞奏,恐泚疑为诏所杀,愿下詹三司杂治,并劾大夫郢。初,詹善
张镒,每伺杞间,独诣镒,杞知之。它日伺詹来,即径至镒便坐。詹趋避,杞遽
及机事,镒不得已,曰:“郑侍御在。”杞阳惊曰:“向所言,非外所得闻。”
至是并按。有诏詹杖死,流郢费州。杜佑判度支,帝尤宠礼。杞短毁百绪,讫贬
苏州刺史。李希烈反,杞素恶颜真卿挺正敢言,即令宣慰其军,卒为贼害。故宰
相李揆有雅望,畏复用,遣为吐蕃会盟使,卒于行。李洧以徐州降,有所经略,
使人误先白镒,杞怒,沮解之,不使有功。其狙害隐毒,天下无不痛愤,以杞得
君,故不敢言。
是时兵屯河南、北,挐不解,财用日急。于是度支条军所仰给,月费缗百馀
万,而藏钱才支三月。杞乃以户部侍郎赵赞判度支,其党韦都宾等建言:“商贾
储钱千万,听自业;过千万者,貣其赢以济军。军罢,约取偿于官。”帝许之。
京兆暴责其期,校吏颈大搜廛里,疑占列不尽,则笞掠之,人不胜冤,自殒沟渎
者相望,京师嚣然不阕日。然悉田宅奴婢之直,缗止八十万。又僦、质舍、
居贸粟者,四貣其一,仅至二百万。而长安为闭肆,民皆邀宰相祈诉。杞无以谕,
驱而去。帝知民愁忿,而所得不足给师,罢之。赞术穷,于是间架、除陌之暴纵
矣。其法:屋二架为间,差税之,上者二千,中千,下五百,吏执筹入第室计之,
隐不尽,率二架抵罪,告者以钱五万畀之。凡公私贸易,旧法率千钱算二十,请
加五十,主侩注所售,入其算有司;其自相市,为私籍自言,隐不尽,率千钱没
二万,告者以万钱畀之。由是主侩得操其私以为奸,公上所入常不得半,而恨诽
之声满天下。及泾师乱,呼于市曰:“不夺而商人僦质矣,不税而间架、除陌矣!”
其倡和造作以召怨挻乱,皆杞为之。
帝出奉天,杞与关播从。后数日,崔宁自贼中来,以播迁事指杞,杞即诬宁
反,帝杀之。灵武杜希全率盐、夏二州士六千来赴,帝议所从道,杞请道漠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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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可破矣。”帝从杞议,贼果拒隘,兵不得入,奔还邠州。
李怀光自河北还,数破贼,泚解去。或谓王翃、赵赞曰:“闻怀光尝斥宰相
不能谋,度支赋敛重,而京兆刻损军赐,宜诛之以谢天下。方怀光有功,上必听
用其言,公等殆矣!”二人以白杞。杞惧,即谲帝曰:“怀光勋在宗社,贼惮之
破胆,今因其威,可一举而定。若许来朝,则犒赐留连,贼得裒整残馀为完守计,
图之实难,不如席胜使平京师,破竹之势也。”帝然之。诏怀光无朝,进屯便桥。
怀光自以千里勤难,有大功,为奸臣沮间,不一见天子,内怏怏无所发,遂谋反,
因暴言杞等罪恶。士议哗沸,皆指目杞,帝始寤,贬为新州司马。
始,帝即位,以崔祐甫为相,专以道德导主意,故建中初纲纪张设,赫然有
贞观风。及杞相,乃讽帝以刑名绳天下,乱败踵及。其阴害矫谲,虽国屯主辱,
犹謷然肆为之。后虽斥,然帝念之不衰。及兴元赦令,俄徙吉州长史。杞乃曰:
“上必复用我。”贞元元年,诏拜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当行诏书,不肯草,白
宰相曰:“杞反易天常,使万乘播迁,幸赦不诛,又委大州,失天下望。”宰相
不悦,乃召它舍人作制,高固执不得下。于是谏臣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
张荐等众对,极言杞罪四海共弃,今复用之,忠臣寒膺,良士痛骨,必且阶祸。
其言恳到。帝语宰相曰:“授杞小州可乎?”李勉曰:“陛下与大州亦无难,如
四方之谤何?”乃诏为澧州别驾。后散骑常侍李泌见,帝曰:“高等论杞事,朕
可之矣!”泌顿首贺曰:“比日外谓陛下汉之桓、灵,今乃知尧、舜主也。”帝
喜。杞遂死澧州。
初,尚父郭子仪病甚,百官造省,不屏姬侍。及杞至,则屏之,隐几而待。
家人怪问其故,子仪曰:“彼外陋内险,左右见必笑,使后得权,吾族无类矣!”
崔胤,字垂休,宰相慎由子也。擢进士第,累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喜阴
计,附离权强,其外自处若简重,而中险谲可畏。崔昭纬屡荐之,由户部侍郎同
中书门下平章事。方王珙兄弟争河中,以胤为节度使,不得赴,半岁,复以中书
侍郎留辅政。及昭纬以罪诛,罢为武安节度使。陆扆当国,时王室不竞,南、北
司各树党结藩镇,内相凌胁。胤素厚朱全忠,委心结之。全忠为言胤有功,不宜
处外,故还相而逐扆。
光化初,昭宗至自华,务安反侧,而胤阴为全忠地,俾擅兵四讨。帝丑其行,
罢为吏部尚书,复倚扆以相。会清海无帅,因拜胤清海节度使。始,昭纬死,皆
王抟等白发其奸,胤坐是赐罢,内衔憾。既与抟同宰相,胤议悉去中官,抟不助,
请徐图之。及是不欲外除,即漏其语于全忠,令露劾抟交敕使共危国,罪当诛。
胤次湖南,召还守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兼领度支、盐铁、户部使,而赐抟
死,并诛中尉宋道弼、景务修,繇是权震天下,虽宦官亦累息。至是,四拜宰相,
世谓“崔四入”。
刘季述幽帝东内,奉德王监国,畏全忠强,虽深怨胤,不敢杀,止罢政事。
胤趣全忠以师西,问所以幽帝状。全忠乃使张存敬攻河中,掠晋、绛。神策军大
将孙德昭常忿阉尹废辱天子,胤令判官石戩与游,乘间伺察。德昭饮酣必泣,胤
揣得其情,乃使戩说曰:“自季述废天子,天下之人未尝忘,武夫义臣搏手愤惋。
今谋反者特季述、仲先耳,它人劫于威,无与也。君能乘此诛二竖,复天子,取
功名乎?即不早计,将有无之者。”德昭感寤,乃告以胤谋。德昭许诺,胤斩带
为誓。俄而季述、仲先诛,以功进司徒,不就,复辅政,并还使领。帝德之,延
见或不名,以字呼之,宠遇无比。
天复元年,全忠已取河中,进逼同、华。中尉韩全诲以胤与全忠善,恐导之
翦除君侧,乃白罢政事,未及免,仓卒挟帝幸凤翔。胤怨帝见废,不肯从,召全
忠以兵迎天子,令太子太师卢渥率群臣迎全忠。始,全忠至华,遣幕府裴铸奏事。
帝不得已,听来朝。至是胤为之谋,乃以兵迫行在。帝下诏趣还镇,因诏遣渥等
俱西。全忠上表具言:“向书诏皆出宰相,乃今知非陛下意,为所诖误。师业入
关,请得与李茂贞约释憾以迎乘舆。”茂贞劾奏:“胤畜死士,用度支使榷利,
令亲信陈班与京兆府募兵保所居坊。天子出次,遣使者五辈往召,安卧不动,一
奉表陈谢。”时帝见全忠表,亦大恚,因下诏显责之,以工部尚书罢知政事,胤
出居华州。
初,天复后宦官尤屈事胤,事无不咨。每议政禁中,至继以烛,请尽诛中官,
以宫人掌内司事。韩全诲等密知之,共于帝前求哀。乃诏胤后当密封,无口陈。
中官益恐,滋欲得其谋,乃求知书美人宗柔等内左右以刺阴事。胤计稍露,宦者
或相泣无憀,不自安,劫幸之谋固矣。
居华时,为全忠数画丑计。全忠引兵还屯河中,胤迎谒渭桥,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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