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本善意,且才可任,释不问,而付以兵,旷无余猜,故得其死力。渠凶宿狡不
敢发,发又辄得,士皆寒毛惕伏。
会黄巢犯京师,帝驻梁、汉,诏从谠发部兵属北面招讨副使诸葛爽入讨。从
谠团士五千,遣将论安从爽。而李克用谓太原可乘,以沙陀兵奄入其地,壁汾东,
释言讨贼,须索繁仍。从谠以饩醪犒军,克用隃谓曰:“我且引而南,欲与公
面约。”从谠登城,开勉感概,使立功报天子厚恩,克用辞穷,再拜去。然阴纵
其下肆掠,以撼人心。从谠追安,使与将王蟾、高弁等踵击,亦会振武契苾通至,
与沙陀战,沙陀大败引还。即遣安等屯北百井,安擅还,从谠合诸将,命持安出,
斩之鞠场。中和二年,朝廷赦沙陀,使击贼自赎,兵不敢道太原,繇岚、石并河
而南,独克用从数百骑过辞城下,从谠以名马器币归之。明年,贼平,诏克用代
领河东。克用使来曰:“方省亲雁门,愿公徐行。”从谠即日以监军周从寓知兵
马留后,掌书记刘崇鲁知观察留后,敕克用至,按籍效之,乃行。
黄头军以粮少劫其赀,从谠间走绛州,方道梗不通,数月,召拜司空,复秉
政,进太傅兼侍中。从帝至兴元,以疾乞骸骨,拜太子太保,还第,卒。谥文忠。
从谠进止有礼法,性不矜满,沈毅有谋。在汴时,以处晦殁于镇,讫代,不
奏乐牙中。识陆扆于后生,数称誉之,扆后位宰相。张彦球者,拳挚善断,累破
虏有功,奏为行军司马,后署金吾将军。初,盗流中原,沙陀强悍,而卒收其用
者,盖从谠为太原重也。时郑畋以宰相镇凤翔,移檄讨贼,两人以忠义相提衡,
贼尤惮之,号“二郑”云。
郑珣瑜,字元伯,郑州荥泽人。少孤,值天宝乱,退耕陆浑山,以养母,不
干州里。转运使刘晏奏补宁陵、宋城尉,山南节度使张献诚表南郑丞,皆谢不应。
大历中,以讽谏主文科高第,授大理评事,调阳翟丞,以拔萃为万年尉。崔祐甫
为相,擢左补阙,出为泾原帅府判官。入拜侍御史、刑部员外郎,以母丧解。讫
丧,迁吏部。贞元初,诏择十省郎治畿、赤,珣瑜检校本官兼奉先令。明年,进
饶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四迁吏部侍郎。
为河南尹。未入境,会德宗生日,尹当献马,吏欲前取印,白珣瑜视事,且
内贽。珣瑜徐曰:“未到官而遽事献,礼欤?”不听。性严重少言,未尝以私托
人,而人亦不敢谒以私。既至河南,清静惠下,贱敛贵发以便民。方是时,韩全
义将兵伐蔡,河南主馈运,珣瑜密储之阳翟,以给官军,百姓不知僦运劳。凡迎
送敕使,皆在常处,吏密识其马,进退不数步差也。全义与监军别檄有所取,非
诏约者,珣瑜辄挂壁不酬。至军罢,凡数百封。有谏者曰:“军须期会为急,公
可不报?”珣瑜曰:“武士统戎,多恃以取求。苟以为罪,尹宜坐之,终不为万
人产沴也。”故下无怨讟。时谓治河南比张延赏,而重厚坚正过之。
复以吏部侍郎召,进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实为京兆尹,剥下务
进奉,珣瑜显诘曰:“留府缗帛入有素,余者应内度支。今进奉乃出何色邪?”
具以对。实方幸,依违以免。
顺宗立,即迁吏部尚书。王叔文起州吏为翰林学士、盐铁副使,内交奄人,
攘挠政机。韦执谊为宰相,居外奉行。叔文一日至中书见执谊,直吏曰:“方宰
相会食,百官无见者。”叔文恚,叱吏,吏走入白,执谊起,就阁与叔文语。珣
瑜与杜佑、高郢辍饔以待。顷之,吏白:“二公同饭矣。”珣瑜喟曰:“吾可复
居此乎!”命左右取马归,卧家不出七日,罢为吏部尚书。亦会有疾,数月卒,
年六十八,赠尚书左仆射。太常博士徐复谥文献,兵部侍郎李巽言:“文者,经
纬天地。用二谥,非《春秋》之正,请更议。”复谓:“二谥,周、汉以来有之。
威烈、慎静,周也;文终、文成,汉也。况珣瑜名臣,二谥不嫌。”巽曰:“谥
一,正也,尧、舜是也。二谥,非古也,法所不载。”诏从复议。子覃。
覃以父荫补弘文校书郎,擢累谏议大夫。宪宗取五中官为和籴使,覃奏罢之。
穆宗立,不恤国事,数荒昵。吐蕃方强。覃与崔郾等廷对曰:“陛下新即位,
宜侧身勤政,而内耽宴嬉,外盘游畋。今吐蕃在边,狙候中国,假令缓急,臣下
乃不知陛下所在,不败事乎?夫金缯所出,固民膏血,可使倡优无功滥被赐与?
愿节用之,以所余备边,毋令有司重取百姓,天下之幸也。”帝不怿,顾宰相萧
俛曰:“是皆何人?”俛曰:“谏官也。”帝意解,乃曰:“朕之阙,下能
尽规,忠也。”因诏覃曰:“阁中殊不款款,后有为我言者,当见卿延英。”时
阁中奏久废,至是,士相庆。
王承元徙郑滑节度使,镇人固留不出。承元请以重臣劳安其军,诏覃为宣谕
使,起居舍人王Ц敝J迹蛉寺酰榜么笠澹彀玻性
得去。
宝历初,擢京兆尹。文宗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进工部侍郎。覃于经术该深,
谆笃守正,帝尤重之。李宗闵、牛僧孺知政,以覃与李德裕厚,忌其亲近为助力,
阳迁工部尚书,罢侍讲,欲推远之。帝雅向学,颇思覃,复召为侍讲学士。德裕
既相,以为御史大夫。帝尝谓殷侑善言经,其为人郑覃比也。宗闵猥曰:“二人
诚通经,然其议论不足取。”德裕曰:“覃、侑之言,它人不欲闻,惟陛下宜闻
之。”俄德裕罢,宗闵复用,覃繇户部尚书下除秘书监。宗闵得罪,迁刑部尚书,
进尚书右仆射,判国子祭酒。李训诛,帝召覃视诏禁中,遂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封荥阳郡公。
不喜文辞,病进士浮夸,建废其科,曰:“南北朝所以不治,文采胜质厚也。
士惟用才,何必文辞。”又言:“文人多佻薄。”帝曰:“纯薄似赋性之异,奚
特进士耶?且设是科二百年,渠可易?”乃止。帝尝谓百司不可使一日弛惰,因
指香案炉曰:“此始华好,用久则晦,不治饰,何由复新?”覃曰:“救世之敝,
在先责实。比皆不摄职事,至慕王夷甫,以不及为靳。此本于治平,人人无事,
安逸致然。”帝曰:“要在谨法度而已。”进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帝坐延英论诗工否,覃曰:“孔子所删,三百篇是已,其非雅正者,乌足为
天子道哉?夫《风》、大小《雅》,皆下刺上之变,非上化下为之。故王者采诗,
以考风俗得失。若陈后主、隋炀帝特能诗之章解,而不知王术,故卒归于乱。章
什諓諓,愿陛下不取也。”
帝每言:“顺宗事不详实,史臣韩愈岂当时屈人邪?昔汉司马迁《与任安书》,
辞多怨怼,故《武帝本纪》多失实。”覃曰:“武帝中年大发兵事边,生人耗
瘁,府库殚竭,迁所述非过言。”李石曰:“覃所陈,因武帝以谏,欲陛下终究
盛德。”帝曰:“诚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覃曰:“陛下乐观书,然要义
不过一二,陛下所道是矣。宜寝馈以之。”
覃既名儒,故以宰相领祭酒,请太学《五经》,经置博士,禄廪比王府官。
再迁太子太师。开成三年,旱,帝多出宫人,李珏入贺曰:“汉制,八月选人;
晋武帝平吴,多采择;仲尼所谓未见好德者。陛下以为无益,放之,盛德也。”
覃又推赞曰:“晋以采择之失,举天下为左衽,宜陛下以为殷鉴。”帝善其将美。
以病乞去位,有诏解太子太师,许五日一入中书,商量政事。俄罢为尚书左仆射。
武宗初,李德裕复用,欲援覃共政,固辞,乃授司空,致仕,卒。
覃清正退约,与人未尝串狎。位相国,所居第不加饰,内无妾媵。女孙适崔
皋,官裁九品卫佐,帝重其不昏权家。覃之侍讲,每以厚风俗、黜朋比再三为天
子言,故终为相。然疾恶多所不容,世以为太过,惮之。始,覃以经籍勭眩
博士陋浅不能正,建言:“愿与钜学鸿生共力雠刊,准汉旧事,镂石太学,示万
世法。”诏可。覃乃表周墀、崔球、张次宗、孔温业等是正其文,刻于石。子裔
绰。
裔绰峭立有父风,以门荫进,为李德裕所知,擢渭南尉。直弘文馆,累迁谏
议大夫。宣宗初,刘潼繇郑州刺史授桂管观察使,裔绰固争:“潼被责未久,不
宜付廉察。”帝已遣使者颁诏,追罢之。迁给事中。杨汉公为荆南节度使,坐贪
沓,贬秘书监,寻拜同州刺史,裔绰与郑公舆封还制书。帝自即位,谏臣规正无
不纳。至是,有为汉公地者,遂终不易。会赐宴禁中,天子击球,至门下官,谓
二人曰:“近论汉公事,类朋党者。”裔绰曰:“同州,太宗兴王地,陛下为人
子孙,当慎所付。且汉公墨没败官,奈何以重地私之?”帝变色。翌日,贬商州
刺史。时犹衣绿,因诏赐绯鱼。后繇秘书监迁浙东观察使,终太子少保。覃弟朗。
朗,字有融,始辟柳公绰山南幕府,入迁右拾遗。开成中,擢起居郎。文宗
与宰相议政,适见朗执笔螭头下,谓曰:“向所论事,亦记之乎?朕将观之。”
朗曰:“臣执笔所书者,史也。故事,天子不观史,昔太宗欲观之,朱子奢曰:
‘史不隐善,不讳恶。自中主而下,或饰非护失,见之,则史官无以自免,且不
敢直笔。’褚遂良亦称:‘史记天子言动,虽非法必书,庶几自饬。’”帝悦,
谓宰相曰:“朗援故事,不畀朕见起居注,可谓善守职者。然人君之为,善恶必
记,朕恐平日言之不协治体,为将来羞,庶一见,得以自改。”朗遂上之。
累迁谏议大夫,为侍讲学士。由华州刺史入拜御史中丞、户部侍郎。为鄂岳、
浙西观察使,进义武、宣武二节度。历工部尚书判度支、御史大夫,复为工部尚
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人李敬寔排朗驺导驰去,朗以闻。宣宗诘敬寔,自言
供奉官不避道,帝曰:“传我命则绝道行可也,而私出,不避宰相邪?”即斥敬
寔。右拾遗郑言者,故在幕府,朗以谏臣与辅相争得失,不论则废职,奏徙它官。
久之,以疾自陈,罢为太子少师。卒,赠司空。
始,朗举进士,有相者言:“君当贵,然不可以科第进。”俄而有司擢朗第
一,既又覆实被放,相者贺曰:“安之。”已而果相。
高郢,字公楚,其先自渤海徙卫州,遂为卫州人。九岁通《春秋》,工属文,
著《语默赋》,诸儒称之。父伯祥为好畤尉,安禄山陷京师,将诛之,郢尚幼,
解衣请代,贼义,并贷之。
宝应初,及进士第。代宗为太后营章敬寺,郢以白衣上书谏曰:
陛下大孝因心,与天罔极,烝烝之思,要无以加。臣谓悉力追孝,诚为有益,
妨时剿人,不得无损。舍人就寺,何福之为?昔鲁庄公、丹桓公庙楹而刻其桷,
《春秋》书之为非礼。汉孝惠、孝景、孝宣令郡国诸侯立高祖、文、武庙,至元
帝,与博士、议郎斟酌古礼,一罢之。夫庙犹不越礼而立,况寺非宗祏所安、
神灵所宅乎?殚万人之力,邀一切之报,其为不可亦明矣。
间者昆吾孔炽,荐食生人,百姓懔懔,无日不惕。遣将攘却,亡尺寸功,陇
外壤地,委诸豺狼。太宗敔难之业,传之陛下,一夫不获,尺土见侵,告成之时,
犹恐有阙。况用武以来十三年,伤者不救,死者不收,缮卒补乘,于今未已。夫
兴师十万,日费千金,计十三年,举百万之众,资粮屝屦,取足于人,劳罢宛
转,十不一在。父子兄弟,相视无聊,延颈嗷嗷,以役王命。纵未能出禁财,赡
鳏寡,犹当稍息劳敝,以噢休之。奈何戎虏未平,侵地未复,金革未戢,疲人未
抚,太仓无终岁之储,大农有榷酤之敝,欲以此时兴力役哉?比八月雨不润下,
菽麦失时,黔首狼顾,忧在艰食,若遂不给,将何以救之?无寺犹可,无人其可
乎?然土木之勤,功用之费,不虚府库,将焉取之?府库既竭,则又诛求,若人
不堪命,盗贼相挺而兴,戎狄乘间,以为风尘,得不为陛下深忧乎?
臣闻圣人受命于天,以人为主,苟功济于天,天人同和,则宗庙受福,子孙
蒙庆。《传》曰:“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又曰:“无念尔
祖,聿脩厥德,”“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是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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